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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魏王被与秦国连横的利益所诱惑,已然心动。国尉辛赶忙站了出来,反对道:“王上!臣以为连秦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魏王有些疑惑,按照中大夫缩高的分析,秦国的诚意十足,魏国没道理拒绝啊!毕竟,韩国眼下太过强大了,再不加以遏制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秦国。引秦、韩两国相争,魏国经略齐国,上策鄢耳。
缩高则是没好气地说道:“国尉何出此言?莫非国尉以为与韩国连横,坐任韩国壮大才是上策乎?”
国尉辛摇了摇头,解释道:“臣以为,韩、赵、秦三国皆是当世强国也,我们魏国皆不可轻易得罪。于魏国而言,最好的莫过于三国相争,我们置身事外。”
魏王点头,承认国尉辛所说的不错。但还是提出自己的疑问,说道:“魏国地处中原腹心之地,想要独善其身,怕是不能乎!”
“若是以前,的确很难。但臣以为,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国尉辛信誓旦旦地说道。
魏王顿时来了兴趣,如果能引得韩、赵、秦三国大战,天下势必一番混乱。魏国完全可以浑水摸鱼,比如联合燕国攻打齐国,联合齐国攻打楚国,不一而论。
“王上还记不记得,邯郸被韩国所围时,秦国在我河东佯攻,等我魏国援军一到,即偃旗息鼓一事?”
“寡人自然记得。”魏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但对国尉辛突然这么问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其所以然。
国尉辛指着舆图,微微露出讥讽之意,说道:“邯郸被围,赵国何其急也。然秦国只不过佯攻。太原郡赵军主力更是蛰伏不出,仅派人骚扰。由此,臣可以断定,赵国忧惧秦国的强大,想要借邯郸一事,引我国与魏国对决。秦国则是忌惮赵国的示弱。不愿意为赵国出头。秦赵两国嫌隙已生,不过是貌合神离罢了。”
“仅凭这一战,国尉就断定秦赵两国貌合神离,貌似有些牵强了吧?”缩高提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诸位请看,关中以南乃是汉中,以东乃是三川、河东,以北是匈奴,以西则是月氏。秦国轻易不会和匈奴、月氏开战,想要开疆扩土的话。只能东进或者南下。然而,汉中在韩国手中,基本堵死了秦国南下的可能。东进的话,函谷关又在我们魏国手上,亦是进退维谷。对现在的秦国而言,困守关中乃是一条死路。虽然绝对的安全,但却无法增强实力。若是秦国没有和赵国联合,大可由上郡入太原。继而南下或者东进。然则现在秦国和赵国交好,最后一条生机也断绝了。因此臣才断言。秦国一定是意识到这一点,才和赵国貌合神离。”
“与赵国连横,对秦国而言,弊大于利。诸位可以想象一下,若是秦国背离赵国,取西河之地。复上郡,继而经略太原,则形势大为改良。近者,可取韩之上党,继而吞二周(西周、东周两国)。虎视中原。远者,北上雁门、云中,继而灭燕,居高临下,待中原有变而南下。”
魏国君臣不由侧目,若是秦国真的按照国尉辛说的这样做,那局面何止大为改观,简直是逆转啊!由原来的困守关中到窥周室九鼎,局面一下子回到了十多年前。
见众人认可自己的猜想,国尉辛继续语出惊人道:“秦国若是可下太原,韩、赵必然惶恐。三国鏖战于太原,哪里会有什么精力来顾及中原之事。我们魏国待机而动,或伐齐或伐楚,皆在王上一念之间。”
中大夫颜恩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说道:“于秦国而言,经略太原自然是一着妙计,但兹事体大,赵国必然震动,韩国必然忌惮,秦国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以臣之见,秦国最稳妥的办法应该还是和我们魏国连横,借函谷关入三川,只和韩国鏖战才是。国尉觉得能挑拨韩、赵、秦三国鏖战吗?若是秦国不从,何解?”
魏王连连点头。上大夫段干崇刚才转述魏冉的来意时,已经明确表示秦国希望借道函谷关入中原,而不是北上太原。现在要说服秦国改变初衷,和赵、韩两国同时对峙,这个难度怕是不一般的大。当然,若是事成,魏国所获得的好处远甚于前者。
国尉辛望了眼对方,承认道:“中大夫的担心是应该的。但如果仔细计较一下,这件事成功的可能很大。一者,秦、魏连横一事,着急的是秦国而不是魏国。魏冉之言,不过是骇人听闻罢了。即使不与秦国连横,我们也可挑拨楚国、燕国伐齐,削弱齐国的势力。”
群臣点头同意国尉辛的说法。即使魏国什么动作都不做,齐国强大也是三五年以后的事情。秦国却是处于一个不变即死的窘迫境界。对秦国来说,每蛰伏在关中一天都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既然如此,我魏国就占据了主动。秦国想要和我魏国连横,自然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假途伐虢的道理诸位都清楚,我们魏国也不可能轻信秦国。不然,若是秦国借道函谷关的时候,趁机拿下函谷关,我们魏国将悔之莫及。因此,臣以为,让秦国借道函谷关实属不智。即使秦国守信,不动我函谷关,秦国只要在三川站住脚,函谷关就有腹背受敌的风险。若是秦国再节节胜利,收回河东对秦国易如反掌!到时秦国再背盟,我魏国将损失惨重!”
信陵君魏无忌开口道:“国尉所言甚是有理。不过,对秦国而言,他们虽然着急连横。但应该也不至于冒着惹恼韩国、赵国的风险,对我们的提议言听计从吧?”
国尉辛笑了,回道:“丞相且听臣说完。秦国若是取太原,自然是得罪赵国,也让韩国忌惮。这种情况下,因为我们魏国不需要做什么,于秦国而言。与我们魏国连不连横没有分别。可正因为如此,我们魏国的作用才突出。”
“国尉的意思是?”魏王完全不明白国尉辛的意思,这到底是该和秦国连横呢还是不连横呢!自己都听糊涂了。
国尉辛解释道:“启禀王上,按照臣的猜测,魏冉此次前来的最主要目的不是和我们魏国连横,而是和拆散我们和韩国的连横。”
望了眼群臣。国尉辛叹了口气,说道:“对秦国而言,上策自然是和我魏国连横,如此可经略三川,专心对付韩国;中策乃是攻取太原,与韩、赵两国对峙;下策乃是攻打函谷关或者河东。”
“刚才臣说了,秦国的上策对我魏国是中策,秦国的中策对我魏国是上策,秦国的下策对我魏国是下策。秦国既然肯派丞相魏冉前来。自然是不会选取下策了。只要我们魏国肯背离韩国,秦国最主要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能不能说服我们魏国和秦国连横,反而对秦国不是特别的重要,王上以为如何?”
“国尉的意思是说,秦国已经做好了经略太原的打算?我们若是被魏冉说服了,秦国自然经略三川。若是不能,也可以经略太原。韩国失去了我们魏国,又挑拨了我们魏国和齐国的关系。剩下的就是韩、赵、魏三国间的角力?”信陵君魏无忌恍然大悟地说道。
自己之所以反对和秦国连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觉得韩国距离大梁实在太近了。秦国又素来不将信用,倒是没有想得那么深远。经过国尉辛这么一分析,顿时茅塞顿开。和秦国连横也好,不连横也好,对魏国来说影响自然不一样,但都有利有弊。国尉辛却是隐隐指出了一条路。那就是“独善其身”。表面上看,地处中原决定了魏国无法独善其身,但这个“独善其身”却不是置身事外,而是左右逢源。
想象一下吧!秦国得到了魏国的许诺,安心攻打太原。韩国囤积重兵防备秦国可能的入侵,赵国则是摩拳擦掌想要报仇。这个时候,魏国就成了一块很大的筹码。韩国、赵国为了对付秦国,自然希望自己的后方---魏国老老实实的,不要闹出什么麻烦。秦国也是希望魏国不要在函谷关兴风作雨,不要在河东磨刀霍霍。魏国完全可以左右逢源,既不支持韩国,也不支持秦国、赵国,如此反而是对三国最好的支持。趁着这个机会,魏国南下或者东进,还不是魏国自己决定的吗?
魏王自然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只要自己明日的态度**一些,又不给秦国实际性的好处,秦国经略赵国的太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魏国不用担心北方的赵国,因为赵国将完全被秦国吸引住;也不需要担心西面的韩国,因为太原发生战事,上党也不安稳,上党若是丢失了,新郑还能独善其身吗?更不需要担心东面的齐国,因为魏国很快就会打压齐国,让他们陷入不断的内耗当中,齐国想要强盛起来,还要看看魏国答不答应呢!
“诸位爱卿可还有别的意见?若是没有的话,明天的朝会就按照国尉的意思来处理,如何?”魏王难得意气风发地说道。
“王上英明!臣等没有异议!”群臣齐声回道。
“好!诸位爱卿今晚就留在寡人的宫中用膳。来人啊!速备宴席!”
“谢王上!”
次日,朝会上,秦国丞相魏冉接受了魏王的召见。
“穣侯不在咸阳侍奉秦王,远道来寡人的大梁所为何事?”有了计较的魏王装作露出兴趣的样子问道。众人却是知道,现在的客气是为了待会好讨价还价,总不能一下子把对方吓走吧!这毕竟不是待客之道。
“臣此来大梁,乃是为王上大计,为魏国大计而来!”魏冉回答地滴水不漏。这也是每个使者的固定说辞。总不能直接说是为了坑你而来!为了谋求自己的富贵而来吧!
“哦?”魏王故作疑惑,反问道:“如果寡人没有记错的话,魏、秦两国交恶已久,贵国更是前不久伐寡人的河东。穣侯此来是代表个人呢还是秦王呢?如果是代表个人,寡人愿意授予穣侯高爵厚禄。如果是代表秦王,寡人不是不大相信。毕竟,楚怀王前车之鉴。当为寡人教训。”
魏冉早就料到魏王会出言讽刺,早有准备的魏冉不疾不徐,不愠不火地回道:“臣此次前来,乃是以丞相之职代表秦王,王上的好意,臣怕是不能接受了。至于怀王一事。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五国合纵伐秦,不也是无疾而终吗?当今乱世,两国相交,自然以利益为上。臣自以为有大利于贵国,王上还是可堪一听、一信的。若是王上听后不以为然,大可将臣驱逐出大梁。”
魏王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敢请穣侯赐教!”
魏冉微微作了一揖,说道:“臣在咸阳时,曾听手下来自大梁的门客说王上做太子的时候。素以恢复文侯时的霸业为己任,不知是真是假。”
魏王脸色稍显尴尬,那不过是自己为了取悦先王随口说的话,怎么让魏冉知道了呢?!这种事,自己还真不好否认。不然,岂不是证明自己胸无大志?!但也不好承认,现在的现实可谓一个巨大的讽刺!尤其是和隔壁的韩王相比,简直不值一哂。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魏国也断开疆扩土了。而不是到处割地求饶。
见魏王并不出言附和,魏冉自顾自地说道:“臣以为这件事应当是真的。遥忆文侯时。魏国横行中原,所向披靡,连臣都是心向往之。王上若是可以光复文侯之业,是为美谈矣!”
魏国群臣默然不语,同时很是不解。默然不语是因为时过境迁,魏国早就失去了当初的霸业。北方的赵国已然崛起,西方那个跟着自己混的小弟都成了庞然大物,而且就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步步发展起来的。不解的原因是不知道魏冉为何突然说起了这件往事,是在激励自己吗?疑惑讽刺自己?
说完这句。魏冉脸色一变,正色道:“韩国者,小国尔。追思过往,魏、秦、齐、楚、燕、赵六国皆有称霸中原之时,唯独韩国不求进取,随遇而安,是为弱国。可遍观当今天下,韩国已然隐隐居于首位。窃以为,魏国想要光复文侯时的荣耀,韩国当为大敌。”
魏王难得地点了点头,却是笑道:“韩国乃是我魏国的盟友,应该担心的是贵国吧!”
魏冉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数个月前,韩楚两国易地,韩国以五百里之地换楚国的两百里之地,韩王却是喜形于色。王上可知为何?”
魏王不语,静等魏冉的分析。
魏冉随即解释道:“颍泗之地,近中原也。黔中之地,偏僻之所在。韩王以额外的三百里之地,换基业所在。因此才顾左右而言大业可期哉!韩国分明是想称霸中原,一统天下。魏国紧邻韩国,若想保全,要么连横他国,要么负隅顽抗,像眼下的这样交好韩国,乃是取祸之道。”
“我秦国虽然不济,但有八百里关中之险,韩国想要攻之,我秦国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待韩国气衰,连横他国而伐之,祖宗的基业就保全了。可魏国却是没有天险,一马平川。若是等韩国削弱了楚国、赵国,韩国越来越强,魏国也就越来越弱,王上又要拿什么来实现文侯时的荣耀呢!窃以为,我们秦国要远比魏国安全。至少,我们虽然屡战屡败,却是在削弱韩国,而不是帮助韩国强大他们!”
魏王为之默然,问道:“敢问穣侯计将安出?”
魏冉这才胸有成竹地说道:“想要光复魏国的荣耀,就不能任由韩国强大。毕竟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韩国数败我们秦国,我们秦国引以为耻。不如允许我们秦国借道函谷而入三川,如此,韩国自然被削弱,魏国也可以保全。对贵国而言,想要壮大实力,无论是经略齐国还是经略楚国,系听王上之见。”
魏王听后却是连连摇头,说道:“不妥不妥!函谷关实在险要,若是贵国假途伐虢,寡人的函谷关就有失守的风险。到时候,贵国霸占了函谷关,占据了主动权,攻不攻打三川皆在一念之间。我们魏国却是得罪了韩国,韩国必然大动干戈!”
魏冉心里暗暗摇了摇头,这就是名声不好的坏处了。秦国以前坑了太多的国家,魏王明明已然心动,却忌惮秦国是在诓骗魏国。不过,换做自己是魏王,也很难相信。毕竟,相信秦国的风险实在太大了,函谷关又太过重要。
“若是我们秦国食言,贵国完全可以联合韩国攻打函谷关!臣也愿意留在大梁为质!如何?”魏冉提出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魏王依然摇头,说道:“在秦王眼里,穣侯不一定比函谷关重要。至于联合韩国攻打函谷关代价太大,赵国也会横插一脚,不妥不妥!”
“那王上要如何才能相信我们秦国的诚意呢?”魏冉干脆听魏王出的价码。
魏王则是忍着内心的激动,说出了魏国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