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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虎的母亲顿时被眼前的一大堆钱惊住了,自己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自己的儿子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在一个上午赚那么多钱?!因此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的儿子肯定是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往轻处说是偷窃,往重处说是杀人越货。
一个巴掌就毫不犹豫地直接打了过去,赵虎的母亲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颤抖着身子说道:“你!你!你这个逆子!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钱?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说!”
赵虎的委屈无以复加,一下子就哭了,用沙哑地声音说道:“娘!孩儿没有!这些都是孩儿用命换来的血汗钱!每个刀币都是干干净净的!”
“用命换来的血汗钱?”赵虎的母亲念叨着,疑惑地问道:“你卖身为奴了?”随即又自己否定了这个可能,那些有钱人抠门的很,不可能拿这么多的钱来买自己的儿子当奴仆。
“有人出五百刀币请孩儿替他去服役,孩儿答应了下来!”赵虎解释道,随即补充了一句,说道:“对方误以为孩儿是闲汉,至于为何多出将近两百个刀币,孩儿也不知道!娘!你从小将孩儿带大,应该知道孩儿不会骗您!孩儿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官衙那边看看,孩儿已经画押了!”
赵虎的母亲终于相信了眼前的这一切,但随即有些戚戚,泪流满面道:“我苦命的孩儿啊!你怎么不跟娘亲商量一下就自己做主了呢!那战场上刀枪无眼的,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向你父亲交待啊!走!你替谁画的押,娘去求他去!这个差事咱不能要!要了就是死啊!”说完就要拉赵虎出门。
小妹明显被这一幕吓到了,也是哇哇大哭。赵虎却是出奇地固执。没有被自己的母亲拉走,而是倔强地说道:“娘!没事!孩儿知道轻重!爹的本事孩儿不敢说学了十分,**分总是有的。爹现在病重,家里急需用钱。娘你的身子又不好!你看看小妹,现在衣衫还那么单薄,也该置办几身衣裳了。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实在是等不得啊!医师说了,只要用上好点了药材,爹的病还是可以治好的。您不用为我担心,用不了一年,孩儿就能回来看您和爹了!我发誓!我保证还不行吗?”。
赵虎母亲的眼泪却是愈发不可收拾!都是自己无能啊!都是自己做父母的无能啊!居然要连累儿女要为自己卖命!正因为赵虎说得句句切中要害,赵虎母亲才觉得自己很是羞愧。
见小妹不知所措地哇哇大哭,赵虎抱起小妹,笑道:“小鼻涕虫!再哭就没人愿意娶你了哦!哥哥跟你打个赌,你若是赌赢了。我给你置办好几身新衣服怎么样?”
“呜……呜呜……小妹……不要哥哥…….走!哥……哥……你别走……好不好,小妹……不要……新衣裳!”
赵虎强忍着泪意,用手摸着小妹的鼻子,强颜欢笑道:“哥哥不走,哥哥只是出趟远门,给爹赚钱治病!小妹,你想不想爹快点好起来啊?想的话就不许哭!否则的话,等爹好起来。就不要你了。”
似乎被赵虎的话吓到了,小妹果然止住了哭声。但还是有些不信,抽搐着地说道:“哥哥……不许……骗……小妹,我们……拉钩!”
“好!拉钩!”赵虎没有一丝犹豫,将自己的小拇指伸了出来,小妹也是伸出自己的小手指,两个手指相互缠绕。双方互相盯着对方。一起来回滑动着小手指,一边异口同声地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现在你相信哥哥了吧?”赵虎宠溺地问道。
小妹这才破涕为笑,似乎这样约定好以后。自己的哥哥就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赵虎的母亲则是站在一旁,意识到赵虎的心意已决,何况这种事一旦在官府画押,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只能是无奈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母子(女)三人终于不再哭闹,想到还在患病的父亲,赵虎急急说道:“娘!你把这些钱收好!我这就去把城里最好的医师寻来!让他给爹看病!”
说完不等赵氏的反应就径直跑了出去。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停在了赵虎一家的门口,累的气喘吁吁地赵虎领回来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老者进屋,略一搭脉,便开口说道:“令尊的疟疾怕是有一月有余了吧!”
“是啊!老先生!我爹现在情况如何?”赵虎急切地问道。赵虎的母亲、小妹也是一脸忐忑地望着老者,生怕对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语。
老者略一抚须,不疾不徐地说道:“也就是令尊正值壮年,身子棒!换做他人,十条命里也要去了九条!不过,若是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令尊身子再好,过得三五天,神仙也难救!”
赵虎一听此言,就要下跪恳求老者,老者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三人稍安勿躁,说道:“不过,幸好你找到了我!别的不敢说,治疗疟疾我可是有祖上的秘方!你现在就随我回家取药,一日三副,不用两日,令尊就可醒转。吃上十日,令尊就可下床。不过,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令尊想要下地干活,怕是要养上两个月的时间!”
“多谢老先生!多谢老先生!”赵虎连连道谢!赵虎的母亲赵氏则是又哭又笑,心里面暗暗悸动不已,还好及时请得这位名医,不然这病情再耽搁一下,岂不是回天乏术!
老者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谢我!你出一百刀币的诊金请我,我若是救不了令尊,哪里对得起你的报酬呢!不过一码归一码,这后续的药费也不低啊!你还得给我五十刀币!”
“晚辈省得!晚辈省得!只要老先生能救我爹,多少诊金我们都认了!”赵虎忙不迭地说道。
从老者那里买回了头两日的药材后,赵虎嘱咐母亲小心煎药,便上街去置办年货去了。对赵虎来说。今年的春节注定了无法在家中度过,甚至很有可能,这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新年,和家人相处的时间甚至只剩下最后一天,因此时间显得格外宝贵。
赵虎领着自己的小妹给她买了她最爱的几种吃食,再扯了十几匹布给双亲、小妹置办衣服。又买了两袋香喷喷的白米,加上鞋子、盐巴、一头尚未成年的小牛、还有父亲一直想喝又舍不得喝的美酒、防身的匕首,加上几十斤棉花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一百个刀币不知不觉就花光了。
对小妹来说,这是自己这十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不仅吃到了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好玩的好看的。刚才的不开心很快就抛之脑后,完全被身边的小牛和满车的玲琅满目的东西所吸引了。小妹不停地叽叽喳喳地说着些什么,赵虎宠溺般地一边附和。一边小心闪过行人。
回到家中,母亲赵氏已经将草药煎好。赵虎帮忙伺候着父亲喝下草药,眼见父亲拧起来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赵虎一家不由大松了口气。有多久了,没看到过自家顶梁柱这么轻松地睡一觉。也许那个老者所说的两日见效是真的!不过,可惜啊!明日下午赵虎就要去集结了!怕是看不到赵虎父亲醒转的一幕。
想到这里,赵氏不由暗自垂泪。赵虎贴心地说道:“娘!忙乎了一天了,孩儿给您做饭吧!”
“不!我来做!我来做!”赵氏一边擦着泪水。一边起身站了起来。自己的儿子就要出门远征了,自己这个当娘的怎么也要做几个拿手好菜犒劳犒劳。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儿子啊!就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给他做饭,看他娶妻生子!
“一起来!一起来!”小妹起哄道。
“好!一起来做饭!小妹,你想吃几个菜啊?让娘给你做!”赵虎笑道,接着昏暗的烛光,悄悄擦了下眼泪。
“额……我想想!我要吃好多好多的菜!满满一桌子菜!”一时兴奋想不出来答案的小妹耍赖般地说道。
“好!好!好!全都依你!”赵氏没好气地说道。
忙活了半个时辰。赵氏果真做出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虽然中间赵虎一直试图劝阻,但赵氏摆明了不听。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母亲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自己,赵虎后来也就听之任之了。小妹倒是高兴坏了,这道菜吃几口,那道菜吃几口。可怎么算,自己的小肚皮都装不下这么多的饭菜!还真是苦恼呢!小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还有一种烦恼叫幸福!
赵虎趁着吃饭的间隙对母亲赵氏说道:“娘!院子里的那头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老是喂些干草,要整一点五谷杂粮!这样才能长得快!等入了春,青草长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耕田了!那时候爹也痊愈了,正好驾着牛耕田!不会那么辛苦!”
“我还买了几袋白米,听说这个最养人,等过些日子给爹煮一下,补补身子。床上的那十几匹布还有棉花,娘得空的时候做几身厚的衣服,现在您穿的太薄了,容易得风寒。家里的被褥也该套几床新的了,棉花应该够用!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把家里的债都还清了,娘就不要那么辛苦,出去做活了。床下的酒不要让爹多喝,等他身子痊愈了,再由着他喝吧!”赵虎一件又一件事情地叮嘱道。
赵虎的母亲赵氏一开始还是连连点头,后面则是眼泪噗噗地向下掉,怎么也止不住,又怕小妹看到,只能拼命地将脸埋在碗里。
赵虎像是哄孩子一样地捶打着母亲的背,小声说道:“娘!不要哭!孩子向你保证,明年过节前一定回来看您!我打听过了,这些年的战事都不会持续太久。您儿子是谁啊?您就放一百个心吧!不过,爹醒来肯定会发现我不在了,您就告诉他我跟着一个行商去闯荡去了!这家里的牛和他看病的钱都是我问行商借的,要干上几年才能回来!省得他为我担惊受怕的!千万不能让爹知道我上战场的事情,知道吗?”。
“知道!知道!”赵氏哽咽着说道,说着说着。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赵虎搂在怀里,口里念叨着:“我苦命的孩儿啊!娘对不住你!娘对不住你啊!”
一时之间,原本其乐融融的画面被全家的痛哭场景所取代,唯有赵虎的父亲像个没事人一样,睡得正是香甜!
次日一大早。赵虎就起床了。院子里随即响起斧子砍柴的咔咔声,一刻钟以后,第一锅热水已经烧开,正好可以用来喝水、洗脸。另外一边的釜中则是荡起一股草药的芳香,按照医师的嘱咐,这一釜的药需要用文火熬制两个时辰,马虎不得。一日三次,就需要六个时辰。
如是忙活了两个时辰,赵虎一家用过早膳正好伺候赵虎的父亲服药。过了一夜。赵虎的父亲脸色更好,眼皮隐隐跳动,但却每每在紧要关头无法睁开。不过,饶是这样,也让赵虎一家欣喜若狂。
等到了中午,越发临近集合的时间,赵虎终究没有等到自己的父亲醒转。因为畏惧严苛的军规,只能带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匆匆往校场而去。穿过两条街,赵虎隐隐听到身后有人是呼唤自己。一转身。果真就看到自己的小妹正气喘吁吁地往自己这边跑,虽然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满脸兴奋地大叫道:“哥!哥!爹醒了!爹醒了!”
虽然是腊月寒冬,寒风刺骨,但赵虎一下子觉得进入了五月天,当即转身往家狂奔。怕小妹跟不上自己的速度。赵虎经过小妹身旁的时候,顺手就将小妹抱了起来,完全不管这一幕多么骇人。
赵虎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的父亲醒了!自己的父亲醒了!”醒了就是活过来了!自己家有救了!天没有塌!天没有塌!哈哈!哈哈!
冲进家门,赵虎一眼就看到了还很虚弱的父亲。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和眼眶就要溢出的泪水,赵虎轻声说道:“爹!你还好吗?”。
赵虎的父亲伸出一只手,想要轻抚赵虎脸上已经控制不住的泪水,终究因为没有力气而放下。赵虎见状,紧紧握着父亲曾经有力现在却虚弱无比的手臂,哽咽道:“爹!医师说了,再吃上十天的药,你就可以下床了!用不了一个月,你就又生龙活虎了!到时候我不听话,你还拿鞭子打我!我这回不躲!”
赵虎的父亲勉强地点了点头,积攒了好半天的力气才说道:“爹明白,都明白!这些日子苦了你们了!”
“不苦!不苦!只要爹没事!我们吃的苦再多也没事!”赵虎笑道,赵氏则是喃喃说道:“你放心,有虎子在,你安心养病!安心养病!”
赵虎的父亲欣慰地点点头,勉强说道:“累的慌!容我先睡会!先睡会!”说着说着,居然沉沉睡去。
听着父亲沉稳的呼吸声,赵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意识到再不抓紧就要错过集合时间的赵虎急急说道:“娘!我得走了!爹的药还要按时给他吃!待会让小妹去请那个医师过来给爹号号脉,安安心!娘你放心,既然爹能醒过来,离痊愈也就不远了!”
望着转身离开的赵虎,赵氏也是急急说道:“一路当心啊!家里有我,孩儿你放心吧!”
赵虎却是已经没有时间回头,只能一边跑着一边挥舞着手臂,示意自己知道了,只留下一个越累越模糊的身影给身后已经泪眼婆娑的母亲和半是迷惑半是明白的小妹。
事实证明赵虎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刚刚入得校场、进入队列,截止的时间就到了。一名千人将模样的军官一刻也不耽误,马上令人核对了花名册,应到五百人,实到五百人,这才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
花了小半个时辰将五百人按照乡、里、亭编制好,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什,五十人为一属,一百人为一伯,五百人为一曲。自有经验丰富的老卒充任相应的伍长、什长,至于属长、伯长,非德高望重者不能任,曲侯以上的则必定是蓟城指派的人选方能任职。
赵虎不过是一个新兵,自然是多听少说,不过这也给他的袍泽们一种稳重的感觉。赵虎的伍长名叫赵勇,为人豪爽,和赵虎倒是本家,不过两家的距离隔着可有十几里地,平日里可没有什么交集。
什长则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名叫黄永彪。别看他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三句话蹦不出一个屁,但听伍长赵勇说,这一百人当中,真要拼起命来,没一个人是他的对手。赵虎暗暗记下了。
和赵虎一伍的除了赵勇,还有铁匠陈巧,农民李广,土郎中卫生,不多不少正好五个人。五人今后就是一个锅里面刨食的,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不过,因为时间紧迫的关系,众人相互熟识了不过一刻钟,就被喝令重新集结。再过了一刻钟,五百人的军队就开拔上路了。
这一天是十二月六日,赵虎暗暗记下了这个日子。怀揣着对未来的复杂心情,赵虎第一次离开家门,离开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踏上未知的征途。下一站,是生是死,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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