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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妈妈话音刚落,外面的管事又来道:“夫人,二奶奶,不好了,从前和老爷同朝为官的大人们都来了,如今就在书房里……看样子像是要理论二爷的事。”
崔夫人只觉得头脑里一阵发麻,看向宋妈妈,“快,让人去听听,到底是为什么事?”
书房里,崔实图已经脸色发青。
坐着的都是他昔日为官时的同僚,奕廷成亲的时候还来恭贺,如今又一个个都找上门来。
“可怜贺大人已经六十岁高寿,还要跪在宫门前。”
“那可是先帝赞赏过的批鳞谏诤的言官。”
“简言兄也不是不知晓,用不着我们再仔细说了。”
崔实图一言不发。
他为官的时候,在座的同僚都曾帮扶过他,几个人一起论政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如今这些人却怒发冲冠地看着他,满脸的失望和埋怨,如同在他脸上结结实实地打了几巴掌。
他早就应该将那畜生绑起来问个究竟,也不会让他将崔家的脸面丢尽。
崔实图皱着眉头,“奕廷再怎么样也不敢中饱私囊,去福建是皇上派下的差事,开海禁也当是皇上的意思,诸位不如去问问夏大学士和陈阁老,犬子刚刚入仕,如何敢做出这样的大事来。”
崔实图话音刚落,冷哼声就从旁边传来。
李轼冷着脸,“陈阁老在陈老将军那件事上跌了跟头,早已经不受重用,夏大学士向来也不肯出头,这件事,令郎早已经一手掌握,开海禁。开埠的奏折都是他联合朝官递上去的,我们若是旁人定然只是看笑话罢了,哪里会来跟简言兄说这些。简言兄此时不出面,只怕往后会难以收场。”
崔实图硬着脖子。整个人如同被火煎烧般,那些曾向他笑脸相迎的脸孔,都阴沉着,等他开口说话,“奕廷到底做了什么事会被弹劾?”
不屑的目光立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崔实图的额头顿时布满冷汗。
“话已至此,简言兄还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就当白来这一趟……”
几个人站起身来拱手就要离开。
崔实图忙道:“犬子在外做的事我多数不知晓,我远离朝政这么多年。对这些事早已经生疏,几位既然已经登门,如何能不说清楚?”
李轼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才止步。
李轼便将袖口里的奏折抽出来递给崔实图。
崔实图急忙将奏折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崔奕廷的几大罪状。
李轼道:“令郎去福建本是为了招安,如何杀了闽浙十几个官员,邓嗣昌好歹是泰宁侯,被他一剑斩杀不说,跟着邓嗣昌的几个武将也被他径自斩首,不曾上报朝廷,这是其一。”
“与海盗坑瀣一气。参奏闽浙大族私通倭寇,私造大船下海,闹得闽浙人心惶惶。这是其二。”
李轼顿了顿。
“还有你那儿媳,大张旗鼓地在闽浙收茶,开了海禁,只怕别人还没回过味来,闽浙的钱财就已经吸入你们崔家的口袋,这是其三。”
“那姚氏的生母出身商贾,早就因品行不端而被休弃,姚氏却仍旧和生母娘家来往,大周朝还从未曾有此等事。你们家既往不咎不说,令郎还事事维护姚氏。”说到这里。众人不禁摇头。
“崔家也是大族,怎么连一个内宅妇人也管教不了。难道不是想要利用姚氏官商勾结,大大地赚上一笔?”
每说一句话,崔实图脸色就难看一分。
从前他只是担心奕廷在外会闹出什么乱子,而今还要操心姚氏。
这桩婚事不但没有让奕廷收拢心思,反而更加张扬起来。
崔实图道,“早在嫁进崔家之前姚氏就做新茶,姚氏做的紫砂壶、茶叶还进献给皇后娘娘,至于收茶那更是没有招安王卢江时就有的,再说,姚氏继母失德人尽皆知,生母被休也有内情……”
“简言兄可真是糊涂,怪不得崔家沦落至此。”有人打断了崔实图的话。
崔实图正要再开口,管事快步进门伏在崔实图耳边,“老爷,从福建那边来人了,说是找二奶奶的。”
崔实图面色一沉,“为什么事?”
管事看了看四周,声音更低,“是因为二奶奶买茶叶的事,看样子是商贾……还不止是一个人……”
商贾都已经找上了门。
崔实图额头的青筋顿时跳起来。
……
“得罪了闽浙大族,他们就是找死。”
他们如何也没想到一个崔奕廷突然冒出来,坏了整个大局。
崔奕廷去福建时他也没料到,崔奕廷会杀了邓嗣昌,没有给他们留半点回旋余地。
张戚程几乎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想到因崔奕廷落得如今的地步,他心头就油然一热,顿时一阵咳嗽。
“太祖时就命片板不得下海,他竟然怂恿皇上开埠,”张戚程满目狰狞,“那就是在找死。”
“开埠,闽浙那些大族就失了利益,海商可是比盐商更肥,我早就说,等着,等着闽浙的奏折到了京城,等着京里达官显贵动手,”张戚程呵呵冷笑,“我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皇上不可能为了崔奕廷力排众议。
不可能为了崔奕廷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老臣死在宫门前,皇上也不能什么都不顾一意孤行。
他早就知道,崔奕廷那样杀了邓嗣昌,绝不会一直风平浪静。
多少年在闽浙经营起来的势力不能就这样心甘情愿被崔奕廷铲平,邓嗣昌死了,邓氏一族怎肯善罢甘休。
闽浙的势力不容小觑,他们就是想要靠着闽浙的大族和勋贵才能将端王扶上皇位。
张戚程问向韩武,“那些商贾有没有去崔家?”
韩武道:“已经去了,不止是商贾,崔实图从前的那些同僚,都是崔实图从前能依仗的关系,如今也找上门去,崔家定然会一片热闹。”
连亲友也和自己为敌,崔实图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张戚程冷冷地翘起嘴角,就像他被皇上训斥,没有人敢登门探望他一样。
这笔账他要跟崔家好好算算。
韩武道:“您这次也没做什么,邓嗣昌父子落得那般的下场,闽浙大族和勋贵都是唇亡齿寒,浙江巡抚、提督,广东巡抚、提督如今还没有正式下派,福建、福兴等地的军权要交给谁,吏部到如今也没有个章程。”
“总不能让那个海盗头子王卢江去做巡抚,手握兵权,那样岂不是掩耳盗铃之举,不要说闽浙的官员不会答应,京里的达官显贵哪个能点头。”
张戚程冷冷地道:“勋贵本是一体,陈文实倒是好,却不会水战,还有谁能派去福建?崔奕廷?只怕他前脚一走,后面就被弹劾,到时候他也不能首尾兼顾。”
一只蚂蚁也妄想要吞掉大象。
这次就让崔奕廷尝尝厉害。
张戚程阴狠地道:“他以为这是说书唱戏,一句话就开了海禁,功劳从天而降掉在他头上。”
韩武也觉得心里轻松不少,自从公爵爷被责罚,张家上下一片阴云密布,他在公爵爷面前几乎不敢说话,隐忍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样的机会,只要此事一成,崔奕廷就会失势。
有崔奕廷这样的例子在前,谁还敢和他们作对。
等到整件事慢慢冷下来,公爵爷还会重新拿到差事。
……
婉宁搀扶着崔夫人才走出屋子,赵氏带着丁如婵就迎了上来。
丁如婵自从上次病了之后,脸色一直不好,仿佛这病就缠上了她似的,让她整个人都没有了精神。
婉宁看向丁如婵,丁如婵目光顿时瑟缩了一下。
赵氏上前两步,故意看了眼婉宁,然后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妹妹,我方才从那边过来,听说来女眷了。”
崔夫人有些惊讶,还没有张嘴询问,管事过来禀告,“夫人,户部李侍郎的太太来了,还有都察院王都御史的太太,光禄寺卿……”
崔夫人一下子听的头晕脑胀。
这些人都是前院书房里那些大人们的女眷。
这是要做什么?
崔夫人皱起眉头,带着婉宁迎出去。
几个人走出月亮门,就看到边说话边走过来。
这几张脸孔婉宁都很陌生,但是崔夫人却显得很熟络,开口就道:“你们几个怎么一起来了。”
走在前面的李太太想要说话,却看到跟在一旁的婉宁,整个人停顿了片刻才道:“听说老爷过来了,是因为你家奕廷的事,我们哪里能坐得住,”说着顿了顿,“希望这次大家都能平安无事才好。”
场面上的话说得很漂亮,却是一副准备袖手旁观的神情。
崔夫人摇摇头,“我只听说是因为开海禁,那些政事我哪里懂得。”
“你可不知道,”李太太道,“这次是要闹出人命了。”
崔夫人没想到事情这样严重。
李太太抿了抿嘴唇,“可怜你还被蒙在鼓里,奕廷都没跟你说吗?从前你不是最清楚,而今怎么……”
婉宁感觉到李大太太的目光挪到她身上。
这话的意思是告诉婆婆,崔奕廷定然已经将外面的事告诉她,他们夫妻一起瞒着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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