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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雨让丫鬟端水上来给婉宁梳洗。
桌子上摆着紫檀雕牡丹首饰盒子,白瓷碟的胭脂,描眉的黛青,如烟水翠的荷包也摆在一旁,都是她平日里常用的东西。
“崔二爷让人从泰兴送来的,族里的几位老爷跟着焦掌柜去看茶园了,先三老爷还说若是小姐忙不开,就让三太太过来。”
这些都是她准备吩咐下去的,崔奕廷已经让人办好了。
换好了衣服,婉宁留下童妈妈在月亮门,自己一个人去了小园子里。
焦无应出面租的院子,在僻静的小镇上,左右邻居都是不好事的,这样可以让她稳稳当当住下来。
婉宁走进园子,八角亭子里坐着一个人,身上的官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坐在石凳上,一只手撑着头,半歪在那里,发髻有些散乱,垂下几缕头发在耳边,给他的英气增添了几许的温煦。
许是静谧久了,眉眼上仿佛都落了层冰霜。
她上前走了两步,那冰霜就仿佛被春风吹化,他睁开眼睛烟波弥散,好半天才变得清澈起来。
手肘上系着白色的布条,有血迹隐隐约约从中透出来。
“进屋去吧!”婉宁道,“我让童妈妈将药箱拿来,重新给你包包伤口。”
崔奕廷摇摇头,眉梢微翘,飞上了几分笑意,“不用,系布条是为了好分辨。”
这次混战有好几拨人,崔奕廷,裴明诏,邓嗣昌,王卢江还有张、赵两个海盗。不过布条上的血迹是在外面染上的还是从里面透出来的她还是能分得清楚。
到了堂屋,童妈妈将药箱拿来,婉宁将崔奕廷的布条解下来,仿佛伤得不重,却有一道清晰的刀痕,伤口向外翻着,不停地冒着血丝。
崔奕廷却仿佛浑不在意。婉宁清洗伤口、换药一连串做下来。崔奕廷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婉宁也觉得奇怪,崔奕廷的模样像是久经沙场。常驻边疆的武将,带兵打仗自然而然透着一股慑人的英武。
“你怎么会来这里?”崔奕廷忽然问出口。
婉宁早就猜到崔奕廷会这样问,“因为程举升,张戚程想借着程举升的事牵连沈家。”
崔奕廷道:“我以为你是担心我。”
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都有。”婉宁利落地将布条系好。冷不防地低下头,看到他明亮的眼睛。她还没有读懂那双眼睛里饱含的意思,整个人就向上一窜被高高地抱起来,快速地转了个圈。
裙角飞扬,和他红色的官服缠在一起。
婉宁满眼都是崔奕廷微笑的面庞。崔奕廷仰着头紧紧地瞧着她,让她的脸也绯红起来。
“放我下来。”婉宁向四处看去。
崔奕廷低声道:“童妈妈守在外面,陈宝也在。没有人会过来。”
没有人过来他就这样放肆,婉宁的手正好搭在他受伤的地方。也不敢太用力,轻声道:“别胡闹,快放我下来。”
平日里看起来很规矩的人,怎么这时候倒不顾礼数起来。
想着他还没有捉到邓嗣昌径直先来接她的情形,提起来的怒气,到了嘴边就化了一半,正不知道说什么,肚子里发出咕噜的声响。
睡了一整天,人倒是精神了,肚子却饿了。
“想吃什么?”崔奕廷轻声问。
婉宁道:“厨房大约准备好了。”
崔奕廷将婉宁放下来,“我去厨房里看看。”
他一个大男人会看什么。
崔奕廷道:“上次在沈家吃的圆子,我也会做了,离京这些日子我常做来吃。”
说到圆子,她还真的想吃了。
“我去做,你等着。”
崔奕廷忙着出了门,婉宁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失笑,崔奕廷这样穿着官服急匆匆的去厨房,做出来的圆子能成什么样子,现代的男人会做饭她还相信,古代的男人被人侍奉惯了,生下来身边就少不了丫鬟、婆子,怎么能做出圆子来。
婉宁不放心地吩咐童妈妈,“跟厨娘说一声,让厨房准备几碗圆子。”
童妈妈颌首就跟了出去。
过了好一阵子,厨娘才端了一碗圆子过来,碗刚落在桌子上,婉宁就闻到淡淡的桂花香,再望过去不由地笑出来,比往常要大一倍的圆子安静地躺在大碗里。
用白瓷勺盛起来一个,一个个胖生生圆滚滚的。
婉宁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童妈妈,童妈妈弯腰低声道,“是崔二爷做的。”
婉宁将一只圆子送进嘴里,糯糯的很甜很好吃,吃掉上面的,才发现还有两只最大的圆子沉在碗底,每一只肚子里都装满了馅。
婉宁不禁失笑,崔奕廷这是将他自己比作圆子吗?她可不要做另外的那一只。
……
“小姐,”贺大年弯腰道,“吴照跪在外面呢,求您见他一面。”
吴照是崔奕廷的人,就算有事也会去找崔奕廷,怎么会来求她,“有没有说什么事?”
贺大年点点头,“吴照说,崔二爷要赶他走,日后不准他在身边办事了。”
吴照心细做事也妥当,崔奕廷怎么会这样做,婉宁看向童妈妈。“让吴照去堂屋里说话。”
婉宁在椅子上坐下来,吴照进屋恭恭敬敬地向婉宁行了礼,不等婉宁问起就道:“七小姐,您在二爷面前替我说说话吧,二爷说,以后都不让我跟着他了。”
吴照额头上满是汗珠,一滴滴地顺着脸颊淌下来,脸上是惊慌未定的神情。
婉宁很意外,“是因为什么事?”
吴照抿了抿嘴唇,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二爷离开京城的时候,让我跟着七小姐身边伺候,七小姐要回泰兴,我以为……没什么事……就来找二爷……”
婉宁道:“崔奕廷是因为这件事才不让你再跟着他?”
吴照点点头,“二爷向来是说一不二,之前已经吩咐我跟着小姐,我却半路来了福建。”从前二爷说的话他向来不敢怠慢,只是这次她觉得姚七小姐是回去族里,姚家在泰兴是大族,无论如何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他跟过去也没有什么用处,既然已经到了南直隶,何不来帮衬二爷。
二爷带的人手不多,他也是心中挂念,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他在二爷门外跪了两天,二爷都不肯答应,想了半晌他才明白过来,二爷是因为看重姚七小姐才会这样生气,他若是想要留在崔家,只能来求姚七小姐。
吴照跪下来,“七小姐帮我在二爷面前求求情,日后吴照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
吴照说着用袖子去擦汗,经过了这一次,他怎么还能自作主张,听说姚七小姐来了福建,他就吓出一身冷汗,也怪不得二爷会生气。
婉宁看向贺大年,贺大年立即上前搀扶吴照,吴照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婉宁想了想才点头,“我帮你去跟崔奕廷说说,到底行不行还是要看崔奕廷。”崔奕廷这样罚吴照,是帮她在崔家立威,她心里很清楚。
吴照露出感激的神情,这才起身,贺大年带着吴照出去,两个人走出院子,贺大年就努努嘴,“这次知道厉害了?”
吴照想说话,却又垂下头,这就叫吃一堑长一智,他早该明白姚七小姐在二爷心中的位置,跟着姚七小姐比什么都重要。
真是悔不当初。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敢有半点怠慢。
“下次不会了。”
贺大年笑一声,得意洋洋地抬起头,“知道就好。”
都说跟着小姐做陪房嫁去夫家之后,他们这些人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只能围着内宅转,哪里及得上人家家生子,现在看来,小姐嫁去崔家未必会这般。
……
张氏自从小产之后就再也没能从床上爬起来,每日就靠身边的管事妈妈勉强打理内宅。
“族里有没有二老太太的消息?”张氏看向如妈妈。
如妈妈摇摇头,“按理说,二老太太若是有个差错也该有家人来报丧。”
却到现在都没动静,总不能二老太太见到七小姐之后,病又好了吧?
如妈妈不敢说后半句,张氏却已经将脸沉下来,姚二老太太死了,婉宁就又少了个依靠,不能拿族里长辈做幌子,可如今福建没有消息,泰兴那边也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每日她躺在床上苦等,都仿佛度日如年。
张氏正想着,只听外面传来“嘭”地一声爆竹声响,她顿时吓了一跳,童妈妈就要遣人去问个仔细,就看到紫鹃进来道:“太太,是……五老爷高中了状元。”
张氏撑起身子,又惊喜又是诧异,姚宜之考中了状元,鞭炮声又传来,如妈妈忙吩咐人,“快去前院接状元饼。”
张氏这才回过神,他们不是迎状元,而是接状元饼,因为姚宜之已经过继去了姚氏族里,张氏的一颗心如同落入深渊中,顿时落下来,跌得她生疼。
姚宜之考中状元又怎么样?将来是要尚主,跟她又哪里有半点关系。
她只能恨,恨她没有嫁给姚宜闻之前,姚宜之没有考个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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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了,家里乱哄哄,我也不能静下心,明天尽量早点起来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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