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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到处都是腾烧起来的火焰,她想要躲开却怎么也躲不开似的,一个人站在火焰中间,眼看着火舌扑面而来,隔着大火她看到几个人,其中一个五官温和俊秀,婉宁知道是姚宜之。
母亲被休的时候曾说过,若是父亲待你不好,就去找你五叔。
父亲几个兄弟,只有五叔在祖父面前能说得上话,母亲是怕祖父反感沈家,因此也厌恶她。
那时候她是不清楚姚宜之的为人,可是如今她已经知道姚宜之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姚宜之虽然暗中定然做了不少事,却从来没有这样直面地和她有过冲突。
她为何会突然看到这样的情景,姚宜之目光中满是阴狠,看着她被大火吞噬。
她这是怎么了?内心的不甘和恐惧,呼吸的痛苦,浑身灼烧般的感觉为何会这样真实,仿佛要将她带到什么地方,一个她从来不知道的地方。
“婉宁,婉宁。”
崔奕廷不停地喊着她,她明明听得清清楚楚却动弹不得。
她的手骤然被攥紧,她的思绪仿佛一下子被拽了回来,那种烧灼感突然一下子远离,去得干干净净。
婉宁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崔奕廷惊慌失措的目光。
四周幔帐低垂,这是她和崔奕廷的婚房,没有什么大火,她这是怎么了。
手掌抚上她的额头,崔奕廷抿着嘴,“哪里不舒服?”
婉宁摇摇头,“没有,就是……”她想要起身,却被崔奕廷拦住。
崔奕廷道:“让人去请个郎中过来看看。”
“没事了。”婉宁稍稍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身上被汗浸透了,她明明没睡着却怎么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似的。
她站在大火中央,看着姚宜之,好像和姚宜之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宁愿烧死自己也不愿意落入他手中。
崔奕廷去端了水,温水从她喉咙里流过,仿佛能将紧张的情绪一点点地化开。
她再抬起眼睛。目光中那些紧张已经化开。从他身上掠过顿时变成了淡淡的羞涩。
他的长发散落,衣衫被剥了一半,站在她面前。她才发现崔奕廷是这般的高大。
她的鬓角已经被汗濡湿,“大约是尝了口酒有些醉。”
总不能说在这种时候她忽然之间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噩梦。
他有些凉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去让人做碗醒酒汤?”
“不用。”婉宁道:“已经好多了。”
崔奕廷仔细地看着她,手不离开她四周。仿佛怕她忽然之间摔倒,“真的没事了?”
婉宁很坚定地摇头,“不知道那是什么酒,突然之间就醉了。”她顿了顿,“看到红幔帐,恍惚看到周围着火了。这才吓了一跳。”
她是轻轻松松地说出来,却没想到抬起头看到的是皱着眉头的崔奕廷。他的神情有些惶恐有些惊喜又夹杂着许多她看不明白的情绪。
“怎么了?”这次换成她来问。
“还有没有别的?”崔奕廷问过去。
婉宁摇头,“没了,就是一闪而过。”
她话才说完,就被搂进了他怀里,他的手搂得很紧,紧得她几乎无法喘息,好不容易松了些,她刚要说话,带着些许凉意的唇就落下来,吻在她嘴边,带着些许薄荷叶的香气。
一点点的轻触,一点点的亲吻,慢慢地加重。
“婉宁,别怕,有我在你身边。”
别怕,有我在你身边。
他一直想说的话,一直想做到的事,他不必在一片废墟中仓皇。
婉宁轻轻地搂住了崔奕廷的脊背。
……
赵氏帮着崔夫人送走了宾客才回到屋子里,刚刚坐下就听到女儿的声音,“母亲可回来了?”
管事妈妈忙上前撩开帘子,丁如婵就走进来,“母亲去看过新娘子了?”
赵氏道:“看了一眼,模样倒是很漂亮,又是大家闺秀,举手投足总有些贵气。”
丁如婵的嘴角翘起来,“说到底都是出妻生的,有什么贵气不贵气。”
赵氏皱起眉头,“小祖宗有些话可不能说,咱们还指望着她赚钱呢。”
丁如婵捏着帕子目光闪烁,“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赵氏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女儿抿着嘴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立即就皱起眉头,“没出阁的姑娘,就不嫌臊得慌,还打听这些事,传出去了看你还要不要嫁人。”
丁如婵红了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凑到赵氏耳边,“来的时候鲁道婆给了我些药粉,说是吃了之后就能让人听话,我见到有人端合卺酒,就胡乱放了些进去,也不知有没有用。”
赵氏正喝水差点就吐出来,“呸呸,那是骗你银钱你也信得,若是这么简单还用得着费心算计?那个鲁道婆每次过来不是天花乱坠地说一番,再说,你怎么知道那酒就是姚氏喝了,万一被你表哥……”
丁如婵咬住嘴唇,“我就是不喜欢那姚氏。”外祖母在世的时候,将母亲和姨母叫到一旁,清清楚楚地说,想要将她许配给表哥,姨母当时迫于陈家的婚事就没答应,听说表哥和陈家退了婚,她心里不禁欢喜,谁知道会跑出来个姚氏。
赵氏对女儿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得狠狠地看了两眼,“你姨母还要帮你说亲事,这些日子少些惹祸,否则将来哭都来不及。”
赵氏话音刚落,管事妈妈撩开帘子进了屋,“太太,您快去姨夫人那里瞧瞧吧!”
赵氏有些意外,“我才过来,怎么?是有什么事?”
管事妈妈道:“夫人从山东带回来的那尊观音碎了。”
那尊观音是母亲给妹妹求来的,妹妹供了观音之后生了奕廷和奕征,怎么在大喜的日子里观音像却碎了。
赵氏很着急。“我方才过来的时候还放过贡品,都是好端端的,是不是有什么猫儿、狗儿跑了进去。”
管事妈妈道:“倒是没听说。”
赵氏边说边去二进院里,崔夫人屋子里已经乱成一团,几个管事和大丫头都面色难看,崔夫人坐在椅子上发愣。
赵氏迎面就走过去,“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没有人碰怎么能碎了。”
这尊观音崔夫人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奕廷来京中任职。崔夫人从山东带过来,多少年一直都好端端的物件儿,偏偏在奕廷成亲当日碎了。崔夫人只要想想就一阵心惊肉跳,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预兆吧!
还没跟赵氏说话,宋妈妈进屋回话,“二爷那边说没什么事。”说着顿了顿。
崔夫人道:“有什么就说吧。”
宋妈妈这才道:“听房的妈妈说二爷喊了几声。她们要进去二爷却不答应。”
崔夫人想了想,“要水了吗?”
宋妈妈道:“没有。”
崔夫人皱起眉头。“该不会是有什么差错吧!物件儿都送进去了?有没有压在褥子下面。”压箱底的物件儿,应该压在褥子下面,奕廷身边没有开脸的丫头,在山东的时候虽然也睡过花船。有过传言,也不知道那些事有没有过。
宋妈妈想要回话,赵氏却道:“这些事你别担心。年轻的孩子,个个儿都贪嘴。哪里有不会的呢,观音像坏了你就疑心疑鬼起来,改日再去请一尊回来,多送些香油钱去寺里,再做些善事也就好了。”
崔夫人叹口气,勉强点点头,“希望没事。”
可是想到观音像“哗”地一下碎下来,她就难免害怕。
赵氏留下来和崔夫人说话,崔家仿佛又重新安静下来,只有大红的灯笼在廊下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
也是京城崔家。
崔实荣进了大牢之后,偌大个宅子就被收了回去,段氏领着崔奕诚住进了崔实图接济的小院子里。
一灯如豆,段氏一针针地仔细绣着,手下的牡丹的花蕊慢慢浮现出来。
“到时间了吧?”段氏没有抬头。
旁边的妈妈道:“差不多了,应该已经到了。”
段氏笑起来,“总算让我等到了,之前都是他们看我们的笑话,不管是崔奕廷还是那个姚婉宁,如今他们凑在了一起,也让我们省了许多事,这么多年,他们一直躲在后面,什么都让老爷撑着,那狼崽子为了要个前程竟然踩着他叔父的肩膀爬上去,我们凭什么还替他们瞒着那么多事。”
段氏眼睛渐渐亮起来,“要死大家就一起死,谁也跑不了。”
……
黑夜里,崔家的大红灯笼显得格外耀眼。
一辆马车停在崔家门口,跟车的婆子上前将马车里的人扶下来,那人慢慢走到大门前,伸出手来亲自敲了门。
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人询问,“谁?”
女子看了看身边的婆子,婆子立即上前道:“劳烦禀告一声,我们大爷一家回来了。”
大爷?
守门的人不禁怔愣,哪里来的大爷,“是不是弄错了?”家里就从来没有大爷,夫人只生了二爷和四爷,难不成是族里来人了?可并没有提前写信啊。
门缓缓地打开,下人揉了揉眼睛还没有看清楚,就听到十分清亮的声音道:“没弄错。”
管事妈妈递了一封信上去。
那女子道:“我们是从通州过来的,你只要禀告,老爷就会知晓。”
禀告一声,就一定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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