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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仙童一言一行颇具威严,虽只有稚子之龄,但王忠却不敢违拗他的意思,颔首应了声‘是’,而后扭头与黄裳说道:“你先在此等我,我进去与你通报一声。”说罢,便往临崖那座白石道观走了过去。
黄裳站在松林间等候着,出于礼节,也与那白羽仙童拱了拱手。
寒霜岭顶峰是宗门禁地,寻常弟子不得进入,因此黄裳以前也不曾来过,便连宗主赵朴初本人,他也只是在以往几届宗门论道大会上远远望见过,至于他身边的道童,黄裳自然谈不上熟悉,却隐隐有些奇怪,王忠为何对他如此恭敬,竟然尊称为仙童,加之再此等候无聊,眼角余光便不由自主的撇向了他。
那白羽仙童站在路边的一块卧牛石上,也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两人目光交错,气氛变得有些局促,黄裳微微一笑,化解了尴尬,却未躲避他的目光,随之视线相触。
黄裳在那白羽仙童的瞳孔之中他竟然看到了一团团厚重的雨云,被长风吹拂,汹涌流动着,好似倒影着天光,他微微有些惊讶,心头不禁感叹一声‘好清澈的灵台’,想必这白羽仙童道术境界不低,甚至还在自己之上,而后在不经意间,黄裳视角微微扬起,看到了头顶的天空,大雪初晴,长空澄净如洗。
天上根本没有雨云!
黄裳心头的惊讶转而变成了骇然,他眸子里的雨云并非倒影,而是自灵台之中诞生的法力。
法力化虚为实,肉眼可见,这白羽仙童竟然有下玄境的修为!
难怪王忠对他如此恭敬,黄裳心头那些疑虑终于解开了,但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多疑问!
这白羽仙童看着不过十一二岁,境界怎可能如此高深?
就算是玄关七窍全部畅通的稀世天才,恐怕也不可能在心智尚未成熟的年龄便有如此骇人的修为。
而且这等天才,又怎可能默默无名?
黄裳心中惊骇无比,不过他定性极佳,就算命悬一线,也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随意控制脸上情绪,因此他面色依然平静,只目光微有变化,不动声色的在那白羽仙童身上认真打量起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这种天才到底和寻常人有什么区别,这一看,却是发现了些许异常,还真不太一样。
这白羽仙童年龄不大,却是满头白发,而且在其衣领之下,颈部竟然覆盖一层白色羽毛。
两条大袖垂落身畔,宽大的不可思议,好似被大风吹得鼓了起来,袖口之处,亦有一些白色羽毛露出。
“什么白羽仙童!这分明是一个蜕变出人形的妖怪!”黄裳深感震惊,牵动思绪,也是想起一些旧事。
以前他年龄尚小心智未熟时,黄宗卿经常对他讲一些奇人异事,哄他开心,便曾提到过,宗主驯养了一头白头天翁,长着人脸,会说人话,以前只当故事在听,如今亲眼见到,方知这故事竟然是真的!
弄清这白羽仙童的来历与身份,黄裳心头疑云消散。
妖类修行到蜕变之境,法力化虚为实,可以此重塑躯体形貌,因此白羽仙童如今这幅模样,全是用法力‘捏’出来了,看着稚嫩,只怕真实年龄早过了百岁,有如此深厚修为也并不悖于常理。
“赵朴初性格虽然软弱,近些年一直被陈家压制着,但底蕴着实不可小觑,不仅自身修为高深,而且麾下还有如此强大的妖仆!”黄裳心中暗暗想到,犹记得上上届宗门论道大会之上,赵朴初用法力直接摄起五尊千斤重鼎,如今十年过去,只怕离上玄境也不远了,加上白羽妖童这个已是蜕变成人形的妖仆,整体实力只怕不逊色于陈家那位上玄境的老祖宗,念及于此,黄裳心中大定,处境险恶不可怕,怕的是无力可借!
只要赵朴初能够为他所用,这陈家纵然是庞然大物,也并非不可抗衡,
若是玄阴宗内无一人可与陈家势均力敌,那真的是一切休矣!
“你别太指望赵朴初。”
穷蝉与黄裳通过天阙关联,心念想通,因此他心中所想,穷蝉也能感觉到一二,突然给他泼了盆冷水。
“你放心,如今他根本没得选择,而且我有说服他的理由!”黄裳胸有成竹,心中暗道。
“我不是指这个。”穷蝉说道:“你是以为,下玄巅峰的赵朴初外加一个蜕变期的妖仆便能够制衡上玄境的陈敬之对吧?就算你这假设成立,虽然我很不看好,但他这妖仆已是大限将至,离死不远了。”
“你怎么看得出来。”黄裳有些惊讶,心中问道,这白羽仙童精神状态很好,哪有一点将死之象。
“老夫修行万载,虽非妖道中人,但妖修也见过不少,这扁毛畜生身上的毛病,我会看不出来吗?”穷蝉笑了笑,与黄裳详细说道:“妖道修行共有几个阶段,开启灵智、修成精怪、蜕变人形、凝聚元胎、炼成脑丹、尸解转生成就妖仙,至此才算脱离了畜生的本质,和人类修行方式有极大差别,另有体系,但这扁毛畜生却是按人类的方式在修行,若非体内携带有一丝鲲鹏血脉,体质足够强横,如今早已魂飞魄散。”
“不过路子走错了,也是迟早的事。”
穷蝉这般说道,而后突然发出一阵冷笑,听起像是不怀好意一般,其实他想法也确实很阴损。
“反正这扁毛畜生必死无疑了,不过时间问题,不如你送他一程,他体内有一丝鲲鹏血脉,鲲鹏可是太古之初便诞生的凶兽啊,老夫若能饮其鲜血,实力必然会大幅回升,到时候便可替你抹去重明炉中那个法力烙印了,而且这扁毛畜生的脑袋你也可以用来炼制脑神丹,比夫诸强的太多,可让实力大涨!”
黄裳根本没把穷蝉这些浑话听进心里,权当笑话听了,虽然这个建议很动人,似是一举多得。
但只有在他脑子进水的情况,才会这么去干。
白羽仙童就算修炼出了问题,大限将至,但其眼眸之中汹涌流动的法力可不是虚妄之物,虽无法精确估算出强度能达到几鼎,但绝对比王忠还要强很多,甚至不弱于沈云清,碾死他还不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就算穷蝉有什么阴损手段能够让他得逞,黄裳也不想去撩拨赵朴初,这行为,纯属闷声作大死。
因此他没接穷蝉的话,兀自思忖片刻,而后突然问道:“它还有救么?”。
“怎么?你想充烂好人?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穷蝉诧异道,情绪似有些抵触,白羽仙童在他眼里已是血食,就算黄裳不下黑手,等也能将它等死,可黄裳却是有施救打算,这不符合他的利益。
“你只说有没有办法!别贪图眼前之利,它若能为我所用,怎么也比一具尸体更有价值。”
黄裳面无表情,内心态度却无比强硬。
穷蝉离不开阴坟,就算他不乐意,也干扰不了黄裳的决定,只能让步。
“想救它性命也简单,只需让它按照妖道方式修行,即可重归正轨。”
“那你懂得妖道法门么?”黄裳又问道。
“你应该问我什么是我不懂的。”
穷蝉稍作得瑟,便给黄裳滔滔不绝的讲起了有关妖道修行的知识。
“妖类天生愚昧,其大脑结构异常简单,灵台脆弱,也没有识海,承受不住大道的重量,因此须用血脉来承载法力,并汇聚血脉炼成元胎,代替识海,最后结出脑丹,道行方才算稳固下来,这扁毛畜生法力已经极其强横,却完全依靠灵台在承受,而且还在按照人类修行方法,打算开辟识海,这不是作死吗?”
黄裳花些时间理清思路,已是明白白羽仙童大限将至的症结所在。
只是他与穷蝉神意交流太过投入,不知不觉已出神半天,而且在此过程中,他目光一直没有收回来。
“你看着我看做什么?”
白羽仙童被黄裳这般目不斜视的盯了许久,也不禁有些羞恼,冷声呵斥一句。
黄裳恍然清醒,颔首略表歉意,而后说道:“仙童脑子似乎出了些问题,我刚在想是何原因,所以走神了,唐突之处还望莫怪。”
话音刚落,松林之中骤然荡起一股冷风,吹得积雪簌簌坠落,一股阴寒的杀意从白羽仙童眼中浮现出来。
“你说什么?”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小小的外宗弟子竟敢羞辱自己,说自己脑子有问题。
黄裳没有半点惊慌,解释道:“我不是骂你,我说的脑子是指你的灵台。”
白羽仙童脸上的怒容渐渐敛没,“何出此言?”
“你最近是不是老觉得头疼欲裂,还经常出现幻觉。”黄裳问道。
白羽仙童神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黄裳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并没有讲出依据。
言尽七分,留下三分空白,容他自己去瞎想,其目的,自然是引其上钩。
白羽仙童果然中招,神情越来越凝重,对黄裳也多了几分尊重,从那块半丈多高的卧牛石上跳了下来。
居高临下的话,就算态度再好,终归显得有些轻佻。
而后,正当他打算详细询问之时,崖畔突然传来脚踩积雪的声音,却是王忠从临崖道观之中出来了。
他脸上神情有些阴郁,似是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