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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满强和吉香已经长出了一口气,陈昇兴奋的摇摇手中短棍,大声喊道:“比武吧!”
赵进哭笑着回头说道:“一共十几个人,还比什么,把这些吃的大家分了吧,边吃边聊。”
来这里的人大都吃了午饭,不过这个年纪的男孩肚子是个无底洞,吃点甜心之类的无非加餐。
大家围坐一圈,几大份点心聚起来好大一堆,赵进他们几个还无所谓,石满强几个都满脸兴奋,解决了难题,又有这么丰盛的东西可以吃,实在是好事。
开吃之前,赵进先开口说道:“石头,你先拿出十块来包上,你弟弟妹妹好几天没吃到你赢的东西了吧!”
石满强一愣,赵进笑着说道:“先包上吧,不然就被大家扫干净了!”
众人哄笑,石满强重重的对赵进点头,开口说道:“谢谢赵大哥!”
然后才拿着包袱皮包了十块点心,赵进知道石满强有弟弟妹妹,也知道和石满强亲近的人都叫他石头,他这么做就是要交这个朋友,看对方的反应,知道自己做对了。
十几个少年围坐一堆,里面是丰盛的点心,大家喜气洋洋的大吃大喝,因为没水,不时有人被噎到,又是哄笑,连木淑兰和陈宏这样的小孩子也跟着吃得眉开眼笑。
“现在这边没事了,大家都和自己的亲近人说说,让他们回货场来比武吧!”赵进边吃边倡议说道,大家都轰然答应。
一传十,十传百,货场的人气肯定能很快聚起来,这时候,跟着王兆靖来的那个中年人还有陈昇家的老管家都已经回去了,再想想小姑娘带来的两个人,赵进心里有数,今天就算自己不找自己父亲,中午一样会轻松解决。
赵进今天拿的是桂花糕和豆沙饼,陈昇拿的是肉包子,孙大雷则是芝麻烧饼,而王兆靖带的则是夹肉的银丝卷。
几样吃食大家吃过之后,一致认为王兆靖带来的最好吃,王兆靖也免不了得意的吹嘘下“厨子手艺好”,这让大家又是惊讶,居然是自家厨子做的。
大户人家很少去外面吃,都专门养了厨子,但来货场上玩的这些少年,恐怕也就陈昇家能达到这个水平,其他几个殷实归殷实,但归根到底还是小户人家。
在这货场每日比武争胜,大家也就是彼此熟悉,但昨天那场争斗和今天完美解决之后,彼此之间的关系一下子拉近起来,到现在才有点朋友的意思了。
所以王兆靖尽管来的时间很短,可这几件事都有参与,现在大家也都不当他是外人。
今天不比武,每个人吃的肚饱溜圆,很放松的闲聊说笑,大家都住在徐州,这么多天玩下来彼此打听也对对方的情况大概了解,加上父母长辈也会谈一些,很多人都很熟悉,相对陌生的王兆靖就成了焦点。而且这个富家公子又从京城回来,大家都很好奇,问题也就多了起来。
“王兆靖,你爹为什么不当官了啊?”
这位刚问出这个就被身边的人戳了下,低声提醒道:“不要乱说话,这种事也乱问。”
少年们说天真也不天真,耳濡目染的很多事也都明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当然,也有人不知道这个。
被提醒的那位很不服气的说道:“当官多好,能当谁都愿意当..”
话没说完,赵进回头瞪了一眼,这位立刻低头不敢说了,赵进的威信已经树立起来。
没曾想这话却触碰到王兆靖的敏感地方,王兆靖清了清嗓子,郑重的开口说道:“家父之所以致仕还乡,不是因为行止有亏,而是顾全情谊所为,离开京师的时候,同僚上司都摆宴相送,传为佳话的。”
这一套话说得文绉绉的,其他人都听得懵懂,还就是赵进当年的古文教育起了作用,大概听懂了些,他觉得有趣,官场上向来是能上一定不会向下,顾全情谊就不做官了,其中肯定有隐情,看着大家还要议论,忍不住笑着开口说道:“这些事不方便问的,大家别说了。”
一说这个,王兆靖更急了,在他看来赵进这种体贴,反倒成了他父亲的辞官是不得已或者因为有什么丑行,当即站起来解释说道:“家父高中之后就在都察院任御史,上司同僚都非常照顾,今年家父有上下两个去处,向上可以去两京督学,向下可以去各处巡盐,无论清浊都是一等一的好去处,可家父不愿意为这件事和同年伤了交情,所以顾全情谊主动致仕还乡..”
这下连赵进都有好多听不懂的,大致是在官位争夺上主动退让,才主动还乡,其他少年更是听得一惊一乍,觉得很玄很了不得,具体什么却不懂。
不过赵进却知道,这里面应该还有别的文章,王兆靖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对外宣称,可能不是那种得罪上司或者勾心斗角下来的,但肯定也不是顾全情义,这个只不过是大家面子上的理由。
接下来的问题就围绕着王兆靖进行了,赵进也不想让大家问太多让对方难堪,所以他有意问些名次,比如说都察院,比如说那督学和巡盐但是什么。
但问完之后赵进更糊涂了,按照王兆靖的解释,都察院的御史是七品,可那两个去处,所谓向上肯定就是更高一等的地方,那个提督南北两京学校的御史也是七品,那个巡视长芦或者两淮盐场的御史也是七品,都是七品官,那有什么向上向下的。
话题已经转开,大家对官位都没有兴趣,反倒缠着王兆靖问京师的好玩好吃的,稀罕东西,赵进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不熟悉明代官场的赵进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大明的官员轻重,品级高下只是表面,细分起来门道太多,首先京官远远高于地方,另外清流远远高于浊官,两者地位升迁上都有大差别。
七品清流,出京后做四品知府那都是委屈了,而这都察院的御史,更是标准的京官清流。
御史和御史还有分别,尽管品级相同,可也有上下清浊之分,同是七品,却是天上地下的分别。
所谓最上的,也就是最清贵的职位,就是督学御史,京师和南京各一名,南北直隶两处的秀才太多,不能全部参加乡试,所以在乡试之前,由该处的督学御史巡行各府,对南北直隶的秀才进行考试,通过的才能参加乡试,
按照大明的惯例,考生为考官的门生,考官为考生的大宗师,这等关系立下,也就打下了将来的人脉,做一任督学御史,下一任就是外放出京做巡抚,回来之后就是六部侍郎这一层级的位置,可以说是中枢备选,所以被认为最清贵,一坐到这个位置,直上青云就有了保证。
督学之下就是巡按,这个巡视一省,和巡抚分庭抗礼,自然不必说,接下来就是各道御史,这个都是清流,再之下则是浊官了。
王兆靖所说的巡盐御史就是浊官的顶点,所谓浊官就是上进无望,但油水肥美的官职。
巡盐御史有四人,两淮、长芦、两浙、河东各一人,所谓“巡盐一任,富裕十世”,大明的赋税重点就在食盐专卖上,私盐更是金山银海的生意,巡盐御史纠察情弊最为关键,所以盐商盐场打点的也多、
最差的河东巡盐御史一年下来,也差不多有十几万两银子的进账,要是在两淮和长芦,一年几十万都是小意思。
都察院的御史,想要上进的自然愿意去做督学,年纪大了想要捞钱的则是愿意去巡盐。
如果赵进熟悉这一套的话,对王兆靖的说辞肯定更加糊涂,一个御史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居然能在这两个位置之间选择。
不过,能聊这么多,也让赵进涨了不少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