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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观棋道:“大人明智,城的确守不住,我既然能够看透大人的计策,大雍也不乏高明的谋士,他们同样可以猜到大人的意图,这并非代表余天星的计划不好,而是这个计划在细节上还有欠缺。”
胡小天深深一躬道:“先生请指教!”
诸葛观棋指了指一旁的芦苇滩,时值冬日,芦苇荡如今已经变得一片枯黄:“铁索横江需要七日的时间准备,雾锁横江却只需一把火的功夫,大雍战船来临之前,大人让人点燃这片芦苇荡,当日风向西北,这片北岸的芦苇荡所产生的烟雾全都被吹向庸江,不但可以掩盖三座浮桥的位置,还可以为大雍船队制造障碍。一旦这片芦苇荡点燃,他们就不会选择从这里强行登陆。”
胡小天点了点头,这一点他的确没有想到。
诸葛观棋又道:“按照唐伯熙用兵的习惯,他习惯布置三艘破甲船在船队的最前方,以应对前方阻碍,可这世上万事万物皆有弱点,破甲船可以冲断铁链,破开暗礁,但是却摆脱不开磁石的吸附,大人可让人预先在铁链之上吸附磁石,破甲船周身的钢铁甲板就会被磁石和铁链牢牢吸附住,到时候唐伯熙用来开路的破甲船反倒成为了他船队的阻碍。”
胡小天面露喜色,其实诸葛观棋所说得都只是一些简单的道理,但是真正在战术的施行之中,却很少有人能够将之运用得如此巧妙,从诸葛观棋对事情的处理上就看出他和余天星的差距所在。
胡小天道:“多谢先生指点。”
诸葛观棋道:“大人,草民有个不情之请,我今天所说的一切还望大人为我保守秘密,余天星那个年轻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大人一定要给予重用。”
胡小天心中对诸葛观棋更多了一分敬重,他为人谦虚低调,更难得的是毫不贪功,极力向胡小天保荐贤能,胡小天道:“不瞒先生,我刚刚得到了十多台攻船利器,先生有没有兴趣一起看看?”
李永福悄然抵达东梁郡,他所看到得是难民通过浮桥向南岸撤退的情景,第一感觉就是胡小天有弃城的打算,在大康水师之中,李永福无疑是最强硬的主战派,可是他在军中的地位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力,他无法左右赵登云的决断。今次前来乃是受了赵武晟的委托,东梁郡的那些刚刚招募的士兵大都在浮桥维持秩序,帮助难民撤退,单单是三万难民撤到南岸就需要不少的时间,更不用说还包括一些愿意暂时离开躲避战火的东梁郡的原住民。
整个上午李永福都在下沙港和东梁郡内打探消息,他是个务实派,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胡小天对外已经喊出了要和雍军决战到底的口号,可是当地百姓多半却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漠不关心。
李永福前往去见胡小天的时候,只说是前来提供情报,并没有一开始就说明自己的身份。
跟随梁大壮来到演武堂,却见胡小天正和余天星两人聊着什么,聊到开心之处,两人还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胡小天从李永福走入大门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他的到来,抬起头双目盯住李永福,李永福顿时感觉他深邃而犀利的目光似乎可以看透自己的心底,内心不由得感到奇怪,胡小天的年龄还不到二十,怎么气场如此之强大,在他的面前,自己居然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他本想见到胡小天的时候先兜几个圈子,试探一下他的真正意图,然后再表明自己的身份,可真正见到胡小天之后,却又犹豫是否有那个必要。
胡小天开门见山道:“这位兄台有什么情报?”
李永福抱拳行礼道:“可否和胡大人单独说两句?”
胡小天微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有什么顾忌。”
余天星本来想要走开,可是听到胡小天这句话,心中顿时一暖,胡小天对自己果然报以充分的信任,士为知己者死,别人都笑他疯疯癫癫,此前始终找不到欣赏他的人,施展抱负更是无从谈起,现在遇到了胡小天,总算得遇明主了。
李永福听胡小天这样说也不便勉强,低声道:“胡大人,我乃武兴郡水军青龙营统领李永福。”
胡小天听到他的自我介绍,目光不由得一亮,唇角露出笑意,抱拳还礼道:“原来是李将军,我听说过你的大名,不过见面还是第一次。坐!快请坐,大壮,上茶!”
梁大壮应了一声,不多时就送上了茶水。
李永福奔波了这么久的确也有些渴了,接过茶盏喝了几口茶,喘了口气方才道:“不瞒大人,我是受了赵武晟赵将军的委托来东梁郡的。”
胡小天道:“多谢赵将军挂怀,李将军回去一定要帮我转达谢意。”
李永福点了点头道:“胡大人,我今晨就已经到了,刚才在下沙港和城内都转了转,看到的战备情况不容乐观啊。”他性情爽直,有什么就说什么。
胡小天道:“自从东梁郡回归大康以来,朝廷始终都没有加大这里的城防力度,缺兵少将,短期内想要组织一支像样的队伍很难。”他心中暗忖,李永福既然是受了赵武晟的委托前来,想必绝不仅仅是过来看热闹的,他特地强调赵武晟而非赵登云,由此可以推断出他这次前来应该没有获得赵登云的首肯,至于赵武晟为何没有亲自前来,想必是不想引起赵登云的注意。
李永福道:“我看到有不少难民已经通过浮桥向南岸撤退,胡大人该不是想弃城吧?”
胡小天微笑道:“依李将军之见,我是应当弃城呢还是应当负隅顽抗呢?”
李永福沉默了下去,因为胡小天的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按照他的想法即便是战死也不能放弃一寸国土,这是一名军人的职责和底线,可是他又凭什么要求别人这样做?
胡小天道:“李将军不用拘谨,心中想什么只管说出来,或者我换一种方式说话,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你会做出何种选择呢?”
李永福抿了抿嘴唇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他没有犹豫,这正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胡小天呵呵笑了一声:“城在人在我见过,可是人亡城在我见得更多,东梁郡从古到今不知更换了多少守将,因为守城而死的将士更是不计其数,他们誓死捍卫的城池,最后无非是城头变幻大王旗罢了,又有几人记得他们的牺牲?”
李永福无言以对。
胡小天道:“坚守东梁郡,抗争到底,是李将军的意思还是赵提督的意思?”
李永福道:“只代表末将的意思。”
胡小天道:“我此前派人去武兴郡求援,赵提督无动于衷,看来就算大雍的水师打来,他也只会按兵不动的。李将军今次前来应该是想问我到底作何决断,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依然是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朝廷既然将东梁郡赐给了永阳公主,又让我管辖此地,对我而言,就算拼掉性命,也不会当一个临阵脱逃的孬种!”
李永福内心如同被针刺了一下,他的面孔腾!的一下涨红了,大康的军人一样有血性,在接到赵登云不得妄动袖手旁观的命令之后,包括李永福在内的许多军人在心底是极其愤懑的,眼睁睁看着国土被人侵略,看着同胞被人杀死,却无动于衷,这对他们这些大康军人来说是怎样的悲哀,也许这将成为他们心底终生难以泯灭的耻辱。
李永福脱口道:“胡大人,不是我等不愿出兵,而是赵大人下令,我等不得不从……”他的内心在激烈交战着。
胡小天点了点头道:“李将军不必为难,我这样说并没有针对你和任何人的意思,提督大人当然有提督大人的打算,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只是我想不明白,虽然东梁郡和武兴郡隔着一条庸江,可两座城池都是属于大康的土地,因何在他们的心中,东梁郡就可以随意割舍和放弃?大康之所以沦落到今日的地步,因为什么?”
李永福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事实上很多将领都像他一样,内心充满了迷惘,他们并不明白,为何曾经雄霸天下睥睨列国的大康竟然沦落如斯?沦落到被人打到了家门口却仍然只能当缩头乌龟?
胡小天道:“一员将领,不在乎他的士兵,不在乎他的下属,还凭什么打赢对手?一个国君不在乎他的土地,不在乎他的人民,又怎能治理好国家,我当然知道,朝廷抛弃了我们,可是我们却不能放弃,我若放弃了,还有谁管这城内十万百姓?如果每个人在战争到来之前都选择放弃,那么我们的防线必然一击即溃,也许在世人的眼中,我是螳臂当车,我是以卵击石,可即便是败,我也要败得堂堂正正,我要让天下人看到康人的血性,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不好欺负,我要用我们的鲜血唤醒所有大康人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