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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猛于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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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玥舔了舔发涩的嘴唇,“各位大人有事就去忙吧,我们自己走走就行。”官员们有多忙,她又不是不知道,单看爹爹平常的样子就知道个门儿清。她是不想和陌生人搭话啊,可要是因为她们就让这些官员荒废了政务,就算他们心里觉得无所谓,可她怎么过意得去。

    “这样也好,刘大人,我们不如先各自去忙吧。”在一干争先抢后表现自己的人群中,有那么一位不过二十出头,衣着朴素,甚至稍显寒酸的男子说道。

    凌玥暗自咂巴咂巴嘴巴:“总算有那么一个明眼人了。”只是,同穿官服,为何这男子就穿得那么“独树一帜”呢?凌玥禁不住仔细打量了几眼,这才心下了然,原来官服早就褶皱遍布,甚至还有一些磨损之处。

    刘青山用并不明显却气急败坏的眼神横了那兀自说话的官员一眼,终是不甘心地点头称是,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绕过一处垂花门,一路途经假山数座,三四凉亭,这才感受到了一股股扑面而来的温热水汽氤氲在湿润的空气中。

    凌玥打量了几眼,状似不经意间脱口而出:“都说罗庭贫瘠,可我这么瞧着,怎么不比京中逊色呢。”这些地方官员时常哭穷,没钱发展民生,却有钱大兴土木?

    凌珏盯着被白雾层层包裹着看不清水底景象的温泉,始终未曾发过一言。只有一双眼眸的神色晦暗不明,事情似乎比预料得更复杂一点。正如这些水雾,能被看见的始终是无法隐藏伪装的表象,那么,在看不见的潭底,水又有多深?

    赵姨娘站在几人之后,用鼻子发出一声冷哼,继而扭着腰肢,故意撞了一下凌玥,往大长公主身边走去:“难得这里有这么好的去处,我们就不要平白浪费了。你说是吗,姐姐?”她故意将“姐姐”二字拉得很长,大长公主越是厌恶这二字,她越是要时时刻刻挂在嘴边恶心她。

    凌瑶跟在赵姨娘身后,将凌玥被撞看得一清二楚,心里痛快不少,但光从面部表情来看什么都看不出来。

    当事人凌玥只是冲着那赵姨娘的背影吐吐舌头,并不打算计较什么。赵姨娘啊,不愿意承认,可毕竟也算长辈。凌珏却没有这么好说话,左臂环着妹妹:“赵姨娘要是头晕眼花了,就赶紧歇息去吧。免得一会儿晕在池子里,平白扫了大家的兴。”

    “你……”赵姨娘刻意打扮了一番,精心勾勒过的眼线此时倒显得她眼圈发黑,真真是印了凌珏所言。

    大长公主出言阻止了二人之间似有愈演愈烈之势的口舌缠斗:“春日大好,就下去泡泡吧。”只要这母女二人不挡凌玥和凌珏的路,她也就无心时时找寻她们的麻烦。至于玥儿所说的那些政事,和她们一介女流又有何相关。

    大长公主发话,随行的下人立马着手准备起来。池子不小,男女却有别,珏公子既要跟着一起,那就得用竹帘隔开。

    凌珏身边并无掌管起居琐事的小厮,只有两个书童,易风和流云。易风和流云自小跟着凌珏,虽不说博览群书,但拉出去也可以充当半个文人。偏偏当公子的凌珏不爱下人近身服侍不说,还爱才得很,当初分配来的这二人因为才华初现,自此更是没有做过什么杂事,现如今小日子滋润得倒像是个富贵人家了。

    易风和流云大眼瞪小眼,并肩靠在一起窃窃私语:“出门的时候不是你负责带公子的东西吗?”

    “怎么能全推给我!不是你吗?”

    “就没见过这样的下人,越活越回了,现在连伺候主子都不会了!”凌瑶的嘴角简直要翘到天边,丝毫不带一丝掩饰的嘲讽。

    凌玥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吩咐起来:“夏桑,我命你带的竹帘呢?”

    夏桑闻言,立马转身钻进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从随行的车夫那里找来凌玥临行前特意准备的竹帘:“回姑娘,婢子一直都带着呢。”

    吃瘪的感受可不好受,凌瑶忿忿不语,匆忙收回目光,在众人逡巡的眼神中无处安放。

    易风流云再不敢落人口舌,立马接过夏桑手中的竹帘。一番忙活之后,自家公子终于可以下池了,可那边的女眷却早已上岸各自散去了。

    天色渐暗,夜幕下散发着热气的温泉似乎都凉了不少。凌珏苦笑不止,戳了戳二人的额头:“早知道你们动作这么慢,我还要竹帘何用?”遮挡与否,完全是一个效果,毫无差别。珏公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回京之后,再也不能让易风流云舒舒服服地当个小书童了,是时候学习一下下人的基本技能了。

    而那刘青山似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不知从哪里来的恒心促使他每天天不亮就来庄子里拜见大长公主。不大的脑袋瓜里装的全是吃喝玩乐,看得出来,是一个优秀的纨绔。

    凌玥这日早起,一人在庭院里伸懒腰,远远地看见刘青山又如鬼魅一般晃荡在院子里,不由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也喜欢吃喝玩乐,享受的东西没有人有理由不喜欢。但这刘青山身为父母官,她们一行人来这里少说也有五天了,就不曾见过他干过一件实事。

    人家都说“苛政猛于虎也”,可在凌玥看来,苛政固然可怕,但若为君者贤明,这头老虎就威风不起来。反而是那些欺上瞒下的小小地方官员,贪得脑满肥肠且先不论,他们总是恨不得食人骨髓,吸人精血。这和她小时候在知秋被关的柴房里看到的老鼠有什么差别。如果要说凌玥这十几年的锦衣玉食的舒心日子还有哪里是美中不足,那么那时的记忆无疑是最丑陋的一块伤疤,不会轻易揭开,更不会在脑海中轻易想起。

    刘青山这颗石子却毫无疑问地在凌玥平静如水的脑海中掀起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