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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盛宴摆了一日,热闹非凡。
一直到天晚了,满宫升起喜庆的红灯来,人才渐渐散去。
长生殿静悄悄的,无人敢到这里闹新房,而瑶蓝等人也都识趣地没有出现,担心一对新人害臊——
尤其是玉扶。
内室之中,放眼望去一片红艳,纱帘、床幔,锦被……
两人身着同样的红色坐在床边,显得有些拘谨。
好一会儿,还是顾述白先开了口,“盛装一日也累了吧,把衣裳首饰换了能舒服些。”
玉扶抬起头朝外看了看,没看到瑶蓝的踪影,其他宫女更是一个也不见。
她自顾自伸手要拔下头上的凤钗,顾述白的手拦住了她的,“让我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十二支金钗一一取下,每取下一支便有一束柔顺的长发丝绸一般滑到他手心里,叫人爱不释手。
玉扶微微低着头,只能看到他胸口的位置,看到他抬起的双臂,感觉到自己被紧束的头发渐渐放松。
直到所有的发饰一一取下,她才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是耳环,项链,手钏……
他将这些取下的首饰在桌上放好,又起身拧了帕子过来,为她把面上的脂粉一一擦拭干净。
洗去铅华,还是他最爱的容颜。
四目相对之时,有什么萦绕二人暗潮涌动,他克制得太久,以至于现在有些难以自持,下意识朝她的唇瓣吻去。
玉扶抬手,葱白似的手指压在他唇上,低声道:“还不行。”
说罢朝桌上的酒看了一眼,那是喜娘出去之前为他们倒好的交杯酒,嘱咐一定要喝才能天长地久。
顾述白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将两只酒杯端过,一杯递给了玉扶。
玉扶把酒杯凑到鼻子前嗅了嗅,见是普通的桂花酒才放了心,唯恐是什么浓烈的酒她喝了又要闹笑话。
二人的手挽成交臂,各自倾杯而饮,一杯酒下肚玉扶面色薄红。
映着这满殿的红色,她肌肤上的红显得更加娇俏可人,叫人见之忘俗。
他抬手够上她的衣襟,玉扶顿时浑身僵硬了起来,万分紧张地看着他,后者唇角笑意越发重了。
先前他们同床而眠的时候,也没见她如此紧张过,想来是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才会如此紧张吧?
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头上的发饰觉得重,衣裳就不觉得重么?”
顾述白一面说一面解她外裳的衣扣,玉扶的脸红得不像话,只得闭着眼睛由他解,才解到第三个衣扣,忽听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八百里加急战报,请陛下一览!”
顾述白的手忽然一滞,二人对视一眼,玉扶立时起身,“糟了,必定是起义军或者西昆又有动静了!”
战事尚未完全平息,玉扶对此十分看重,曾下旨边境紧急军报皆可直传到御前。
长生殿中的宫人听见这个消息不由懊恼,心道这战报什么时候来不好,偏是今日来了。
不待他们阻拦,长生殿的大门吱呀一声开启,玉扶的声音带着威严,“进来回话。”
那送战报来的士兵看到殿中一片大红的装饰,心中忐忑不已,担心自己破坏了陛下大婚的仪典。
进殿一看顾述白坐在茶桌旁,玉扶随手挽了头发朝他走来,身上穿的还是白日大典的华服,衬得面容越发白皙娇嫩。
“发生什么事了?”
士兵连忙低下头,“回陛下,西昆大军再度攻打我渭州城,初步估计有十万大军!渭州城加上周边守军总共不到三万人,所以昆将军命属下立刻回来求援!属下离开的时候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如今还不知渭州城是破是守……”
玉扶面色肃然,以十万大军进攻区区一个渭州城,西昆这次是来真的了。
但这件事到底是何人主导?
昆君玥人在北璃,昆帝抱恙在床,如今西昆朝中唯有昆吾伤能主事,会是他指挥大军进攻的吗?
玉扶自以为上一次出使西昆已经和昆吾伤达成了默契,在昆君玥和他之间,自己是站在他那边的。
他何必要主动得罪北璃,莫非……
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他想要出使北璃的昆君玥再也回不去。
玉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顾述白,顾述白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昆帝也不是没有可能,前番奏报他只是小恙抱病,我怀疑就是你所说的那种慢性毒药开始发作了。以昆帝的雷霆手段,身抱小恙指挥出兵不是没有可能。”
玉扶点点头,“不管怎么样,先把昆君玥控制起来,万一羽扬守不住还可以拿他当成人质交换。至于渭州城……”
她眉头紧锁,渭州城如今的情势刻不容缓,欧阳骐镇守北境根本动不得,眼下只能再从朝中派将领去增援渭州。
“让我去吧,对付西昆大军,我顾家军是最合适的人选,从无败绩。”
顾述白微笑着看她,目光里充满令人安心的力量。
就在一刻钟前他还迫不及待,一刻钟后他却主动请缨离开京城前往渭州,玉扶忽然好后悔。
如果早知如此,方才她一定不会拒绝那一个吻。
听闻八百里加急军报的朝中重臣慌忙从自己府第赶到宫中,刚到长生殿外,便见一袭喜袍的顾述白匆匆从殿内出来。
“顾大将军,这到底是……”
包太傅看着他,天云破看着长生殿中,烛火未熄,伊人未眠。
顾述白朝众人匆匆拱手一礼,“详细的情况诸位可以去问陛下,我要连夜带兵赶往渭州增援无法耽误,告辞。”
“这……”
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包太傅等万分叹息,“这可是他们的大婚之夜啊,陛下派谁去不好,偏派大将军去。”
“除了他,还有谁能保证守住渭州城,击退西昆大军呢?”
天云破上前一步,话中难得流露对顾述白的赞誉,说罢一抬手,“太傅,请吧。”
包太傅叹了一口气,当先朝殿中走去。
入殿之时只见玉扶坐在窗下,对顾寒陌吩咐着什么。
“立刻领御林军包围驿馆,将昆君玥严加看管,还有他手下的使臣一个也不能放过。同时封锁京城四门排查可疑人员,一旦发现西昆的奸细立刻扣押。”
“是。”
顾寒陌提剑匆匆退出大殿,看到包太傅等人时只是一拱手,便急着朝宫外去了。
众臣上前,玉扶这才转过头,“诸位大人请坐,深更半夜倒惊扰了诸位大人休息。”
包太傅道:“陛下,听闻渭州城被袭击了,您还要扣押西昆太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扶抬手示意诸位大人坐下说话,又道:“西昆派兵十万袭我渭州,如今渭州城水深火热,尚不知能不能保得住。顾大将军已经领兵增援去了,希望还来得及。为防不测,昆君玥是一定要扣押的。”
“十万大军?”
天云破眉头一蹙,“看来西昆这次是来真的,当年他们遣嫁公主到东灵,趁东灵不备发动偷袭。难道他们这次他们故技重施,竟舍得拿昆君玥来做障眼法?那可是西昆的太子。”
玉扶摇摇头,“事情发生得突然,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调动的那十万兵马。不过西昆朝中的内乱比我们想象得都更加复杂,无论说昆帝还是昆吾伤想借机除去昆君玥,朕都不觉得奇怪。”
天云破道:“倘若对方只是为了除去昆君玥,并非有意和我们北璃为敌呢?”
众臣皆是一惊,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
玉扶细细思量片刻,“昆帝年纪渐老,身体大不如前,他对昆君玥一向很忌惮,所以培植昆吾伤来制约他。至于昆吾伤就更加忌惮昆君玥了,那可是一个在夺嫡之争中害死十数个手足兄弟的人……这样说来,倒不是不可能。”
包太傅叹了一口气,“若是如此就不必派顾大将军前去了,陛下新婚之夜却要……唉。”
玉扶知道他是关切自己,倒反过头安慰他,“太傅不必叹气,新婚之夜又如何?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还年轻,还有无数大好年华,岂能因为儿女私情耽误了国家大事?何况……也是他主动请缨的,朕没有拒绝。”
众臣闻言越发感慨,她不愧是北璃的女君,为了国事将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耽误了。
顾述白和她同心同德,才有一个主动请缨,一个没有拒绝。
实在叫人唏嘘不已。
玉扶笑了笑,看向天云破,“国家有战,则以战事为第一要紧之务。渭州城的军需、粮草和银饷,还须太师统筹。”
天云破拱手领命,玉扶又看向陈景行,“立刻向西昆朝中发出质询,请他们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并立刻停战。若渭州城有损,我北璃将士有损,那朕先前允诺昆帝的话便不作数了。”
她眸中闪过一丝冷色,“损我一城,我要他十城。损我一将,我要他陪葬!”
这一夜,有人连夜策马狂奔赶赴渭州,风如刀马如电,不敢让自己有片刻停歇,否则总忍不住想起她。
今夜本是他们新婚之夜,他本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这一夜,有人在长生殿独自对着红艳的灯火,越看越伤神,索性披衣去了御书房,独自对着渭州一带的地图研究。
若不给自己找点事做,她总忍不住想起他。
今夜本是他们新婚之夜,她本不该让他在这个时候离开。
可她到底还是应允了,他还是离开了,是她太自私了些,让他刚从临安的战场赶回来,又要奔赴渭州的战场。
她站在灯下,偌大的御书房只有她一个人,静静地看着那张地图,时不时在上头圈点批注。
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响动,玉扶警惕地看过去,“谁?”
却见天云破端着什么东西从殿外走进来,用脚将殿门合上,看起来颇为滑稽。
玉扶忍俊不禁,“你还没出宫么?”
“发生这么大的事,我猜你今夜睡不着,索性来陪你。听瑶蓝说你今日都没吃什么东西,喏,尝尝!”
天云破把东西放在御案上,玉扶一看,是一壶热腾腾的牛乳茶,甜香四溢,外有两碟精致的点心。
其中一碟子是她最熟悉不过的蟹粉酥,这是她在东灵的时候最喜欢吃的点心。
天云破一面给她倒牛乳茶,一面道:“原是打算叫人温一壶酒送来的,后来想想陛下酒品不好,还是不要喝酒了。虽开春了这天气还有些冷,喝一碗热腾腾的牛乳茶再好不过。”
玉扶一手拈起蟹粉酥,一手接过他手里的牛乳茶,“你说谁酒品不好?”
“自然是陛下,难不成是我?”
天云破一副什么都瞒不过他眼睛的样子,玉扶见他匆匆赶进宫衣裳穿的并不厚实,随手也给他倒了一碗牛乳茶。
而后把自己的碗同他的碰了碰,“来,干!”
自来只听过喝酒干杯的,不想如今喝牛乳茶也能干碗了。
天云破眉梢一挑,倒没说什么,只端起牛乳茶喝了一口,暖气顿时渗透五脏六腑。
玉扶将蟹粉酥咬在嘴里,腾出一只手朝地图上一指,“你看——”
她再把嘴里的蟹粉酥拿下来的时候,已经被啃走了一半,“这渭州北面靠近仙人谷,南面靠近竹关。西昆虽有十万大军也只能在正面攻敌,一旦靠近竹关自有东灵的顾家军旧部阻击,仙人谷那处就更不必说了。”
“仙人谷?”
天云破不由好奇,“只知道仙人谷医术和毒术了得,难道谷中还藏着百万大军不成?”
玉扶笑了笑,“仙人谷虽没有百万大军,可胜似百万大军。虽然谷中之人不会轻易出山,但要保证不让西昆大军通过夹击渭州,却是绰绰有余。”
天云破点点头,“若西昆十万大军无法形成夹击之势,其实十万人真正可利用的也不过十之五六。如果昆将军能应对得宜,支撑到顾述白去应该不成问题。”
“我对羽扬有信心,可西昆这次毕竟是突袭,万一她没有准备……”
玉扶的口气迟疑了起来,万一昆羽扬觉得昆君玥在京城,故而对西昆失去防备,那一战的结果很有可能十分惨烈。
她吐了一口气,“哪怕渭州失守也不要紧,我只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归来。城失了可以十倍百倍再抢回来,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天云破捧着茶的手顿了顿,慢慢放下,“陛下既然这么担心顾述白的安危,又何必派他去做这么凶险的事?你若极力阻止,想来他也不会坚持要去。”
“那我应该怎么做,从此以后把他束缚在宫里,不让他再上战场吗?战场变化莫测,谁也不能预料下一刻的危险。每一场仗都有可能流血牺牲,都有可能全军覆没。”
玉扶声音微沉,“我想很想让他留下,可如果我束缚了他,让他成为宫里养尊处优的一个闲人,那对他是一种侮辱。不仅侮辱了他,也侮辱了父亲和其他几位兄长,更是侮辱了我自己。”
“我只能放任他去,因为战场才是他施展才华的天地,只有在那个地方,他才是我认识的大哥哥。也只有支持他,我才是他认识的玉扶。”
所以今夜他们选择各自放手,选择天各一方,彼此心中焦灼却没有半分迟疑。
天云破微微一愣,不想玉扶对他们二人的感情看得如此透彻,能如此理智地放手给自己所爱之人天地——
哪怕她贵为北璃女君,还要承受担惊受怕的煎熬。
这才是他们之间,旁人难以介入的爱情。
玉扶大口咽下口中的点心,重新振作起来,忽然眼前一亮,“你看,一旦渭州城被破,这个地方是不是很适合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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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手还没牵就走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