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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名妓?
那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歌舞乐器都精通的女子。青楼之贵,贵在妓子。妓子之贵,贵在精。
古往今来,做了妓子的人不计其数,可真的能留名的,却寥寥无几。
绿腰就是这样一位。
可说这五年,她都是燕京城里排名第一的妓子。
没人知道,这位绿腰姑娘来自何处,只知道她在五年前一曲凌波舞闻名燕京城。之后,年年花魁榜都是第一。想要见她的王公贵族不知凡几,而这位姑娘,都不肯见。
顺了眼,不需要分文就可听她弹琴,看她跳舞。
不顺眼,纵然你搬来了金山银山,也是枉然的。
不过,所谓名妓,就是这个样子的,若是来者不拒,那还有什么好叫人追捧的呢?明月楼的老鸨子很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再一次陪着笑脸送走了这位一掷千金的客人之后,丝毫不在意客人脸色不好,言语难听。
瞧那,是没见着绿腰,不过不还是砸了银子?最后不是也叫红鸾陪着了么?男人啊,哪有那么痴情的?
到了入夜,纷纷扬扬的大雪就落下来了。十一月,正是雪多的时候。
明月楼里,却丝毫都不见人少。出来买醉的,谁还在乎天气啊,晴天有晴天的玩法,下雪也有下雪的乐趣。
这里的美人儿,纤纤玉手给你烫一壶酒,香暖的炭火一熏,谁还怕冷?个个都是恨不得长在这里才好。
谁不爱个温柔乡呢?即便这里的女人,轻易不陪睡。
跑堂的搓手,站在门边实在是冷。大红灯笼上都是一层雪沫子,稍微来一股子风,就是叫人觉得没穿衣裳似得冷。
这时候,一亮豪华的马车停在了明月楼前。单看那马车的高度,就知道这绝不是一般人家。
跑堂的顾不上冷,能赚着赏赐要紧。忙就出去了。
“这位爷,奴才给您垫脚?”
“去去去!”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一把掀开他。
他也不恼,笑嘻嘻的站在一边候着。
马车掀开了褐色的棉布帘子,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袍,外头罩着银灰色貂毛大氅的年轻男子。玉冠束发,风流倜傥。不是当朝英亲王又是哪个?
跑堂的心道,今儿换了个小厮啊,难怪不认识了。
他上前一步:“是王爷到了,快请!”
小厮撑开一把油纸伞,撑着过去。伞上绘制着江南山水。在这严冬的北风,倒是一副风景。可惜,雪太大了,很快,也就看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画儿了。
小厮施舍似得丢了二两银子给跑堂的。
跑堂的接了,腰弯的越发低了:“快请,今儿天儿冷的邪乎。”
这样的客人来了,跑堂的不是不敢大声喊的,人家来,你悄没声接进来就是,万万不敢声张。
老鸨子见了英亲王,也不大敢过来,只是笑眯眯道:“绿腰今儿可没客人,正歇着呢。”
燕子期嗯了一声,便径自上楼去了。
自有小厮在下面付钱。
上了楼,还要上楼。整个三楼,就住着绿腰和她的两个奴婢。
一到了三楼,就见绿腰穿着一身狐狸毛的斗篷,站在门外,看着他:“我就觉得你来了,你果然来了。”
燕子期紧走几步,过去牵着她的手:“这么冷,外头站着做什么?”
“刚出来,不冷。雪下得好,我看看雪。”明月楼里外三座楼。往下看,就是灯红酒绿,衬着白雪,说不尽的看头。
进了屋子,绿腰将自己的斗篷先解开递给奴婢,又把燕子期的大氅解了递给奴婢道:“来的正好,温着好酒呢。”
“闻见了,一到了天冷,你就爱喝几口。”燕子期笑道。
他与绿腰相识三年整了。
这三年里,有他最不如意的两年。
于绿腰,相识情人,更多时候,只是知己。至少,他们发乎情止乎礼。
“我今儿一早,就觉得你要来,早早预备着,果然你就来了。来。”绿腰素手纤纤,从小火炉上端着红泥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淡淡的酒香,一闻就知道是极品佳酿。
燕子期喝了一杯下肚,就觉得酒的热气一下子就蒸腾了,浑身都热乎了。
“你这里,还是一如往常,这次,许久不来了。”自打燕王伏诛,朝中事情多的不得了,又要安排皇兄登基的事,自然是走不开的。
“你忙碌甚好。”绿腰笑道。以前他无事可做,倒是成日里泡在这,可惜,他自己不高兴。果然,男人啊,还是要忙起来的。
“你近来可好?”燕子期自己又倒了一杯酒,问道。
“好,有什么不好呢?成日里被人追着,心情好了,就谈一曲唱一曲,心情不好了,我就躲在这阁子里看书作画,过的很是悠闲。”绿腰淡淡的道。
她狭长的眉眼中带着一丝愁绪,可惜燕子期看不出。
“王爷好么?听说王爷有侧妃了?还有孕?”绿腰道。
“是啊。”也不知道为何,他不愿意提起这事,总觉得,与绿腰不该说这个。
“下个月,就是皇兄登基,只怕又要忙,倒是最近还算是有空,你上次说的那个琵琶,我叫人找了,下次来,就给你带来。”燕子期道。
“好,你带来,我给你弹一曲,你也很久不曾听我的琵琶了。”绿腰道。
“是啊,今儿,听你唱歌吧。”燕子期往后一靠,笑盈盈的看着绿腰。
绿腰不语,起身洗手之后,坐在琴前。
淡淡的琴音,淡淡的歌声,雪夜里也传不出多远,明月楼实在不是个清净地方。
只是这三层阁楼里,淡淡的琴音带着丝丝缕缕的哀怨,一点一点的弥漫开。
她唱:君所愁兮,我尽知。我所愁兮,君不理。
君所忧兮,我尽知。我所忧兮,君不知。
唱着唱着,眼泪就那么落了下来,打在琴弦上,一下子就碎的零落。
青楼女子,与王公贵族,本就不该遇见。遇见了,就是一场错。从无例外。
“绿腰,你愁什么?你忧什么呢?”燕子期已经微醺,他呢喃着问。
绿腰看着他渐渐入睡,也问自己:“绿腰,你愁什么?忧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