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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洛阳宫雅乐高奏,歌舞声声,层层叠叠的殿阁庄严而又肃穆,天后寿宴盛大的庆典正在玄武门举行。
除了朝廷文武百官、皇室宗亲、名门贵族,更有不少蛮夷首领专程前来朝贺,就连像来跋扈嚣张,与大唐征战不断的吐蕃国,这次也是派出了专门的特使恭贺天后武媚寿宴之喜,并送上了极其珍贵的礼物。
玲琅满目的菜肴阵阵飘香,蜀地进宫的剑南烧春弥漫着醉人的气味,早在寿宴起初,天皇便下令今日不计大臣饮酒失仪之态,故而群臣们均是放下心来大是痛饮,不消片刻便醉笑哄闹成了一片。
寿宴结束,时辰尚早,天皇天后专门将太平公主唤去闲聊,陆瑾无事可做之下,沿着宫道走入内廷,权当饭后散步消遣。
洛阳宫内秋意渐消,逐渐有了冬天的感觉,气候也是转为了寒冷。
陆瑾百般无聊的走了一会儿,忽地看到了一片熟悉的建筑,前行的脚步不禁停了下来。
目光所至之处乃是翰林院,昔年他担任棋待诏兼职撰书的时候,曾在翰林院内呆了许久,那个地方也留下了太多太多的记忆。
尽管目前陆瑾还担任着翰林院学士之职,然就实而论,自他从江南道办案归来返回长安之后,似乎就从来没有去过翰林院了。
想及今日难得空闲,陆瑾不由轻轻一笑,迈动脚步朝着翰林院走了过去。
在翰林院门外勘验了鱼符,陆瑾步履轻捷的绕过照壁来到前院。
由于今日天后寿宴朝廷文武百官都前去贺寿,故而此刻翰林院内并没有多少官吏,冷冷清清恰如这寒冷的季节,让人不知不觉生出了萧瑟孤寂的感觉。
陆瑾信步而游,边走边看,虽然已经隔了两年,然而这里的一草一木对他来讲都是非常的熟悉。
特别是走入了昔日撰书专用的院落后,陆瑾更是生出了万般感概的感觉。
在这里,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上官婉儿,想到了两人暗生情愫的点点滴滴,只可惜景色依旧,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暗自一叹,陆瑾正准备转身而去,然而就在此刻,阁楼二楼的轩窗忽地轻轻打开,一个美丽动人的身影已是出现在了眼前。
上官婉儿?!
乍见那个美丽的身影,陆瑾瞳孔猛然一阵收缩,当即便愣怔在了原地。
刚推开轩窗的上官婉儿显然没料到陆瑾居然站在楼下院中,霎那间,她不能置信的瞪大了美目,生出了措手不及的感觉。
她第一个念头便是想要立即关上窗户,避开这令人尴尬难受的一刻,然而转念一想,这么做与掩耳盗铃又有什么区别?既然忽地碰面,难道还能逃避不成?
心念及此,上官婉儿强迫自己站在那里,就这么呆呆的注视着陆瑾,目光中流出无比复杂之色。
很快,陆瑾就从呆愣中回过神来,他轻轻一笑,笑容中有种看破世事的淡然,对着楼上轩窗前的伊人风度翩翩一礼,拱手致歉道:“无意打扰上官侍诏,还请多多见谅。”
上官……侍诏?
上官婉儿默默的念叨着这个极具公事化的称呼,想及陆瑾再也不会一脸溺爱的唤自己作婉儿,心头阵阵刺痛,泪水顿时盈满了眼眶。
她吸了吸鼻头,强忍泪水不掉落,脸颊上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原来是陆驸马,无妨,奴也是刚到不久。”
陆瑾淡淡点了点头,出言道:“若没有其他事,陆瑾就此告辞。”说罢,也不待上官婉儿同意,就这么转身毫不眷恋的离去。
上官婉儿痴痴的凝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终于消失不见之后,强忍许久的泪珠才悄然滑落,梨花带雨的洒满了脸膛。
离开翰林院,陆瑾再也没有了起初悠闲无聊的心境,变得有些烦闷不已。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完完全全忘记上官婉儿,毕竟两人曾经山盟海誓、相约执手,岂能轻而易举的说忘记就能忘记?
今日乍见她的时候,陆瑾才会忍不住生出了难过之情。
但他也明白自己乃是太平公主驸马,而且他也一直在尝试接纳太平公主,至于上官婉儿这么贪慕权势、蔑视爱情的女子,不过是他瞎了眼爱错了的人而已。
陆瑾相信,时间能够抚平一切的伤痕,忘记那个自己根本就不该爱上的人。
更何况,此生已有太平相伴,可谓夫复何言了!难道还要有什么奢望不成?
想到这里,陆瑾忍不住笑了笑,脚步也如他的心情一般渐渐轻快了起来。
绕过一面长长的影壁,陆瑾从宫道走入一处花园之内。
这座花园紧毗翰林院而建,花圃高度几近等人高,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园内自然而然是万紫千红百花争妍一片,昔日在翰林院撰书劳累的时候,他总是会来到这里转一转,看一看,以便缓解疲劳。
而且这片花园的中心地带,似乎还有一座轩亭,专供游览休憩之用。
陆瑾念及终归无事,便凭借着不俗的记忆顺着花圃中的小道曲曲折折寻找而去,果然没过多久,轩亭弧度优美的斗拱已是出现在了眼前。
信步而去,还未行至轩亭前,便听见亭内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容,陆瑾透过花圃枝叶缝隙望去,却见乃是两个美丽的宫娥正坐在轩亭内说笑。
此际,那身穿绿裙的宫娥笑嘻嘻的言道:“绿雅姐姐,难道现在这梅花妆如此的流行?连你也忍不住跟风了?”
闻言,坐在她旁边的红衣宫娥笑言道:“妹妹有所不知,自从上官侍诏在眉头刺上红梅之后,红梅似火燃烧眉心,更是平添女子柔弱之美,而且比贴上红纸裁成的花钿要美丽百倍,故而整座后宫争相效仿,蔚然成风,传为了今岁妆容时尚。”
“好看是好看,但是要一针一针的刺在眉心,难道就不痛吗?”绿裙宫娥无不担忧一问。
红衣宫女纤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眉心中的红梅,心有余悸的言道:“当然很痛,但是为了美艳动人,区区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绿裙宫娥又是敬佩又是意动的点了点头,疑惑问道:“容颜容貌乃是女子最为珍贵之物,也不知上官侍诏当初为何那般大胆,竟敢率先在眉头刺上红梅,若是不好看,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你以为侍诏愿意么1红衣宫娥却是轻轻一叹,“我听乌婆婆说过,侍诏之所以要在眉间刺上一朵红梅,乃是因为那里受过一道刀伤,为了掩盖伤痕才作出这样无可奈何之举。”
正在不远处聆听她们对话的陆瑾神情一怔,眉头霎那间便锁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