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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呼啸，从丘山上一眼望去，尽是一片苍莽浑厚的昏黄。
长沙绞风，卷舞直上，平铺天际的云层在沙漠上空缓缓移动，月色映照在沙漠上投下了巨大的影子。
沙漠的夜晚，天与地仿佛在亘古的静默中面面相觑，如两个平行的时空，永无交界。
突然，黑暗中一抹冷青色晃了一下，被祁龙轩敏锐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他转头看去，那道光影仿佛大吃一惊，慌忙窜进黑暗中消失不见。
而那里正坐着的，是在贵霜佛宫见到的，那名独臂老僧与另一名虬髯弟子，刚才受惊逃窜的那道青光，似乎是伏在老僧肩上的一只黑猫。
祁龙轩突然僵直的身体犹如触电，颤了一下，大概愣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迈出脚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远远地，还未走近，那边的两人便已听见脚步声看了过来，朝他点了点头以示问候。
祁龙轩目光落在那独臂老僧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眼，除了同样独臂，同样苍老之外，似乎找不到与南疆那酒鬼老爹对应的符号，连眉心的那颗红痣都没有见到。
难道是认错了？
正犹豫时，对方二人已然站起身，独臂老僧单手竖胸颔礼，笑说：“见佛友面怀悲悯，必是心存良善而来。”
祁龙轩微笑以对，内心却自一叹，这老僧笑容和蔼，语气祥和，可比清风寨那酒鬼平易近人多了。
“见大师二人坐卧风雪，心中不忍，小僧恰好携带有不少烛鼠，可赠与大师一些。”祁龙轩边说着，从精灵袋中取了几只烛鼠出来，边留意着两人的反应。
“哟，施主真是雪中送炭啊，呵呵，那贫僧可就不客气了。”
老和尚说着话，那大胡子弟子急忙上前来接，连声道谢。
祁龙轩假装应和，注意力又转向那身穿月白僧袍的弟子，这人身材挺拔高挑，虬髯络腮，头戴毗卢莲花帽，两耳之间有小许鬓发露了出来。
有头发的？
祁龙轩内心嘀咕了一下，再看向独臂老僧，同样的月白僧袍，毗卢莲花帽下也有斑白鬓角露出。
他顿了一顿，询问着道：“小僧大云寺弟子释小龙，不知大师来自哪座宝刹？”
两人分明一愣，对视了眼，那老僧呵呵一笑，回道：“贫僧圆觉，乃尼犍陀僧人，这是我的弟子厉空释。”
尼犍陀僧？
祁龙轩边回应二人投来的目光，内心边念了这个名字，对于外道六师的门道，他还是知之甚少，但好歹先记住，可以回去找牟尼上师问问。
不过既然来了，祁龙轩可不甘心就这样回去，目光落到烛鼠身上，顿时又起了主意，佯意提醒道：“大师修炼苦行为道，应是不知这烛鼠可以驱寒的用处，这烛鼠浑身都是脂肪，点燃舌头后可充当蜡烛使用，风吹不灭，其血味香浓郁，醇如烈酒，也可帮助驱散寒气。”
他说着取了只烛鼠出来，当众示范给二人看，握住用力一挤，鲜血顺着舌头滴落，他张口接住，如饮烧酒。
圆觉与弟子见状，也各抓了一只取血饮下。
不禁杀生！
见着这一幕，祁龙轩在心中又自加了个标签。
浓浓异香瞬间在唇齿间弥漫开来，一股洋洋暖意游遍全身，驱散了周身的寒气。
“啊~！”仿佛是铭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圆觉老僧喝完后，竟然啧了啧嘴，发出一声畅然豪饮后的叹息。
祁龙轩顿时瞳光一凛，意识中仿佛什么东西一闪而逝，有那么一瞬间，时光仿佛回到了那破庙中。
他猛然想要抓住那个念头，但圆觉似乎也反应了过来，身体微微一颤后，便是呵呵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平时饮酒养成习惯了。”
祁龙轩皱眉道：“尼犍陀僧不禁饮酒的吗？”
“但凭各人修行。”圆觉只回了一句凌磨两可的话。
祁龙轩内心疑云更重，语气不由冷了几分：“大师可有养猫？”
圆觉摇头道：“并无此习惯，倒是寺院中养了不少，施主为何有此一问？”
“没……没什么！”祁龙轩怅然若失，内心很复杂的感觉，即希望这人是他，又不希望是，否则连亲生父子间，都逃避着不见，他确实不知该怎么去消除这个隔阂。
圆觉见他愣在那里，竖起佛掌道：“多谢佛友施舍，若是有缘到尼犍陀去，务必让贫僧略尽地主之谊。”
祁龙轩颔首，连声应承，心中却清楚，这是下了逐客令了，于是告辞离开，内心的疑虑却使得他的脚步愈加的沉重。
“师尊为何要瞒着他？”目送他离开的背影，厉空释忽然问了一句。
这师徒二人，自然就是叶云飞与东伯阳伪装的。
鬼道修行自佛乡分离后，各种外道邪说散入苦境，除了六师之外，尚有无数派别，觉悟鬼禅自然是不会限制这些人参与。
当然，秉承佛性本有，真心俱在的修行理念，只要接受了佛宫的灌顶仪式，并遵守朝圣路上的三敬佛事，即使是三正道，也可以成为信徒的一员。
可惜三正道必然是瞧不上这种盲信外道的愚行的。
叶云飞闻言苦涩一笑，摇头道：“一切众生，无始劫来，他的路只能他自己去走，我若介入，只会害了他。”
“为什么会这样？”东伯阳不解。
叶云飞沉沉叹息一声，道：“因果之事涉及天机，你只有经历过了才会对它产生敬畏，此去鬼蜮之后若有机会，到仙水洞去一趟吧，当你见到了那个人，你就会明白，当年许真君种下的因果，远不止你想的那么简单。”
东伯阳无言，陷了了久久的沉默。
叶云飞转身，坐回到篝火前，炉中的燃石摇曳着湛蓝色的光芒，寒风刮面如刀，纷扬起细碎的雪末打来，好像黑夜的狂啸，想要吞噬这片光明。
他静静地坐着，发呆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冷了，不由紧了紧衣衫，突然摸到了藏在腰间了一方事物，将其取了出来。
是一支雕琢细致的洞箫。
那是当年他在海宇斩杀海翼雷龙后，取其龙角，委托天工府高价打造的，共有雌雄两支，名为‘龙箫凤笛’。
雄箫略粗，发音宏亮，箫管呈油光蜡黄色，上刻腾龙，附有细腻而逼真的山水雕刻，花草鸟兽等各种纹饰谐和，工艺纤巧。
雌笛稍细，上刻彩凤，音色柔和、含蓄，箫笛合奏，宛如龙凤和鸣，恣意潇洒。
如今，自他断臂之后，这箫他已是多年都不曾吹奏过了。
赌物思怀，叶云飞的手掌轻抚过这支箫，犹如与往事无声的对话。
直到，他的手落到了悬系在上面的物件上，有一方玉牌吊坠，见到了铭刻在上面的字迹，不由渐渐泛红了眼眶，
上面短短数言，只有半阙词：
青松涧，猿声辞故里。
茶马道，一眼路人稀。
当年海誓不复，
痴心错许，
几度伤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