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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如预期一般的发生了,就好像一帮子演员,在拿好了剧本之后,都用了百分之百的演技,演完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
世人都看了一场好戏,这场战争的胜负以及随后而来的反应,是大部分人先前完全没有预料的。
或许有人预料到了苻坚会失败,但是没有人能够想到苻坚会败的如此之惨。
这一战,苻坚不仅是失去了南北之争的先机,更重要的则是连自己的性命都快要保不住了。
在氐秦强势的时候,北方有太多的枭雄被他压制。
“北霸枪”慕容垂,“大活弥勒”竺法庆,这些人面对强势的苻坚,只能先选择默默耕耘,意图后日。
现在,后日已经到来了。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苻坚这一次之所以会败的如此之惨,更重要的原因是在于他手下的头号大将慕容垂的叛变。
但是慕容垂做的很聪明,他并没有直接在阵前倒戈,而是一直沉兵在后方,将自己的主力完全的隐藏了起来。
直到苻坚“百万大军”被谢玄击溃,慕容垂都没有落井下石,反而适时伏击,企图将谢玄一举击溃。
深沉的黑夜当中,月明星稀,天地肃杀。
谢玄率领大军追杀苻坚至一处高坡,陡然宣布停军,并下令士兵在此布阵。
“玄帅,为何停军?苻坚大败,身边亲卫并不多,此行当一举荡平氐秦。”
在谢玄的身后,一个参将有些激动的说道。
他叫刘裕,寒门出身,却在这次的战争当中立下了大功,很得谢玄的看重。
战争,有人死亡,有人升迁,一将功成万骨枯,刘裕是幸运的那一个。
不过相比老道的谢玄,现在的刘裕还十分稚嫩。
在这一处高坡的前面,是一处密林,影影绰绰,十分寂静。
谢玄仰头,看着高空的明月,忽然轻叹一声,说道:“追杀苻坚的行动,到此为止。”
“玄帅,为何?”
“玄帅,万万不可。”
“我们损失了这么多兄弟,若是没有拿到苻坚的人头,何以面对其余的士兵?”
这一下子,不仅是刘裕,就连其他人都忍不住了。
虽然此次他们大胜,但是若是能够拿到对方皇帝的人头,功劳当然更大。
没有人嫌弃自己立下的功绩太大,人人都想着力争上游,尤其是他们这些领兵的将军。
谢玄没有回身,而是手扶自己腰间的长剑,缓缓说道:“求胜心切,乃是兵家大忌。”
“苻坚已败,他麾下最出色的两名大将均背叛了他,苻坚此生再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只能苟延残喘,其人已经构不成威胁。”
“相反,曾经是苻坚麾下头号大将的慕容垂此刻正以逸待劳,如果他能够伏击打败苻坚的我们,甚至是击杀我谢玄,那慕容垂在北方的声望将高到什么地步?”
“届时,放眼整个北方,他将一呼百应。且不说我们北伐,只怕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若是慕容垂,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谢玄的话,让众将都出了一身冷汗。
击败苻坚,完成了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很多人都开始浮躁起来。
他们忘了,骄兵必败。
他们忘了,逢林莫入。
他们忘了,穷寇莫追。
此时放弃,他们已经有功劳傍身,日后苻坚也很难给他们带来麻烦,就算是未来证明谢玄今日的决断是错的,又有什么打紧?
然而一旦谢玄猜对了,他们中计的后果很有可能便是满盘皆输。
想及此处,他们对于谢玄的英明再次五体投地的拜服。
没等他们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情,马蹄声音响彻夜空,从前方的树林当中,忽然涌出了无数的骑兵,在他们前面排成战阵。
幸亏先前谢玄已经提前下令结阵,否则仓促面对这一路骑兵,必然要遭受灭顶之灾。
两方人马,成对峙之势,气氛肃杀无比。
“踏踏踏……”
在对面的骑阵当中,忽然有一人拍马而出,相貌豪雄,身形威武,正是号称北方第一人的慕容垂。
慕容垂的出现,让谢玄率领的军队起了一阵哗然,甚至有很多人都下意识的退后两步。
没办法,慕容垂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他的名气都是杀出来的,和谢玄这等“儒帅”完全不同。
慕容垂手上北霸枪下,从来没有遇过敌手,武功亦镇慑天下,其评价犹在汉人“大活弥勒”竺法庆,“丹王”安世清、“逍遥帝君”任遥,太乙教教主江凌虚等一方霸主之上。
在北方,单打独斗,没有人敢撄其枪锋。
即便是放眼整个天下,在世人的公论当中,也只有孙恩能够与其争锋,但是胜负也在两可之间。
当然,这并不一定代表事实,可是这就是现阶段慕容垂的威慑力。
见到慕容垂的出现就已经夺了己方军队的气势,谢玄心中轻叹,吩咐左右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手。如果我死,刘裕你立刻带领大家退走,不要有丝毫的停留。都不要给我废话,执行命令。”
谢玄的话,让他麾下的将军大吃一惊,他们心神震颤,知道谢玄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
这便是一代儒将应有的胸襟和担当,也是谢玄被南方诸势力众望所归的最大原因。
关键时刻,谢玄从不掉链子,哪怕会赌上自己的命。
谢玄同样拍马而出,两军阵前,两骑相对而立。
马上两人,一个威猛如魔神,一个飘逸如谪仙。
很多人都知道,这两人见面,定然要进行一场生死之战。
他们必须要尝试将对方留在这里,这是因为他们所处的身份地位所决定的。
一旦对方死去,这个天下对他们而言,威胁将会减少很多。
“谢玄。”
“慕容垂。”
两人互道姓名之后,慕容垂忽然仰天长笑:“好一个谢玄,果然不愧是本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强对手,若没有你,我一统天下当会顺利很多。”
他竟然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的野心。
“若没有慕容将军,谢某亦有信心早日扫平北方,还世间百姓一个安康。”谢玄毫不退避。
值此情况,舍我其谁。
一个是北方第一高手,当世第一的枪法大家。
一个是九品高手的上上之品,南方第一的剑术大家。
这两人的相遇,注定会有极为璀璨的一战。
“本人对于南方第一剑术大家九韶定音剑的绝世剑法已经敬仰很久了,今日愿意领教。”慕容垂手中已经握着他名震天下的北霸枪,弹身一跳,已经翻身下马。
谢玄没有丝毫的退避,眼神深邃而宁静,祭出九韶定音剑,缓缓道:“能够和北方第一大家过招,谢某亦是不胜欣喜。”
说罢,他忽然又吩咐道:“诸将听我命令,退出交战范围。”
慕容垂知晓谢玄的意思,不过他自信只要谢玄一死,其他人不过是虾兵蟹将,并不阻拦,反而也发布了同样的命令。
以他和谢玄的武功,真正交起手来,在战场上是不会留手的。
谁卷入谁死,这点不需要怀疑。
谢玄下马,来到慕容垂身前两丈多一些的地方,九韶定音剑灌注剑气,发出奇妙无比的剑音。
“果然好剑。”慕容垂眼前一亮。
他生平所见的剑道高手并不少,死在他手中的都有一大批,所以虽然没有习练剑道,但是他对于剑法和名剑并不陌生。
谢玄手中的九韶定音剑,剑长四尺二寸,剑缘呈波浪形,在剑脊一边沿锋口开出九个比尾指尖略小的小孔,通体青光莹莹,散发出让人难以直视的锋芒。
慕容垂相信,这把剑在谢玄手中,绝对是有杀死他的能力。
只是那是在他阻止不及的情况下才会发生。
他对于自己的枪法更有自信。
手握北霸枪,慕容垂心静神宁,片刻之间,一股强烈的血煞之气便从慕容垂身上传来。
谢玄是无敌的儒帅,而慕容垂是在千军万马中冲锋的无敌猛将。
论气势,还是慕容垂稍胜一筹。
即便是位于谢玄身后很远的南方诸将,对于此刻慕容垂所展露出来的气势都有些胆寒的感觉。
谢玄亦知此事,手中九韶定音剑逐渐颤抖起来,初时只是发出剑音,而片刻之后,剑音化为龙吟,响彻夜空。
慕容垂的眼神更亮,他发觉谢玄居然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可怕。
这么多年来,慕容垂在北方纵横不败,他出身的鲜卑族是北方诸胡中人数最多的一族,而他亦被北方诸胡公认为没有争议的北方第一高手,不管是从兵法还是从武道上,都没有人能够和他抗衡。
即便是苻坚,对他也只能以礼相待,不敢有丝毫怠慢。
胡人向来傲然,自诩胜过汉人,从前的慕容垂也是这般想的,谢玄虽然是南方第一剑术大家,可是相比于胡人的勇猛,汉人高手实在是有些不够看。
不过这一刻,慕容垂开始正视南人。
谢玄自从自二十三岁击杀上任的两湖帮帮主“刀魔”向在山,跃升‘九品高手’上上品的宝座,十多年来未逢敌手。
乱世之中,自然英才辈出。
这一代的武林,是罕见的盛世,不分南北,都有众多的武林高手如同众星闪耀,散发出无限的光芒。
但是谢玄和慕容垂,便是众星拱卫的明月。慕容垂是胡人第一高手,而谢玄所学,尽是汉人的武学。
慕容垂忽然意识到,此刻他与谢玄的争斗,不仅是南北之争的关键,也是胡汉之争的关键。
只要胜了谢玄,胡人在武道上将彻底超过汉人。
纵然谢玄并非南方第一高手,可是传闻当中更在其上的孙恩,更多的被世人称之为邪魔外道。
孙恩是代表不了汉人的,只要谢玄这个出身名门,秉儒法、行正道的正统传人,才是真正的汉人高手代表。
慕容垂心神振奋,谢玄却在叹息。
他不是在叹息自身的安危,他只是怕,怕自己死亡之后,将被慕容垂占尽先手。
慕容垂刻意营造了眼下的局势,伏击的人马和谢玄率领的追兵数目相差不多。
面对这样的情况,谢玄根本无法掉头就走,只能留下一战。
这是慕容垂需要的,他也一直在以逸待劳。
可是谢玄自己却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可以说对他最为重要的战役,他作为战役的总指挥,所耗费的心神非外人所能够想象。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拖着这具疲惫的躯体和本就不在他之下的慕容垂一战,谢玄实在无法看好自己。
但是自怨自艾是没有用的,在认清了现实之后,谢玄便做出了决定——必须要战。
只有将自己置之死地,才有后生的机会。
谢玄战意凛然,剑啸之音愈发急促赐耳,让慕容垂麾下的士兵再次忍不住的退后。
龙吟虎啸,杀伐之音连绵不断,这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环境,就算是慕容垂也不能长期坚持。
他如果分心于抵抗这些音波,那谢玄真正的杀招剑术便有了发挥的机会。
所以慕容垂必须要破局。
谢玄的攻击已经开始,音波克敌,剑法制胜,这种战斗方式,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即便是慕容垂身经百战也从未遇到过。
不过高手不需要知道太多,他们甚至不需要知道对手的底牌。
因为他们自身就已经足够的强。
就在谢玄身剑合一,整个人化作一道耀眼的青色光芒,以让人惊惧的速度朝慕容垂胸口冲刺的时候,慕容垂忽然大喝一声,手中北霸枪同时化作一道长线,似慢实快的向敌剑迎去。
啸声初始压制了剑音,但是啸声有尽,但是剑音无穷。在充满了音乐美感的剑音中,九韶定音剑剑尖吞吐不定,虽然方向一直对着慕容垂,但是谁都不知道,它下一刻会落往何处。
而谢玄石破天惊的一剑,又能否奏效。
这一刻,谁都没有意识到,在极远处,有人将这一战尽收眼底。
“陛下,谢玄这等统帅,死掉未免可惜,不如收至麾下。”
沉默片刻后,一道声音说道:“他太出色了,家世也太好了。”
当才华和家世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在某种情况下就成为了一种原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