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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一些当归、半夏，哦还有水煮蝎子。”宁十八低头看着手里的药方说，“还要远志和扶桑，再来点赤石脂、肉桂。”
抓药的伙计看了他一眼，确认道：“赤石脂和肉桂？”
听他这么问，宁十八再次低头，肯定道：“赤石脂和肉桂。药方是这么写的。”
客人说什么他就抓什么，伙计没再多问了，只是宁十八听见他小声嘀咕：“难道要将赤石脂和肉桂一起用吗……？”
拿到药材之后，宁十八向身旁的甘亩抱怨：“我本来应该在睡觉的，我究竟为什么要帮她跑腿。”
甘亩已经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他见怪不怪，拎着药包顺嘴说：“这有啥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人好心善。”
这话宁十八喜欢听，虽然知道甘亩这人说好话不过脑子，但他还是眉开眼笑。
……
……
此刻印小灾在清静司里，在一群不认识的人面前，在地上用朱砂画了个大阵。
“这是什么？”
“神神叨叨……干干净净的女孩子学什么不好学抓鬼。”
“呔，你可不要乱说话，这世道有鬼可是官府承认的。”
“得了吧，还官府承认呢！我就是一个下人，搞不懂他们高官的弯弯绕绕。”
印小灾拍拍手，瞥向骆中搪，他会意，连忙递给她一把黄符纸。
“举头三尺有神明啊，不信也得敬。”印小灾扭了扭肩膀，把符纸随意地塞进了腰带里，拍拍手满意地看着大阵，“行了，什么妖魔鬼怪都不会叨扰你们清静司了，倒也不怕寻仇的找来。没活儿干了，我再去徐宅一趟。”
宁十八还没回来，她一个人去不安全吧？
要不要跟她一块儿去呢？
骆中搪脑子刚晃过这个想法，随即又被他打消了。
他想什么呢，这姑娘本事可比他高多了，即便独自去闯一闯想必也是没有问题的。
他瞎担心啥啊，他去了应该也是个累赘吧，还不如不要掺合进去。
否则到时候出了事印小灾还得分神照顾他。
骆中搪搁这儿想七想八的时间，印小灾已经走出了清静司，正好碰上从药行回来的宁十八和甘亩。
“回来得正好，走，你们俩跟我去徐宅。”印小灾抬手招呼道。
宁十八的脸一下子垮了，他唉声叹气：“啊……不是吧——还得去啊？今天还没跑够吗，再跑晚饭都没得吃了。”他看了眼天色，太阳明明正亮堂地挂在天上，他却大言不惭道，“看日头都要暗了，咱们明天去吧。嗯嗯？”
印小灾一撩头发：“自己走还是我拖你去。”
宁十八败在了强权之下。
骆中搪走出来，含笑点头问道：“回来吃晚饭吗？”
宁十八眼睛一亮，刚想说吃的时候，被印小灾按住了头，她往清静司里瞧，皱着眉：“你晚上就住这？”
骆中搪挑眉：“有活儿干的时候我就住这。”
印小灾哦了声，摁着宁十八的脑袋的手松开，走了。
“也不知道多问几句……。嗯，真是个潇洒的人。”骆中搪看着三人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徐宅门前，一个人都没有。
印小灾惯例过去敲门，这回门房一看见是她就慌忙请她出去，她的一大段话才起了个头，刚说到我看你们宅子有凶兆，连需不需要帮忙都没说完。
“好吧，省点唾沫。”印小灾抿嘴。
她轻车熟路地走到那徐媛的闺房，徐老爷和徐夫人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两人刚要客套，就被印小灾打断：“废话免了，给令爱看病要紧。”她拽出一张符纸，等着宁十八和甘亩手忙脚乱地拆开药包，再把药材递给她。她倒是慢条斯理，轻轻地把药材包进符纸里头，随后把符纸揉成一团，在四人期待紧张好奇不安的目光下念了句咒。
他们只看见印小灾手里的纸团猛地燃了起来，徐夫人惊呼一声，看见那符纸毫无损伤，而印小灾拆开它之后，里头的药材竟然变成了粉末。
“是要撒在徐小姐身上吗？”宁十八凑过去问。
印小灾神情凝重：“是，但是得控制量。”
“量？”宁十八喃喃。
印小灾用指甲挑起一丁点的粉末，在徐媛额上捻了两下手指，掉下去的粉末少到几乎没有。
“多次少量，以免面虫死在病人体内。”印小灾边重复之前的动作边指点他，“要是面虫死在了病人的体内，那便是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了。”
宁十八仔细地听着。
印小灾这动作大概重复了四五次，床上的女子终于有了动静。
她缓缓地，睁开了黑色的眼睛。
这是一双全黑的眸子，她扭过头来，宁十八甚至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她开裂的骇人的瞳孔，恐惧猛地灌进他的心头，电流从脚底直冲上天灵盖，电得他头皮发麻，连尖叫都忘记了。
印小灾拽着吓呆了的宁十八往后蹭蹭蹭连退了好几步，她瞬时把腰带里的符纸全拽了出来，摆出姿势戒备着。
徐媛张开了嘴，面虫从她的口里、眼里、耳里、鼻子里，如一滩脓水般滑了出来。
“我的个亲娘啊……”甘亩看见这场景也呆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啊，像粪水一样，太呕了吧。”
印小灾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面虫从病人体内出来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吗？
她看见这摊面虫又聚在了一起，慢慢有了虫的形态。
徐媛咳了两声。
面虫刚离开人体的时候，病人会恢复得这么快吗？
印小灾脑海突然灵光一闪，有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冒了出来。
病人。
养虫人。
面虫。
是人祸。
至少两只面虫的存在。
一直跟着的声音。
背后还有人。
多位蛊师。
种种乱七八糟似乎没有关联的线索串在了一起。
……
印小灾看向徐媛，她身上的血痕已经淡了，淡得几乎看不见了，而面上的深坑似乎也消失了很多。
难以置信的恢复速度。
她绝对不是无辜受难的病人。
师父说的话在印小灾耳边炸开。
“小灾，这世上啊，有操控蛊的人，自然也就有被蛊控制的人。”
“蛊师，稍有一个不慎就会被蛊反噬。”
“很容易的。”
原来，是她？
印小灾瞧着徐老爷，表情古怪道：“徐老爷，你说，现在这样的情况……叫不叫，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