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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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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那对奸夫寡妇。

    寡妇穿得花红柳绿的,在白花花的太阳光下施施然下了马车,风吹柳摆的进来了。

    奸夫穿了身黄袈裟,下了马,从旁边人的手中拿了把扇子,打开,敞着胸脯,大摇大摆的过来,光头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小三目瞪口呆。小刀也目瞪口呆。

    奸夫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那个灿烂。

    小三狠狠的踢了小刀的屁股一脚,小刀才没倒下来,而是直起腰来,又马上低头哈腰。

    小刀的心理素质在关键时刻还是过关的。

    倒是小三,明显觉得后背的冷汗“丝丝”出来,肚子里狠狠的骂了几声娘,才镇定下来。青天白日的,就是妖魔来了,也可架火烤成香肉片,慌什么!

    “小施主”,奸夫很是亲切,“又见面了,可还记得我?”

    小三笑得那个热情,目光比门外的阳光还炽热几分:“阿弥陀佛,你老还是玉树临风,爱煞死人了。”

    “老衲不老。”奸夫和尚笑眯眯的走近,一双小圆眼,一张厚嘴巴,肥白脸显憨,确确实实是那人再现。

    “真不知说你什么好,小小年纪,目光就看不准了。”

    地狱大概也开后门,阎王发缓刑,恶鬼再下凡?

    小三的冷汗终于直到脚底了。

    “大师自然是不老的。”他笑得那个谄媚,“珠珠,快倒茶出来!小刀,给大师一行人安排好住宿!”

    先药死这批人再说!小刀的小眯眼眨了两下,分明是等示下。

    肯定是药不死他们。去年今日半夜被迷翻,都拖进厨房宰了的人,今天居然还活蹦乱跳站在这里说笑,岂是几碗茶能药死的人。

    小三突地觉得店里冷嗖嗖阴森森诡异无比。

    对面的尼姑庵上风云突变,白花花的阳光已变氤氲云起。尼姑庵墙上的四个“阿弥陀佛”大字已经剥落了两个,一群白鸦正在黯黯的风声中赶来,它们最喜欢啄尼姑庵角落里的细骨。

    有两只白鸦正停在尼姑庵的围墙上打架,剩下的在看热闹,激烈叽喳。尼姑庵里红脸庞酒糟鼻子的静心师太的生活很简单:喝酒睡觉,静心念经。这期间,山寨里的婆娘就是往佛箱里丢个银角子都得轻些,否则惊了她的觉就会被赶出。今天她怎不拿着长长的竹竿驱赶了白鸦?

    “六月天,真是说变就变。”小三收回目光,打着哈哈,“看样子会来场暴雨了。”

    真是怪事,静心师太心爱的那只白猫,居然浑身腌臜,无声无息从客栈一角窜出,慌得像身后着了火。

    小三也吓了一跳,看着灰猫“喵喵喵”一路狂叫,奔向山寨中。

    此时,珠珠娘她们肯定在临水的屋檐下摆桌子吹凉风甩骰子,这傻猫横冲直撞的,恐怕要挨骂了。

    奸夫和尚盯着人,肥肥白白的脸上笑得神魂颠倒。娘的,他乐什么?小三搞不懂。就像他搞不明白此人上了一次山寨,为何会又一次过来,死了一次,为何非要死第二次。

    当然,怕死的都敢上山寨。不怕死的,自然不怕上山寨。

    可把他做法焚烧扬灰呢?小三很恶意的想,神婆吃得那么多,总算正儿八经用到了一回。

    杀鬼还真是第一回。不过小山一直不怕鬼,他怕的是人,山下有些人比恶鬼更可怕。

    人杀多了,小三他们起先也是很怕卞边城的官兵上来围剿。可干了这么多年,连个官兵的影儿都没有。大概山下那些当官的,都认为这些人出国经商读书定居享福去了。据说胡羌高原中南部的汗尔国,已取代安息成了各国商队的集聚地。除了大魏的丝绸、瓷器、茶叶外,大魏南部近邻藏国的松石、粮食、药材,西南夷人的生铁、檀木、武器,其北面仆固的葡萄酒、琉璃、镜子,胡羌高原中部古罗国的孜然、辣椒、马匹,胡羌高原北部胡羌国的黄金、白银、蓝宝石,胡羌高原东北面还处于火耕状态的西罗国的奴隶等等,都流入此地。汗尔国首都达威斯主要街道的店铺一间就值白银三千,物价稳定,只要有钱,不管来自哪里,入籍都很方便。故大魏犯事的,贪污的,想发财的,避地方节度使混战的,统统向往。而这山寨后的小路,尽头向西就是沃腾沙漠,向北可到冰原,比正式出卞边城西门再转两城后,经沃腾沙漠到汗尔国少三分之一时间,去胡羌国或仆固更是少了一半时间以上。

    虽十年前,汗尔国联合胡羌曾从北攻入大魏境内,从西屠了大魏安息都护府的首府——卿乐城,但不妨碍一些曾道貌岸然声嘶力竭喊过“爱国”的家伙,在战争结束后,就带着来路不明的钱财奔向汗尔的达威斯。

    山寨的生意也从无到有,虽行人少,但钱途一片光明。当然,不杀人放火,掠人妻女,干尽伤天害理之事,都是选择卞边城外的官路。

    小三面对着这些人,总为自己拥有普度众生的崇高理想而自豪。

    只是这奸夫寡妇,目的好似与那些人不同。

    “小施主打理得不错,像老衲的老家,有熟悉之感。”奸夫和尚打量着客栈,好似见到了老情人。

    小三忍不住失笑:有回家的感觉就好。天气太热,懒得动手,最好老秃驴自己再钻入珠珠的窗,自动进了陷阱。

    眼观鼻,鼻观心的小寡妇抬头,死死盯着小三。

    小三不好意思了:“我脸黑,姑娘少看一眼,免得吓着了。”

    其实这小寡妇前次过来全身缟素,梳着寡妇特有的发髻,簪着白花,这次却偏梳着大姑娘的发髻,如此清楚分明,让此时的小三唤“姑娘”时很不好意思。

    “你一个人打理客栈?”小寡妇此时才左看右看,神情带有几分天真的好奇,“实在不易。”

    小三看看旁边人高马大的小刀和和尚背后的摇曳多姿的珠珠,笑得那叫一个矫情:“这店是先父留下的。全家老小都靠这店吃饭,以后请您多光顾才是。”

    不可能有下一次光顾了,小三对自己发誓。

    只是奸夫寡妇听了此话后齐齐沉默,小寡妇干脆再次低头,看着脚下,不再言语。随后,奸夫和尚肥白的脸抖动着,露出难以抑制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