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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滟贵妃犯了什么错处,要被禁足?”
晴菀横他一眼,“后宫的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许韵容长的脸缓缓低下去,低眉顺眼的模样,似是知错一般。
晴菀心里一动,叹口气道:“不是我要说你。我只不过是当差的,怎好议论娘娘们的是非。娘娘们金枝玉叶,身份高贵,咱们是什么地位,也敢胡乱打听。”
许韵更加谦卑,温顺不已:“姑姑说的是。只是畅音坊已经为滟贵妃排好了戏,前日就安排下旦角儿们演练了,我也是想着,这一宫的娘娘若是被禁足,再不能复宠,那旦角儿们也不必准备演练献给滟贵妃的戏了。那些小姑娘们嗓子嫩,唱曲儿的,嗓子就是饭碗,何必浪费在这一宫身上。省着功夫,为皇后娘娘排戏不是更好。”
晴菀见他有心巴结皇后,由不得细眉一扬,转了笑脸,“滟贵妃的戏,且搁着吧。唱不得了。悄声告诉你,滟贵妃害得淑妃小产,她若想复宠,再听一回《望晴丝》,得许些时候呢。这到底是皇家丑事,太后眼里容不得,也不准透露风声出这宫墙,你可不能传出去。你若说出去,舌头不够拔的。”
许韵心里有了底,知道掖庭罪奴司的祈珍是指望不上了,便想弃了祈珍,转投皇后,便忙轻抬头,望着一张嫩脸搽脂的晴菀,笑依依道:“我们不过是戏子,唱得了台上的戏,台下的故事,我们一概不知,一概不问。”
晴菀满意一笑,转身与他翩然前行,很快折入宫道。
带刀侍卫紧守于潋滟宫宫门。
慎言宫绿蘋殿内,淑妃独自坐在长廊的藤椅之上晒太阳。
绿蘋殿四面有门,四面四十八扇的三寸宽长条雕花镂草的黄杨木对门推开,宫墙上的太阳就能射进光来,一束束,一片片,嫩黄的阳光,黄纱一样的阳光,丝织一样的阳光,扑进殿来。
温暖,明亮。
坐在殿内东间的软榻上,也能晒得浑身暖和。
可她却觉不出暖和,仍是浑身冰凉,体内像是有一个冰窟窿,从内里吸走她浑身的暖和,无处不透着阴森寒凉。
小产已过去四天了。
昨夜方才彻底接受此事。
皇后与滟贵妃在前院讨论滟贵妃生辰排的戏,她在阁子里喝茶,过不多久,出去晒太阳,宫女安排她坐着看花,她也喜好热闹,喜欢与皇后说话,便走了过去。
滟贵妃与皇后坐在一块儿,她与皇后说话,总能闻到滟贵妃身上的香味。
怀孕的人,鼻子都更敏锐些,皇后知道这个,所以不涂脂抹粉,倒是滟贵妃香得紧。
皇后说孟春的花开得好,提议簪花,滟贵妃便派身边的丫鬟用金剪剪了各色花枝来。
她本不爱簪花,但看到皇后高兴,也就簪了几朵。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痛晕过去了。
很痛,整个身子像是浸在汗水汇成的河里,在河里万箭穿腹。
有什么从下身流出。去找
紫嫣和姹红的哭声夹杂着尖叫声在耳畔来来去去,像是刀光剑影一般。
等醒过来,盖着厚厚的被子,整个人却像是坠在冰窟里的棉絮,又软又虚又冷。
太后派大姑姑来安慰她,说她虽然身子骨不大强壮,但是再将养几年,再好好补补,总能再有小皇子的。
小产的一个成型的皇子!
“楚嫣嫣,我焉能不恨你入骨!”她躺在榻上,身子从嗓子里逼出来,没有力气喊,却紧紧抓着被角,这股恨,泄不尽!
她素来身子骨算不上好,入宫也有三年了,好容易有了一个,太医说她底子薄,得小心护着。她本是丞相庶女,不得嫡母喜欢,总被嫡母拨去阴凉的偏院居住,有时克扣些衣食,自幼便是挂着鼻涕,三天两头咳嗽的,自幼便落了体寒宫寒的病。
后来,嫡母难产死了。
爹摆脱了嫡母家族势力的控制,心情大好,又加上肯钻营,认了先丞相为干爹,自此平步青云,她生母被扶做正室她这才被算做嫡女。
后来命运捉弄,顾碌山惹怒圣颜,先丞相嗅觉敏锐,立刻断了与顾碌山的来往,唯恐被顾碌山连累,连夜上了十道折子请求告老,临走前,力保干儿子,也就是淑妃的爹,继丞相之位。
那时顾碌山尚未失势,先丞相是陛下的启蒙恩师,此番告老,陛下不仅厚赏,还给予殊荣,赐庄园数座,恩号数条。
他爹算是先丞相一力提携,先丞相虽然告老,但在朝中余威犹在,恩惠遍布,爹自然驾轻就熟。
皇帝为示恩宠,也为笼络爹爹,自此对自己多番恩赐,承恩一年,方才有孕。
宫里唯有楚嫣嫣有可能害她。
太医说她小产之前定然摄入几许麝香。
麝香?
皇后派人搜遍慎言宫,也未曾发现一丝麝香的踪迹,唯有,赏花那日,楚嫣嫣佩戴的香囊极香,怕就是麝香。
楚嫣嫣的宫女剪下的簪花送来,若是在簪花上洒些麝香粉,再簪在自己发髻上。
她越想越恨楚嫣嫣,好歹毒的心计!
自从有孕,她便深居慎言宫,外头送进来的东西,也经心腹查探,毫无毒性。
唯有,那日,为迎接孟春花神,她出去赏花。
楚嫣嫣佩戴的香囊极香,必是麝香。
怨不得,自己往日给楚嫣嫣脸色看,她不屑与自己搭话,这一回,倒热情地派宫女剪了簪花来。
怕是那簪花上也被她的宫女做了手脚,洒了麝香。
淑妃派姹红将此事告知太后,太后却说,一场小雨,簪花残落,难以佐证,香囊可被调换。
没有证据?
难道,她的盈巍就要白白去了么。
何其不公,她要父亲给她讨公道,要皇后给她讨公道。
可是,滟贵妃死不承认。
谁会承认她做过的恶事!
阳光晒进阁子里,好冷。
紫嫣怕她体内寒症加重,更怕她郁结于心,伤脾伤肝,便劝她坐在外头的藤椅上晒太阳。
孟春的风是黏糊糊,软丝丝,暖粘粘的。
吹在脸上,不太爽利,但是暖和。
她坐在长廊下,阳光落在修长又粉嫩的指尖,鬓发未挽,只草草梳了个简单的宝山髻,簪了枚步摇。
眼底除了恨,便是恨。
“娘娘,信已经送出去了。丞相会替娘娘要一个公道的。”
紫嫣低头,缓缓而来,站在藤椅背后,轻声说着,那话语里的笃定,令她衔恨的心绪微微平复。
“我要楚嫣嫣偿命。她害了盈巍,我要她偿命。父亲是丞相,楚嫣嫣不过是个商人女,只要朝臣上书,陛下就不会包庇。”
她抬头,语气平稳,夹杂着报复般的快意与冷静。
紫嫣会意,勾唇安慰:“娘娘所求所愿,皆会被丞相满足,不过是一个布匹庄,纵然再富有,兴衰荣辱也只在陛下一念之间罢了。若想保滟贵妃,那也只是螳臂当车之劳罢了。”
淑妃会意,这才安心躺倒在藤椅上。
年轻的端帝一夜未睡,后宫之中,他有四妃一嫔一贵妃一后。
淑妃唇齿尖利,有时过于能言善辩,总会在言语间得罪其余妃子。
可是,淑妃自幼便是官家女子,与玉妃,惠妃,琪妃都是在贵女宴上彼此见过,彼此来往过,彼此知道性情的,不至于对淑妃暗下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