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潋滟宫内,滟贵妃方方起身,太后便带着皇后踏入宫殿。
“娘娘,我们主子还未洗漱。”
宫女彩屏率先上前,欲拦住皇后与太后。
太后冷声喝道:“贵妃楚氏,谋害皇子,嫉妒淑妃,后宫不容,今特赐毒酒一杯,以儆效尤。”
滟贵妃正在内室梳妆,闻言心中一慌,忙身手扶住了彩瑞,看着彩瑞问道:“太后?原来,是太后!”
“主子,您怎么了?”
眸中划过几许惊讶,只是刹那,便化作了了然,自言自语道:“当然是太后。麝香只有太医院有,动用麝香太医院都有记录,只有太后和皇后可以瞒天过海动用麝香。怪不得孟春花神那天,在皇后处喝了茶,淑妃就小产了,原来是太后指使。若是皇后算计,太后不知情,死了一个皇孙,太后岂会不彻查,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太后却断然赐我毒酒,为什么!陛下不是那种臆测之人,难道,她们要向父兄下手?”
滟贵妃紧张地转过身,太后已经带着皇后走了进来。
她的容颜亦如多年前那般冰冷坚毅,眼角眉梢没有丝毫笑意,唯有嘴唇是微微勾着的,对谁,都是这样勾着嘴角,笑得不僵硬,却冷酷,让人见了发怵。
即使她的鬓发已经随着时光的蹉跎而微微发白,却也不改那一身干练又断然的气质。
滟贵妃不由自主地扶着小腹,微微屈膝,一句“臣妾见过太后”尚未说得出口,便听太后冷声断喝:“不必行礼了,哀家当不起你的礼。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嫣嫣,你不是笨人,本宫都亲自踏足你这潋滟宫了,那本宫想要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从来,本宫想要的,就没有谁,可以阻挡。”
她要端贺金一当他的儿子,于是,先绮贵嫔死了,端贺金一寄养到了她的膝下。
她要当太后,于是,金氏满门帮着她,弄倒了先太子,六皇子,端贺金一年轻登基,她垂帘听政。
现在,她嫡兄弟金袁贪污了前线粮草,她要楚氏满门抄斩,家产充归金库,以填补前线粮饷亏空,她也一定会做到。
楚嫣嫣的眼神从惊惧到了然,再到镇静,再到绝望:“臣妾明白了,太后要杀我,太后指使皇后给淑妃下了麝香,在孟春花神礼上,嫁祸给臣妾,臣妾在禁足期死,是畏罪自戕,自戕是大不敬,太后要抄杀楚氏满门,楚氏满门死,楚氏积年财产充入内库,太后将这些钱粮拨给金氏,太后的母家金氏,便又可以光盛金辉了,是不是?”
“你很聪明。滟贵妃。”太后这回终于笑了。
旁人怎么讨好,她都不乐意笑,唯有,她的阴谋被戳破,她才真的勾唇笑了笑。
眼中有一丝欣赏,“可惜了,你若是我金氏女儿,我必然扶植你为皇后。你这样玲珑剔透。可是,你的楚氏布庄有大恩于端帝,来日你的皇子是否会挟恩要求陛下封他为太子?所以,你得死。史书之上,只能写,本宫垂帘听政,帮助皇帝克了顾碌山,而不能写,你楚氏提供金银,帮助皇帝。史书之上本宫,要是本朝最光辉的太后。”
楚嫣嫣蹙眉,“我本以为功高盖主,没想到,你才是那个主。”
冷笑一声,自知里里外外都是太后的人,也没有什么可以挣扎的。
她长呼一口气,“太后要杀臣妾。臣妾赴死。只求太后,给楚氏留一个血脉吧。”
楚氏微微抚摸小腹,“已经两个月了。太后看在皇孙的面子上,给楚氏留个血脉吧,不要满门抄斩。”
皇后看着楚氏的小腹,与那张平静得毫不畏惧死亡的脸,双手紧紧攥着帕子,动也不敢动。
这是身为皇后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妃嫔身上也可以有男子一样昂扬不屈的精神。
太后心腹敬珍将鸩酒送上。
楚妃看着那盏青石色小酒杯里清澈的酒,笑了笑,伸手揽住酒杯,送入唇边,仰头喝下。
“臣妾从容赴死。”
酒杯坠地,腹部痛得如同刀绞,滟贵妃倒在呆住的彩瑞脚下。
血染红了裙摆。
太后见惯这样的场面,她自己的皇子也是被人算计而死的,算计了两次,两次血从她自己的身下流出,染红裙摆。
一次是夏天,染红了那条白色的百褶流苏裙,一次是秋天,染红了她的淡黄色长比甲。
太后麻木地转身走开。
内监与皇后跟着太后转身离开。
潋滟宫门口守着的侍卫齐齐给太后躬身行礼。
“起吧。”太后淡淡:“滟贵妃拒不认罪,你们守好宫门,我看这禁足久着呢。”
皇后尚在震撼之中,跟着太后,久久不能回神。
待走至延盛宫道上,太后方才伸手抚摸着一根娇娆柔软的柳条,漫然问道:“你今日此刻,应当在做什么?”
“回母后,儿媳此刻,当在望一宫教太子念书。”
“嗯。”太后点点头:“去吧。别让人看出来。若有人问,只说你是在楚氏处劝她早日认错。”
“是。”
潋滟宫内,楚氏捂着胸口,痛苦已经蔓延到了胸口了,彩瑞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去扶起楚氏,楚氏自知命已无救,紧紧拉着彩瑞的手,努力道:“金子呢。”
金子是只猫,身姿轻巧灵便,与永盛宫的玉妃的那只猫“银子”很像。
“娘娘不是怀着么,我怕金子乱碰乱抓,就关它在笼子里。”
楚妃将血漫在指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于帕子上一一写下“楚氏功高,太后忌惮,谋害淑妃,嫁祸本宫,一石二鸟,楚氏布庄,满门遭危,能得高义,留楚氏一条血脉”。
“将这血书帕子折叠好,收进我亲手缝的香囊里,把香囊挂到金子脖子上,咱们禁足着,金子这只猫,可以跑出去。它,最善跳梁了。”
楚嫣嫣说着,紧紧抓住彩瑞的手,血从嘴里漫出来,却毫不在意,“你记着,待巳时三刻,门口侍卫交接,那个时候,你将金子从西边宫墙上扔出去。侍卫交接走东边的安盛宫道,安侍卫就在西边的晚盛宫道侍候,那条道,少走人,金子往日最喜欢去安侍卫那里,金子胆小,出了潋滟宫,哪儿也不敢去,只敢去安侍卫那里。他欠楚氏布庄情,是时候还了。”
“娘娘……”彩瑞来不及哭,楚氏便从头上取下一枚步摇来,“朝阳鸾凤衔珠步摇,是我从安和宫门抬进来那天,太后赏的,以为是殊荣,现在知道,是我受不起的福气。你替我将它收起来吧。不要死着也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