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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答应了与宋廷玉南下瀛洲,日子定在了秋实启程驻守北疆的第二天。我还是要送走了秋实才能安心随宋廷玉南下去的,宋廷玉也同意,说届时春暖花开,路上也舒服些。
嫁到宋家月余,我便将后院里父皇的耳目都找了出来。因为这些耳目关系,除了新婚那夜,宋廷玉再也不敢宿在书房里了。我自然是每天都安安稳稳睡在暖阁的床上,宋廷玉就日日宿在另一头的塌屛上。一屏之隔,却也心照不宣,相安无事。
白日里我们依旧在父皇的耳目前表演的恩恩爱爱,日日相对不离左右。但因为上次的前车之鉴,我是断断不许他再为我描眉上妆。虽然每每我坐在镜台前,宋廷玉就在一旁跃跃欲试,但回回也都被我一记白眼瞪回去作罢。
就这样天气逐渐回暖,眼看很快便要春暖花开了。那日是我出嫁以来这冬日里最暖和的一天,我坐在小院中的回廊上晒太阳。琉璃送来了母妃托人捎给我的信。
信中母妃说她和秋实一切安好,说起李美人小产后便不得父皇喜爱,日日在宫里哭闹也无人问津。也说起端妃被太后娘娘责罚,禁足了半月,放出来后就不再来找母妃的麻烦。
母妃还询问我,初入宋家一切是否习惯。开春之际,冷暖交替,是否有犯病的迹象。也问宋廷玉是不是对我好。洋洋洒洒,母妃写了厚厚一沓。我知道那是母妃对我的想念。
我读罢母妃的来信,不由得被勾起思念之情,坐在庭院里只觉心中期艾,眼眶也红红的了。宋廷玉下朝回来见我这般模样就问道“你又怎么了?今日京城里有庙会,是一年里最大的,你嫁过来这么多天了,门都没出过,我带你出去逛逛如何?”
自打嫁入将军府,连日来还不曾出去逛逛。我自小被养在深宫,这些日来也一直在府里忙于熟悉府上大小事务,迎来送往各家官眷。除去祭天游街那日,还从来没想到要上街上逛逛。听宋廷玉说今儿个有庙会,我也登时来了兴致。
满心欢喜应下来,梳洗打扮一番便随他出门逛庙会去了。因是临近年下,街上已是家家张灯结彩,人们更是摩肩接踵,那景象好不热闹。
我从前只是在书里才读到过这热闹的景象。街两边的摊位一个挨着一个,叫卖声不绝于耳。
孩童们三三两两,有的挤在捏面人画糖画的摊子前,有的缠着大人流连在卖面具的卖玩具的摊子前,但最多的还是凑在演皮影戏的小戏台下,一声声叫好。
姑娘们则更垂青那些卖胭脂水粉,珠玉钗环的摊位,一件一件,左挑右选似乎每一件都爱不释手。
还有那些卖糕饼面馍的,那些卖点心小吃的,那些卖彩灯年画的。
我坐在马车上,窗外的景象简直迷花了我的眼睛。“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日,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我不禁喃喃,转头兴奋的对宋廷玉说道“从前我只在书里读到过这些,没想到真的置身其中,书里的热闹竟不及这里的万一。”
宋廷玉看着我,脸上挂着一丝无奈的笑,仿佛我现在就是一个初入繁华的山野村妇。“你若是喜欢这热闹,我便常陪你出来逛逛便好。可你毕竟是公主,把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收敛些才好。”
这话前半句还是受听的,后半句却惹得我直白眼。我气鼓鼓转过头去专心看热闹,不想再搭理他。
突然间,我们的马车前一阵骚动。只听到有人在大喊捉贼,接着我们的马就惊了,车子阵晃动的厉害吓我了一跳。宋廷玉在我身边嗖的一下窜出了车去,一把捉住缰绳安抚住了马。
我坐在车里缓了缓,也跟着下车了。看见在我们的马车前,蜷伏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不远处还有两个人,正凶神恶煞要打那乞儿。
“住手!”我叫到。
那两人应该也是见过些世面,认出了我们的马车。见我喝止他们顿时堆起笑脸“原来是振威大将军和三公主殿下,我们不识泰山,惊了二位的驾,真是罪该万死。都是因为这该死的腌臜东西偷了小人的钱袋。”说罢又要扬鞭向那小乞儿打去。
“我说住手!”我厉声道。那小乞儿天寒地冻连件御寒的棉衣都没有,身上的一件单衣已经因为挨了几鞭子,都快碎成了布条。
“你说他偷你钱袋,你将他扭送到官府去便好,当街殴打成何体统。”我气恼道。
“我没有偷他的钱袋。”此时这小乞儿见有人为他说话,赶忙也为自己辩解。
宋廷玉在我身后拉了拉我的衣袖,示意我不要节外生枝,“我要管。”我回头定定看向他,用表情告诉他这事我管定了。
宋廷玉看着我,无奈的摇摇头,见我固执只好也开口了。“你们说这乞儿偷了你们的钱袋,可有什么证据。俗话说捉贼捉脏,来人,搜搜这乞儿身上可有钱物。”
随行府兵上前搜了搜乞儿身上,果然什么也没有搜到。
“既然没有搜到钱袋,那就说明这孩子是无辜的。”我也趁机插嘴。
“不可能,就是这小兔崽子撞了我一下,我的钱袋才不见的。”那人见状有些气急败坏,抬手又去抽那乞儿“小兔崽子,你把钱袋弄哪去了。说!”
我见状连忙阻止“你住手,他身上根本没有你的钱袋,你的钱袋定不是他偷得。”
宋廷玉见我真的急了,将我拉回他身后,冷脸对那两个人说道“现在他身上并没搜到什么赃物,但是满大街的人都看见你们追打他。若要告到官府去,你的钱物是不是他偷得先不说,到了府衙,府尹定会先治你个滥用私刑之罪。”
那两人一看宋廷玉已是面露凶色,知道惹不起这位爷,只得陪着笑脸灰溜溜的逃走了。
我被他们一闹,身体也有些支持不住。拉着宋廷玉便想回府去。回头看了看那乞儿还瑟缩一团,心便软了,央求宋廷玉带他回去。
“虽说他身上没有搜到什么赃物,可他毕竟来路不明。就这样带回去会不会太冒失了。”宋廷玉看着我,似乎对这小乞儿不放心。
我回头看了看那个乞儿,那脸上虽然已经脏的看不出样子,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流露出了淡淡的哀求。
“我信他。”我回头看着宋廷玉的眼睛,“带他回去吧,做个小厮或者府兵亦或是去你的军营都可以,你看他那单薄的样子,我们不带他回去他定熬不过着年下寒。”
最后,宋廷玉拗不过我,终究还是带着那小乞儿一同回了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