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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陌生人,一种是你们的生活还没有来得及发生交集,另一种是分开一段时间后,其中的一方或双方已经不想再提起曾今的交集。
于是,陌生人变成了朋友,朋友变成了陌生人。
(一)
“白菜,你在看什么?”周显显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炯炯有神的双眼瞬时呆住,“哇!好大一只耀眼的纯天然美少女!”
“周显显,快收回你那饿狼扑食般的眼光,旁人都要听见了。”我一边用言语拉回好友的思绪,一边用余光做贼心虚地瞟了瞟周围,还好,大家都在忙着熟悉新同学新环境,没人注意到这只日常发疯的周显显,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切,刚才是谁盯着别人大美女入了迷。”显显撅了噘嘴,抱着双臂不满地控诉道。
“反正不是我。”
我忽然发现我在显显的心中风评有竟如此差,我像那种见到美女就走不动的人吗?
我摇了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只是觉得她像一个我认识的人。”一个与眼前这个在人群中闪着光的漂亮女生完全不同的在淤泥中奋力挣扎的丑女孩。
“得了吧,初中三年我都没见你和这样的大美女有过交集,高中第一天你告诉我你觉得人家大美女眼熟,我看你是在梦中见过人家吧。”显显透过那晦暗不明的眼睛神秘地看着我。
嘚,这泼猴是又想挨打了。“我没空理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一下。”
“啊!?等一下,白菜,这不是你的作风啊”显显收回想要逃跑的腿,夸张地喊道,“等等我。”
我不理会她,迈过人群,向那漂亮女生走去。
“同学,你好。我感觉你好眼熟,我们是不是认识?”挂着笑容,
单刀直入,切入主题,但我总感觉后面的周显显看我的目光有点奇怪。
她停下与另外一个同学的交谈,抬头看我,她的眸子瞬间呆住,可是又在一瞬间恢复正常,“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曾美。”
她扬起灿烂的笑容,仿佛可以将世界融化,可是,我却感到一丝悲伤和落寞,“初次见面”,是喔,是“初次见面”了呢。
“初次见面,我叫白茶,凉白开的白,冰红茶的茶。”我艰难地重复起多年未曾重复的语句,转身离开。
她仿佛被定住了,久久也不能话语。
(二)
怎么说呢,和丑女孩相识,算是一场意外吧。
我因为打篮球意外摔伤了腿,一个月不能进行剧烈运动,只能找个遮阳的不起眼角落远远地看着其他同学在球场上挥洒着汗水,眼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这时,一个人拖着影子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边走着还一边踢着石子。
“哒!”石头落在了我的脚边,气氛开始有一点尴尬。
我认出这是隔壁班上一个月前新来的转学生。我想着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
于是,不知不觉中,两条平行线就此交集。
“你好,我叫白茶,凉白开的白,冰红茶的茶。”
“你,你好,我叫曾美。”
她似乎有点意外我会和她打招呼,长满痘痘的脸上闪过几分慌张。
“我去买饮料,你要一起去吗。”
我不自觉地看向打着石膏的腿,她也注意到了,刚才的氛围还没有散尽,尴尬的气氛又加重了。
“没事,你不是还要去买水吗,快去快回吧,还有五分钟体育课就下课了。”
“喔,拜拜。”
她走了几步,好像觉得就这样离开有点不够厚道,忽然转身问道:“对了,你要喝水吗,我可以帮你带。”
额,这话头转的有点快,不过我还正好口渴了,正寻思找哪个好心人帮忙快递一下,好心人就上门了。
“那谢谢小姐姐了,一瓶冰红茶。”我笑着将饭卡递给她。
丑女孩似乎对这个“小姐姐”称呼有点害羞亦或震惊,没有听清我后面说的什么,不确定地问:“冰红茶?”
“没错!我姓凉白开,爱喝冰红茶。”我冲她眨了眨眼睛。
(三)
再次听到她的名字,是在别人口中。
“你听说了吗?二班的曾美,被一个初三生包养了。”
!!!这是咋回事!自从那次冰红茶事件后不久,我就因为再次摔伤回家修养而没有遇见过那个丑女孩,也没有听说她的事,只隐约从来探望我的同学嘴里知道二班有个吝啬鬼很出名。我也没有刻意去打听她,毕竟也只是一个互通姓名的陌生人。
不过,这事情发展不太正常了。“包养”!!!现在,我不是还在上小学六年级吗?
“曾美是谁啊?”
“就是二班那个吝啬鬼啊。”
“额,就是那个满脸痘痘的丑八怪啊,据说她被全班孤立……”
!!!这世界怎么了?我只是因为二次摔伤在家休息了两个月,学校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四)
依旧是体育课,依旧是那个不太起眼的角落,依旧是那个丑女孩,不一样的是她给我讲了一个悲伤的故事。
有一个丑女孩,她生下来便注定了不幸。他们住的所谓“家”的窝棚里只有她和父亲,她常听别人在她父亲不在时指着她议论:“呀,好可怜,妈妈跟着别人跑了,爸爸还身患重病……”,“对啊,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不理会他们,她很早就学会了独立,她力所能及地帮助父亲,不想成为父亲的拖累,但生活总是不断地给她打击。
她还记得七岁那年,她从一条晦暗的巷子里抱出来一条被抛弃的小奶狗。
十岁那年她流着泪和父亲一起吃完了一顿没有味道的狗肉。
他们唾弃地说,她好残忍。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更加残忍的生活。
当他们嫌弃着今天的饭菜好咸好淡,还有人在街头津津有味地啃着馒头;当他们嫌弃馒头好干好硬,还有人无奈地摸着饿了几天的肚子。
他们没有经历过绝望,却用高人一等的眼光去唾弃那些在苦难中挣扎的生灵;他们没有感受过痛苦,却又鄙夷的话语去针对淤泥里痛哭的不幸者。
她因为凑不够学费晚了三年入学,她因为没钱参加不了集体活动,她因为自卑不敢和别人交流。
“这能怪我吗?”她蜷缩成一坨,泪水打湿了膝盖。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那个脆弱而又坚强的丑女孩。
“给……给你,别……别哭了,要哭就哭在这上面吧。”
她揉了揉红肿的双眼,直勾勾地盯了盯我两眼,抢过我递过去的校服外套,把鼻涕眼泪都擦在上面,忽然打了一个饱嗝,我们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其实,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凉白开,我觉得我的眼光是真的不错,不然,你也不会在回学校后的每节体育课都在这里等我。”
“凉白开”!?行吧,又多了一外号。反正我的外号那么多,再来一个也没什么,只要你不哭就行。
“那个学长只是为了找个人帮他在朋友聚会时撑面子,并且答应去一次给我二十块钱,放心,我懂得分寸的,我可比你大三岁嘞!”
我才没有关心呢,只是怕你被骗了,我觉得她现在呆呆的样子很丑,又很好看。
她朝我挥挥手,带着笑容离开了。
我也笑了,人生有喜有悲,上帝不会苛待任何一个人,不是永远不幸,而是幸运未到,希望丑女孩早日变成白天鹅。
今天,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五)
最后一次见到的,是被别人转交的一件洗好的校服外套,和一瓶没有开过的冰红茶。
有人说:“她爸爸出车祸死了。”
有人说:“她离家出走了。”
有人说:“她回家嫁人了。”
“什么吗,我听说的版本是她怀了那个初中混混男生的孩子,拿着对方给的补贴金回家堕胎去了。”
“哇,这个版本可真劲爆啊!”
“不过,为了钱吝啬鬼还真的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
他们可以为电影中的傻白甜女主哇哇落泪,也可以对别人的苦难一笑而过。
不幸者为了活着而活着,被生活的苦难打击得遍体鳞伤,却依旧用血汗讴歌着梦想。
那又怎么样呢?不幸者狼狈的姿态只是他们嘲弄的东西罢了。
我也不知道那个惹人落泪的丑女孩去了哪里。只记得她那严肃的表情和令人心安的两个字“放心”。
扯下饮料瓶上用透明胶带小心粘上的包装纸。
上面写着两个字:“不见。”
(六)
小学六年级,坚强的丑女孩不见了,凉白开在原地祈求着她的平安。
高中一年级,凉白开却遇到一只名叫“曾美”的漂亮白天鹅。
白天鹅不想与曾经的好友凉白开相认,因为她怕凉白开揭露她不太完美的过去,重新变回丑女孩。
这又怎么会了,她的凉白开依旧还是那杯凉白开,那杯会听她倾诉烦劳,在星辰下替她祝福的凉白开啊!
命运交织中,一些人变了,一些人没变。
原来,那一句“不见”,是再也不见。
有人曾说过:“遇见是两个人的事,离开是一个人的决定,遇见是一个开始,离开却是为了遇见下一个离开。”
丑女孩和凉白开终究成了陌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