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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真正的离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在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清晨,有的人留在昨天了。——《克斯维尔的明天》”
第一次遇见何老师,是高二的上学期。
她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可爱。
肤质很好,皮肤很白,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小粉团子一样可爱。
我甚至觉得,何老师长得比我年轻,比我稚嫩。
高一时带我们的班主任由于年纪大了,便退休了。突然间换成这么年轻的老师,一时间我们还有些难适应。
家长们的反应就更强烈了,他们都质疑何老师这么年轻,能带好我们吗?有的家长甚至找到了教务主任,要求换一个更有资历的班主任。
我是不想换的,这个老师长相这么养眼,性格又这么温和,为什么要换?
重组班委那天,我主动提出要做她的课代表,她当时很开心,眼睛笑眯起来,弯成两个小月牙。
带班一段时间后,何老师便狠狠打脸了那些质疑她的人。
我们班由常年稳居的十三名一跃到第六名,班内氛围也改善许多,平时总爱搞小集体的女生也都被她驯服了,班里少了很多矛盾和争吵。
在一次语文课上,何老师给我们讲外国文学,她把她自己比作黑心老板,于是从那之后“何老板”就成了我们对她的爱称。不过其他班的学生也学着我们这么叫她,倒真是烦人。
据我们观察,何老板在高二这一年,一直保持着单身状态。
等到了高三,刚开学没多久,老板就有了男朋友。
是个消防员,很高、很白、很帅,唇形还是微笑唇。
他和何老板站在一起,就像爸爸领着女儿,画面养眼极了。
关于他们的恋爱故事,我不想多说。太腻。
我很酸。
有一事是必须提一下的。何老板的男朋友第一次见我们的时候,给我们一人发了一块蛋糕,非常好吃。后来团支书告诉我们,那一块蛋糕,居然要八十九块钱!
她男朋友应该是很有钱的…。
对了,那天我还给邱天叔叔起了个绰号——老板娘…从那以后我们都这么叫他了。
他们两人只要站在一起,邱天叔叔的视线就一定会落在老板身上,他看老板的眼神永远都是那么温柔、那么宠溺,简直都要滴出蜜了。
羡煞群狗如吾。
寒假的时候我和何老板聊天,她给我发了几张风景照,告诉我她和老板娘在奥地利旅游。我看着像童话一样的风景,又看看眼前简陋的书桌和成堆的书本,悲愤的简直要落泪。要不是何老板说她会给我带礼物,我都要把她拉到黑名单里了。
我很希望她能和老板娘这样一直甜蜜下去。
她是那么好的人,值得最甜蜜的幸福。
可是老天总是无眼的。
我原以为她会崩溃,可她没有。
她还像以前一样,上课、辅导、答疑、谈心、开会,什么也没有耽误,依旧带着我们有条不紊地冲刺高考,尽一个班主任的责任。
我想象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坚强。
何老板手上的钻戒一直没有摘下来过,邱天叔叔走后,她脖子上又多了一条项链。吊坠是一个环形玉佩,玉佩下吊着两块银片,分别贴着她和邱天叔叔的照片。我时常看到她在发呆时,手会不自觉地抚摸那块玉佩与那两张照片。
她每天都会在学校侧门的小路上走来走去,风雨无阻。有一次我看到她冒着倾盆大雨,不停地打着哆嗦却还依旧执着地走着。我拿着伞冲到她身边,哭着问她到底要做什么,她扬起那张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牙齿不停地打战,挤出三个字,“我等人。”
可她从未等到那个人。
高考那天,她很美,穿了天青色的旗袍,如同画中走出来的江南女子。
最后一科结束后,她给我们每个人都发了一支向日葵,祝我们前程似锦、万事顺遂。
毕业后,我时常和她联系。
大概是过了半年吧,我突然觉得她有些奇怪,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和我聊天时说的话大部分都没头没脑的,没有一点逻辑,语言也不通顺了,完全不像是何老板说出来的话。有时候我找她聊天,她会过三四天才回复我。
我趁着寒假回学校看她,却从和她同组的老师那得知,她已经疯了。
是的,疯了。
她的记忆开始衰退,后来语言表达能力也在衰退,已经完全没法工作了,她家人便替她辞了职,让她在家休养。
我尝试联系她的家人,想见她一面。不过被她妈妈拒绝了,她说怕何老师吓到我。
学校的郑主任告诉我,有时学校侧门的小路上会出现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时而赤脚,时而披头散发,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跌跌撞撞地沿着小路走来走去。但很快又会被她的家人抓走。
她是偷跑出来找人的。
我时常徘徊在那条小路上寻找她的身影,但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她。
当我再一次得知何老师的消息时,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这次是通过D市新闻得知的。
在一个凌晨,她爬上了楼顶,纵身一跃,结束了她25岁的生命。
我不知道该对这个结果作何评论。
但我想,她会和邱天叔叔相遇的,他们会在另一个时空幸福而甜蜜地生活下去。
可是,她才25岁啊。
我……。
得知这件事以后,我哭了很久,似乎所有的眼泪都在那天被倾泻干净。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恍惚间想起高考前的一个午后。
那天午后,我去办公室取材料,却看见何老师一个人坐在窗边抽烟,背影上洒满了悲凉和苦涩。
我走到她身边,和她说了很多宽慰的话语。
她把烟掐灭,冲我微微一笑,慢慢说道:“我啊,无念无忧,无伤无惧,更无悔。”
蓦地,她又扭头看向窗外,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深深叹了口气,轻飘飘地问了句:“谁还会记得我们的故事呢?”
我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抬起手抹了把脸,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轻声道:“风月会记得。”
何老师扭过头,冲我摆摆手,“你出去吧。”
就在我即将走出门外时,我听到身后传来她微弱的声音。
仿佛呓语般,几乎微不可闻。
“如果今晚还是风清月霁的话,我可真要藏不住对他的思念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