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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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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郁秀百上了魏府的轿子,直到下轿方知晓,昨日给他提饭的竟是皇帝钦定的京兆尹,眼前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香榭宝树,着实气派。

    “先生劳累,魏某有失远迎。”

    郁秀百见他身旁的一少子,面目白净,眉宇俊秀,清眸深邃,颇有几分正气。

    “璟儿,还不见过师傅?”

    “魏璟见过师傅。”

    “好好好。”郁秀百倒是真的笑了,或许无憾。

    “先生若有什么要求,还请直言,切莫介怀。”

    “倒真有一个要求。魏二公子要是真想学本事,最好随我到尔山住下,这样一来我也自在一些。”

    “去尔山?”

    魏弇回想起那两夜的路来。

    “不错!倘若介意,那就当我郁老儿昨日的话没说。”

    昨日的话,当然是答应的话。

    “怎么会,你已收他为徒,自然要听师傅的安排。只是要给他几个时辰,也好让家里边好好话个别。”

    魏弇自然是清楚之后才愿意,不知道的,必定嫌弃那破茅棚。

    “这是自然”

    魏璟未步行出过远门,寒冬腊月,走到十字坡就两腿发抖。

    “师傅,不如歇歇?”

    “师傅若是歇下来,恐怕小命难保喽。”

    这个郁秀百为什么连个轿子都谢绝了?

    “小命难保?不会的师傅,我爹跟我说了,他把那些人都打点好了,让你不用担心。”

    风太大,他就差喊出来了。

    “真的?”

    “真的!”

    “那也不能停下来。”

    魏璟已经不想出声,因为他一张口,刺骨的寒风就夹着细沙灌进去,生生要把人的云津吹干。

    “若是后面追了个刚断腿的刺客,我们两条腿怎么也在他前面。”

    “可是现在没有刺客。。。”

    暮色四合,山野之外一已没有什么灯火,薄云散去,铺了一地月华,鸟兽微鸣,时时而作响。

    许久,方见斜坡处寥寥林草后微光上下两点,再走近了,便是间两层的老栈子,栈子檐下的红纸灯笼泛了黄,烛火还是曳曳地燃着。

    天寒地冻,走近栈子就开始暖和了,店家烧柴的烟气层层散开来,有一种很好闻的草灰味。两人踏进门去,暖得略生倦意。

    “客官要点什么?”

    “给点小孩能喝的清酒,再来半坛子老酿,半斤炙腰子。”

    “好勒,您稍等哈。”说完,朝后厨喊了那么几大句。

    魏璟方才冷得双腿不听使唤,这时还没缓的过来,他还是穿了貂皮靴子的。

    “小子,我还没清楚你叫什么名字呢?”

    “啊?”

    “天下同音的字那么多,我既然收了你当徒弟,当然要弄清楚最好。”

    “师傅,徒儿魏璟,王公大臣的王字边加江山美景的景,表字镐清,镐是从前西周国都的镐,清是清酒的清。”

    “哦?看来你小子倒是有些文思。”

    “夫子教的”魏璟笑时眉宇微微舒展,星目粲然,若是你见了,恐怕要嫉妒他还是当朝高官的二公子。

    “那你知道师傅我叫什么名么?”

    “师傅叫郁秀百,郁凉王的郁,秀丽的秀,百万的百”

    郁秀百眉头一皱,略紧张问道

    “你怎么知道是郁凉王的郁?”

    “是这样,爹写了你的名字给我看,又想到在前朝史传里看见郁凉王的名字,这个郁字不就是一样的么?”

    郁秀百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说你爹打点好了那些人,怎么打点的?跟我说说呗?”

    “送了许多许多银子,也有金的,听说,还派了黑影。”

    “黑影?”

    “据说是吃了毒药再出去的,等回来时再吃解药才能无事,不过这是听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爹那么好,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高官有高官的办法,魏弇当然有黑影这种手段,郁秀百已经肯定,他是个狠人。

    “客官,您的清酒,老酿,热乎的炙腰子。”

    “师傅,我还小,我爹不让我喝酒。”

    “这是特别需要懂不懂?你看看外边,寒天雪地!喝点清酒暖暖身子,这是好处,不同你躲屋里偷偷喝个酩酊大醉,闯了祸,那就是害处!明白不?”

    “明白!”

    魏璟端了酒,仰头一下去,呛出眼泪来

    “咳...咳咳……咳”

    残声道

    “好辣!酒怎是辣的!又辣又冲!”

    “你小子你,你慢点喝!你当喝糖水呢!”

    “师傅,吃完还继续走么?”

    “一会儿要来烈风雪,咱们在这过夜。”

    魏璟从牖缝看去,果然已飘飘乎乎落起了大雪,残叶卷着玉沙,偌然攸攸地奔上天去,呼啸不止。

    “师傅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的!?”

    “想学?”

    “当然!徒儿很想学!”

    “心急不得,要一样一样来。”

    魏璟同师傅一铺和衣而卧,夜里黑灯瞎火,外边空谷嘶鸣,听得魏璟不敢合眼。

    “你小子倒是精神,当心明天累趴下了。”

    “师傅,我觉得,我有点怕...”

    “怕甚?世上就算有个牛鬼蛇神,也不能吃了你。”

    “师傅你不怕有人暗算么?”

    “那先得要有,才会怕。若是没有,却以为有,自己骇自己,岂不,累的慌?两眼一合,再睁开,天就白了。”

    魏璟合了眼,好一会儿又睁开,却还是黑漆漆的。

    “师傅,还是黑的。”

    魏璟翻过身来,点了点郁秀百的背,悄声道

    “师傅?师傅?”

    郁秀百既而打起沉沉的呼来。

    破晓时分,魏璟听声响醒来,看着郁秀百方踏下楼阶去,他也起身,下了楼,这时郁秀百正给店家掏出几两银子来。

    “客官慢走嘞!”

    天微亮,愈来愈光,旭日将近处零落的层层薄云染得粼粼丹金流灿,桂轮亦未消移,白莲子似的高嵌在天穹的另一端。

    昨夜风雪旋急,将许多残叶刮了去,今日的寒风并不消退,只是不如昨日的劲。

    两人一大一小行至麓江畔,些许落梅点玉沙。

    “师傅,不是到了么?”

    魏璟想起三弟的话,不过探子不可全信,这顶多算个围起来的草棚子。

    “怎么,你真以为师傅就住这?跟上来。”

    魏璟向他身后望去,尔山莽莽,林草素裹银装。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向山上行去,魏璟被一只偌大的死鸟吓得不轻。

    “莫怕,且是断气的鸟,倘若是人呢?你是活的,死物已经不能作它自己的主了,只招人可怜,人也是一样!”

    行了许久,郁秀百惊觉状

    “呀!钥匙落在梅花树下了!”

    “啊,那怎么办?”

    “只能下去了,只是为师这把骨头不经折腾,上次单挑刀子李的伤还没好全呢……”

    “啊?师傅,我下去,把钥匙找上来就是了。”

    说完便闪躲着枝草,奔下山去了。

    郁秀百摇了摇头

    “这小子还得教教啊!”

    良久,魏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师傅,你怎么不等等我啊?”

    “你下去了,我自然要继续走我的路,怎么也要我停下来干干等你呢?若是方才有刺客要杀我,我又有伤,我岂不是很危险!”

    郁秀百等着魏璟的答案。

    “可是师傅,你先走了,我一个人若是遇了刺客更危险,所以师傅,你以后不能这么做。”

    “有觉悟!”郁秀百踏了突石腾空几个翻斗落在十几尺之外。

    “呀!师傅?师傅你不是伤没好么!”

    “师傅骗你的,师傅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下去捡钥匙。”

    “可是我捡钥匙,因为我信师傅。”魏璟皱了眉,些许难过。

    “也有许多人会利用你的信任,然后害你,你更难受。”

    “那,我怎么才能知晓真假?”

    “这个,这个,嗯……这个你要仔细想啊,就得仔细想!”

    “要是想极都想不出来呢?”

    “那就别想,莫要难为自己。”

    说话间,两人穿过挂雪的枯黑树杆子,眼前又冒出些许梅花树来,只是昨夜风急,梅花不繁,却也有生气。

    “喏,到了。”

    魏璟穿过梅枝,上前一看,竟坐落着间古朴的屋宇,绣闼雕甍,飞檐斗拱,望下山去,云雾寥寥,将那京州尽收眼底。

    换了别人,难找此处。

    魏璟惊奇得很

    “师傅原来住这儿,师傅一点都不穷酸啊!”魏璟开了门,跑过来走过去,看个不停。

    “师傅我知道了,这叫莫看表面。”

    “你小子真的有觉悟哈!”

    郁秀百不同于以刀为命的刀子李,更不同于徒知诸事的张瞎子,魏弇看人,亦不曾错过。

    “可是师傅,咱们吃什么呢?”

    “什么都吃得,天上飞的,溪里游的,泥里长的,树上结的,只要还能动,就得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