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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肆虐着大地,寒冬已至。
清晨时分,鸟雀在林中嬉戏,吱吱喳喳喧闹不停。第一缕晨光进入木屋时,萧靖熠醒了,他见身旁的女子还在熟睡,轻轻地把毯子往她身上盖好,又更换了炭火,便外出干活了。
清宁醒来时,屋内无人,炭火已燃尽,她不禁觉得有些冷。休养了好一段时日,她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今日醒来觉得好多了。
正当她挣扎着起身,脚刚着地欲站起来时,她忽而双眼一黑撞到了一旁的桌子,屋里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她吃痛地摔倒在地,心想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很快,男人闻声后推门冲了进来,他本一脸担忧,见她从地上正欲爬起来时,男人这才跑进来扶起了她,把她抱回榻上。
这是清宁第一次看清他的脸,被他眼角上的一处刺青惊到了,她瞳孔忽而放大,心中想着他竟受了墨刑!受了墨刑!
男人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把她轻轻放于榻上后,转身便出门去了。
他是罪奴?他之前究竟犯了何事?该不会是杀了人吧?清宁开始猜测着,越想便越惧怕他。
男人回来了,之前刺青的地方被他用墨水掩盖住了,清宁有些心虚地不敢直视他的脸,许是他很在意他人的目光?
“好生休养,勿乱动。”男人清冽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清宁抿了抿唇,一直偏头不敢瞧他。
外头风声鹤唳,气温骤降,屋内炭火仍足,可依然能感觉到些寒意,屋顶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似是下雨了,只是这响声竟如此清越,不像是雨声。
“可是下雪了?”清宁问他。
“嗯。”他淡淡地答道。
是雨夹雪,今日一早便下起了初雪,此地的雪比不上晋安,晋安的大雪能把整座王城的屋顶掩盖,厚厚的,一脚踩上去能没入脚踝,更甚者能到小腿处,因而晋安的冬日,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雪压梅枝,雾凇悬挂在树上,偶遇阳光,晶莹透亮。
“可否出去瞧瞧。”清宁仍有些脆弱,她低着头怯怯地问道。
于是,男人用厚厚的毛毯裹在她的身上,清宁见他认真严肃的模样,不禁羞涩了起来,因男人的气息偶尔落在她的脖子上,痒痒的,他把毯子帮她裹好后,便一把抱起了她,惊得清宁欲抱紧他时,发现自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动弹不得。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一股寒意袭来,清宁冷得闭了闭眼睛。男人把她放于门前的椅子上,清宁坐好时,才看到面前的景色。
真是美极了。
木屋建在山谷,放眼望去是层层叠叠的绿林,树顶染了一层白,雨停了,细细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看起来很是娇柔。
若是再栽种一株梅花,那便是极好的了。
“这里的雪不同于额古日的。”清宁看了他一眼说道。
男人沉默了,脸色忽而不好地问道,“何地?”
“永朝的都城,额古日的。”清宁笑着说道,她的笑颜像是冬日的寒梅,萧靖熠还是第一次见病弱的她绽放了如此绚烂的笑颜。
说罢,她收起了笑,转而又问了他一句,“不知你家乡在何处?”
清宁愣住了,男人似乎有些激动,强忍着怒意,只见他转身进了木屋,猛地关上了门。
萧靖熠靠在门上,他双手紧握着,脸上的青筋暴起,紧抿着双唇,心里想着他竟救了仇人的女儿,额古日的?萧靖熠苦笑着,那是晋安,那是他的故乡,他的家国,是狄族人抢夺了他的一切,杀害了他的血亲!他自责着,愤怒着,却又不知所措。
那日他被士兵押了下去,本以为自己是得救了,却被施以墨刑,带着耻辱的印记度过了这么些年,曾经他骄傲了许久,出身高贵,在晋安城内不可一世,如今却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在他身穿囚衣,被囚车押送出城时,晋安的城门上悬挂着他父王的头颅,他崩溃地放声大哭着。禹朝的百姓深受禹帝的恩泽,也纷纷聚集到晋安城门,跪着在那痛哭大叫。
百姓在看到禹朝曾风光一时的三殿下一生狼狈地被囚车押出来时,一改昨日的风光。百姓们哭喊着,上前来欲劫囚车,均被士兵们拦住了。
那日,他很庆幸,百姓们并未喊出他的身份,而是朝士兵喊着:滚出晋安!滚出晋安!
待了许久,清宁觉得好冷,不明白他为何生气了,心想难不成......他是禹朝的人?她惊讶了一下,他脸上那刺青,莫不是......那看来,她不能再提起永朝了。
门嘎吱一声响起,萧靖熠走了出来,在听到她数次打喷嚏后,他忍不住地走了出来,一脸冷意地朝她走了过去,然后把她抱起,转身走入了屋中,再次轻轻地把她放于榻上。
清宁一脸窘迫,在他怀里时不敢瞧他,现躺在榻上不敢言语。
午后,木屋升起了炊烟,木屋甚小,并无东厨,只好在堂屋烹煮膳食。可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屋里摆满了各色的物什,清宁瞧着很温馨,甚有烟火气,比起空荡荡的寝宫,她更爱此地。
男人的身影在灶前忙活着,他正在处理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准备做鲜美的鱼羹,外头的雪仍在下,里头炭火燃烧着,温暖得很。
片刻之后,饭菜烧好了,萧靖熠把饭菜端到桌上,朝榻上的女人喊了一声。
清宁掀开身上的毛毯下了榻。
他不再言语,一脸沉默,两人安安静静地用膳。
清宁欲打破沉静,却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好低着头喝汤。她食欲向来不好,经过一路的奔波,身子极差,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喝了一碗鱼汤后,便再也吃不下东西了,只好放下了碗筷。
萧靖熠看了她一眼,拿起她的碗盛了一些稀粥递给她。
清宁推开了碗,摇了摇头。
“喝下去。”萧靖熠不容她拒绝,把碗推回去。
清宁只好生生地把粥喝了下去。
冬日的夜很快地席卷了整座山林,夜空中的星星尤其明亮,今日雪下得不大,不至于覆盖整座山。山林尤为安静,再也没了鸟叫,只听到低沉的虫鸣。
萧靖熠烧好了热水后,他走了出去,让女人在屋中沐浴。
他抬头看着夜空,无时无刻不想起晋安,他思念他的父王,思念王兄。可这都过去了,他尝试忘却,但听到女人谈论永朝的都城时,他欲告于她,那并非额古日的,那是晋安,那是禹朝最为繁华之都。
过了许久,女人终于沐浴完了,萧靖熠走进屋中,他也要沐浴,可总不能让女人在屋外等着,天气甚冷了,她的身子可受不住。他只好拿起一块破麻布在屋中的角落里挂了起来,以此遮挡着。
清宁听着那水声不禁耳朵红了起来,她脑海里幻想着男人脱去了衣袍,光着身子站在那,舀起水泼在身上的情景。
深夜,这是清宁清醒以来,第一次意识到她一直与一名陌生男子同床共枕的事实。她躺在床的里侧,僵直着身子。
萧靖熠收拾好一切后,便在她旁边和衣躺了下来,许是他性子直,经过了许久,他早已习惯了与她同榻而眠,并无甚么歪心思。
屋里暗了下来,萧靖熠早已换好了炭火,屋里并无烛火,因而一入夜,只烧了一些柴木,好让屋内有些火光。
清宁总觉得男人靠得很近,他的气息在她耳边尤为的清晰,她转过身来背着他,难免有些局促,难以入睡。
“不知......该如何称呼你。”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予卿。”萧靖熠说道,这本是父王给他起的字,予卿,予卿,父王欲在他冠礼之时赐他“予卿”一字,寓有江山予卿之意,可终究没等到他加冠之日,禹朝便亡了。
“我......清宁。”她说道。
哪知身后的男人轻声嗤笑了一下,她有些不解地转过身去看他。
“公主应改个名。”男人撑起头朝她说道。
清宁的脸顿时红了,他们离得真的好近,为何这个床如此的小,而且在夜色中看他的脸,竟分外的好看。
“因仍未及笄,我父王……我阿布并未给我取字。”清宁回道,她们狄族人是骑在马背上的民族,对字这些不甚讲究。
“静嘉如何?”他说道,“其告维何,笾豆静嘉。”
清宁听了也不懂,只愣愣地说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