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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司左温润的嗓音远远地传来:“一丹,欢迎你来。”
容一丹一下子僵住了手指,然后挑起嘴角微笑,举着酒杯向新娘新郎的方向微微颔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觉得眼睛笑得弯弯的新娘的婚纱有那么一点点刺眼。
她仰起头把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便一个人推开了礼堂的大门,迈向了外面的那个嘈杂的世界。
厚重的门缓缓关上,隔断了婚礼热闹的声音,隔断了她的十八岁,隔断了一个暖阳下轻笑的少年拥着那个张牙舞爪的她,隔断了彼此湛蓝的天空,丢失的冬日再也回不去了。
拥挤的车辆,灰蒙蒙的天空,举着牌子拉客的私家旅馆,不绝于耳的地地道道的方言,容一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大概是一身过于讲究的穿着和硕大行李的缘故,不少聚集在车站口的导游都热情地拉扯着她身后那个脆弱不堪的小背包,企图向她介绍这个小城的各种优惠旅游方案,她只能在东拉西扯里苦笑着试图解释自己是本地人。终于那些人沮丧地散去。
坐在了出租车上,容一丹方才回忆起那个人来。
天上的寒星点点,冷风呼呼刮着,昏黄的街灯把整个城都照得那么温柔,司左伸出了自己的手,边搓边哈着气,然后,缓缓地,覆上了她冰凉的手心,羞涩而谨慎地温暖着她。
她没敢抬头,所以也没有看到司左突然就柔软下来的目光。
“喂,快看头顶上。”耳边传来司左的惊呼,她赶忙诧异地仰起脖子。
“什么嘛什么也没……”抱怨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隔断在温暖的、有些颤抖的唇和突然放大的好看的脸。
“傻瓜,这时候应该闭眼。”微凉的嗓音滑过耳畔,司左急忙闭上了眼,整个世界的烟花刹那间绽放。
一场穿越过再漫长的时空都不会褪色的,盛世烟花。
泪水在眼眶慢慢集聚,打转,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下了车,她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低着头不愿再回头看一眼那华灯初上的城市,那个熟悉的街头。
那些属于她的美好终于在这一天戛然而止。
初春的X城仍有料峭的寒意,冷风吹得她直打哆嗦,她没有绑头发,所以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她顶着一头乱发和街上惨淡的灯光,像在无尽的隧道里奔跑,不知方向,不问地点,唯有向前。
“站住!站住……”一个急促的男人声音传来。
容一丹屏气凝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路口。
只见一个黑影蹿了过去,时不时瞅着路两边,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对!是小偷!一定是小偷!
怎么办呢?她眼珠子滴溜一转,想起自己曾经获得过校级比赛短跑第一名的好成绩,索性就豁出去了,扔下行李脱下七八公分的高跟鞋就跟着追起来。
黑影倚在墙上喘着粗气,容一丹用她柔弱的手臂从他身后探出来,紧紧遏制住他的脖子,她铆足了劲,低声遏止道:“我代表广大人民群众提醒你,为了社会的和平与安定,你最好别动,不然要了你的命。”
黑影整个人就护在了她的面前,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形盾牌。
他冷冷地声音像掉入冰窖一般,直戳人心脏:“你想干什么?”
容一丹颤颤巍巍地试探开口道:“别废话,你最好老实点,警车一来,就是你的灾难。”
她手上的手电筒又象征性地捅了一下,继续威胁道:“我警告过你别动。”
就在容一丹和黑影僵持在原地两分钟的功夫,迎面极速跑来一个身穿黑色西装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在距离容一丹面前两米的地方站定,停了下来。
“这位小姐,请您放开,我们正在拍摄。”
容一丹这才听到天上飞着“嗡嗡嗡”的无人拍摄机的声音。
这万恶的冲动!
她迅速松开已经发麻的手,转了转僵直的脖子。在极度地惶恐不安中调整了一下思绪,优哉游哉帮黑影理理领口,语气一下子谦卑起来:“不好意思,天黑就容易产生幻想……”
黑影这才转过脸来,摸摸脖子,满眼杀气。
容一丹看清了他的脸。他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蓄着一头短发,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嘴唇性感,尤其是搭配在一起之后,更是散发着不俗的魅力。
只是……只是……他的脖子因为她用力过猛,没控制好力度,被勒得就像带了一圈肉色花环。
邱成义微微低下头,看着她流畅的下巴线条,双脚白皙玲珑,自然垂落在一截白手臂上的黑发光泽饱满。
他挑起眉毛,冷冷道:“嗬!没想到,手劲挺大啊!”
容一丹的脸色渐渐变化,她尴尬地笑了笑,不想再继续理论下去,这样的残局不知怎么收场,只好溜了!她两只脚下意识地往后退,转身一溜烟地跑开了。
一刻不容多耽搁,容一丹赶紧找到自己的行李箱,穿上高跟鞋回到家。
她拖曳者那只大大的黑色行李箱,捋捋额前被吹乱的碎发,走进那扇破旧的铁门,叫唤一声:“妈,爸,我回来了。”
似乎无人应答。
烟粉的房间窗台上摆放着绿色的盆栽,植物长势喜人。她“扑通”一声倒在床上,试图放空自己。
隔壁房间传来《等你爱我》的音乐,熟悉的歌声响起,她好像看到一个男人飞奔向日光明亮的海滩,站在深蓝的背景下嘶吼,大海波涛汹涌着,海鸟挣扎着飞翔时,她感觉自己的眼泪已经滑落了。
原来爱情真的是冬日的烟花,再绚烂,也有熄灭的时候。
她垂下的睫毛在阴影里闪烁,她仍然没有忘记自己保留的一丝优雅和自尊,向司左微笑,沉默对饮,脸色潮红的她逃离了那个让她嫉妒得面目全非的地方。
容一丹的妈妈五年前出过车祸,她白天工作,晚上回来照顾她妈妈。
妈妈无法接受瘫痪的事实。那天,她提出要喝水,容一丹就乖乖去倒水,她妈接过杯子尝了一口,说有点烫,就顺手把水泼到容一丹的脸上。
容一丹接过水杯什么都没说,又笑着给她妈妈倒了一杯,脸上的水还没来得及擦,在衣领处洇湿一片。
容一丹说:“妈,你好好躺着,我出去一趟。”
她刚转过身,妈妈就把水杯砸到地板上,她下意识往后退,一片碎玻璃扎进她的脚底。
“滚!你给我滚!你嫌我是拖油瓶是吧?你整天不见踪影,我给你这副脸蛋,不是为了你整天逛街约会。”
“妈,你听我说……”
“滚!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和司左那小子在一起鬼混,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娱乐小记者,人家要继承家业,门不当户不对,你何必把青春浪费在不可能的人身上。”
整整几年,家里成了她和妈妈的拉锯战场,她三番五次对自己说,要多忍耐一点,多替她承担一些痛苦。
但她实在受不了妈妈的无理取闹,交织的情绪把朴素的爱稀释了几分。
吃饭的时候,容爸爸发现容一丹脸颊呈现病态的微红,心疼不已,他淡淡地说:“你能原谅妈妈吗?”
她默许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无意中她瞥见过妈妈日渐松垮的小腹,眼角纹细密深刻,妈妈无疑不再年轻了。
瘫痪后,她妈妈偷吃过高数量安眠药,由着性子试图甩开这似乎并不留恋的世界。
所以,为什么不能原谅?是的,妈妈应该很痛苦,她理解妈妈的痛苦。
那个隔着悠悠岁月,风里站着的惊鸿般美丽的女子,她穿着一条水绿色长裙,梦魇般的黑发散到腰际飞扬在风里。她站在那里足以让世间所有俗艳花朵都瞬间失色。那无疑是她年轻时的妈妈。
那时候妈妈还很年轻,年轻本就是美的,且不懂这美丽不过是镜花水月,终究要滚滚长江东逝水的。
那时候她妈妈坐在逼仄的房间,昏黄起腻的灯光下,裹着一条花色斑驳的披肩,海藻般的长发随意拢在一侧,专注地为她剥一只透亮诱人的橘子。
妈妈把一瓣剥好的橘子递给她,有点酸,有点凉,但心里很甜。
而现在,只要她看到妈妈空荡荡的裤管就会悲从心来,漫长难挨的寂寞也随之涌来。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她拉回现实,她拍了拍胡思乱想的脑袋。
“喂,丝丝,有任务?”
“对,一丹,我们二十分钟在龙庭大酒店门口见。”
容一丹瞬间被激活,披上外套,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呼啸而去。
“叔叔,二十分钟到达龙庭大酒店,速度要快。”
司机大叔戏相当足,神秘兮兮地说道:“干什么去啊?捉奸吗?”
容一丹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一丹,这儿,这儿,你可真准时啊!”
容一丹迅速上了丝丝的车,坐了下来,抱怨道:“我还没吃晚饭呢。”
“喏,给你带了便当,你现在吃吧。不知道邱成义这家伙什么时候能够出来?”
“邱成义?”她塞满食物的嘴巴含含糊糊地问。
“此人家有良田,满屋的金银元宝,反正就是玉树临风一土豪,不过,这人本身就是一部电视剧。”
容一丹咽下一口便当,盯着前方,说道:“出来了,出来了。”
两人便拥上前,保镖立即用手势拦住。
“邱成义,能采访你几句吗?”
容一丹怔住了,原来邱成义就是那个“小偷”啊!
她用摄像机挡住自己的脸。
丝丝紧追不放:“您母亲现在病情怎样?”
邱成义一脸冷漠,径直走向宾利车,拒绝回答。
“邱成义……邱成义……”丝丝干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