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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月头痛欲裂,半梦半醒之间,脑海里不停闪现停留在记忆中最后的画面。
苍穹之下漆黑一片,那道让人惊心动魄的闪电,几乎劈裂天地,之后,一个鬼魅的身影裹挟着她向湖中心而去。
“锐哥哥,救我!”
蓝月瞬间清醒,伸出的手却空落落的,没有抓到任何东西,就如同她的心情一般。
四下一片黑暗,抬头看去,半痕新月尚悬在西边天空,璀璨繁星点缀在黑色天幕。
仔细分辨,她是躺在湖畔草丛之中,微风掠过,带着江南的湿润气息,耳畔传来阵阵水波荡漾之声。
湿漉漉的衣裳格外沉重,压得蓝月透不过气来,不知应该庆幸自己劫后余生,还是遗憾重回红尘。
虽已走出千里之外,但她仍走不出这片夜色和曾经的回忆。
燕云朝广阔的猎场,一位骑装飒飒的女子张弓搭箭。
飞羽没处,一只野兔打滚倒在地上,一只黑色猎犬飞奔上前,扑住试图逃走的猎物,女子得意地回头看向猎场外。
一位身形高大的青年,身着玄色飞肩束袖锦袍,手带皮质护腕,挺拔身姿在阳光下格外威武。
远远地,男子好似冲她点了点头,骑装女子正欲策马再次出发。
这时,从草场边际,一骑飞驰而来,看服色应该是皇宫高品级侍卫。
那侍卫及到近前,向男子行过礼,说了几句,男子缓缓转身看向猎场内,仿佛一尊雕塑般,许久都没有动……
返回燕云都城马车上,蓝月掀开车帘,一脸好奇地问燕锐,“锐哥哥,你说父皇招我回去有要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燕锐面色微动,扭头看向另一侧,片刻后,低头轻声道:“应该是好事,回去便知!”
“好事?今日出门的时候也没听说有什么事,突然就来了好事?”
蓝月略有些兴奋地道:“锐哥哥,你说是不是父皇又要送我一匹好马?奖励我骑射的长进!”
燕锐没有再回应,一夹马腹,赶往车队前方查看情况。
车队到了宫门前,燕锐向蓝月告辞离开。
没有走出几步,御街之上,一位身材高挑,容貌靓丽,峨眉高耸的女子迎面而来。
“锐哥哥,今日又陪蓝月去猎场了?”她微微挑眉,要是以往知道燕锐单独陪蓝月外出,嘉媚都会非常气恼。
燕锐对这位任性表妹也无可奈何,可她今日的神情里却有一丝藏不住的喜色。
“大公主要是没有别的事,微臣先告辞了!”嘉媚的神情似乎刺痛了燕锐,他语气生冷地一礼,便欲离去。
“锐哥哥,你一生气就拿出君臣之礼,是母妃要找你的!”嘉媚气急败坏道。
耶律嘉媚,燕云帝长女,封号玉卿,她口中的母妃,便是燕云帝宠妃——燕贵妃,燕锐的姑母,大将军燕泓之妹。
燕锐脚步顿了顿,眉头紧蹙,踌躇半日,还是随嘉媚一起步入内廷……
“父皇、母后!招我回来有什么好事啊?”蓝月兴冲冲地进入紫凝殿,这是燕云帝燕居办公之所。
见到风风火火进来的蓝月,燕云皇后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燕云帝看看皇后,缓缓开口,“月儿,你也不小了,以往不少请求联姻的王子皇孙,朕与你母后都不满意,今日紫琅国王派使者为二王子睿宁王求亲……朕已经允了!”
蓝月满心欢喜归来,此刻父皇的话对她来讲,不啻于晴天霹雳。
都说天意难测,当初指派燕锐做公主们的骑射御师,既是燕云帝对他人品的信任,也等于宣布将燕锐列为驸马人选。
燕锐对其他公主从来都是冷冷的,包括自己的表妹嘉媚,唯独与蓝月一处才会展颜。
所有人都认为只待蓝月年龄一到,天子赐婚,皆大欢喜!
燕云帝也不多说,对皇后点点头,遂带侍从离去。
燕云皇后屏退左右,将眼泪婆娑的蓝月拉倒身旁,心疼地抚着她的乌发,“月儿,你是天家儿女,已经享了世人没有的福,你父皇自有他的考虑!”
“是不是因为燕贵妃?”蓝月眼泪如同断线珍珠般落下,边抽泣边道:“太子大哥三年前……不在了,母后身边就剩我一个孩子,她自己……除了大公主还有八皇子,现在还要把我也赶走……”
“月儿!”燕云皇后急忙止住蓝月,“不可胡说……”
“母后,您就是太贤良了,我要是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您一个人怎么办?”
燕云皇后眼中含泪,“好孩子,你要相信你父皇,他是真的疼你,而且我与你父皇少年结发,不用担心母后,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那锐哥哥……他……”说到这里,蓝月自言自语着,“他一定是知道了,难怪今日回来路上……”
燕云皇后有些不忍地侧过脸去,抬手用丝帕在眼角拭了一下,“月儿,燕锐这孩子确实不错,只是你父皇……”
蓝月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浑身脱力靠坐在御榻边上,“我知道了,一定是父皇……父皇知道嘉媚心仪锐哥哥已久,所以……”
“那锐哥哥呢?他怎么说?我要他自己告诉我……”蓝月挣扎着起身便往外跑。
燕云皇后慌忙唤道:“快来人,拦住公主……”
初夏时节,湖面吹来的夜风让浑身湿透的蓝月打个寒颤,没有了自己这个阻碍,也许很快……锐哥哥就会是玉卿公主驸马!
就在两国使者忙着商讨婚仪,筹备嫁娶之时,燕云朝却流传着一种说法,孤傲的睿宁王对这桩婚事很是抵触。
紫琅国王极力想促成联姻,是为两国交好考虑,这传言自然也入了燕云皇宫。
就在燕云帝迟疑之时,蓝月却仍坚持联姻。
自己远嫁紫琅,对嘉媚来讲已没有威胁,还有谁会想让她消失?
蓝月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或许……那位睿宁王不止是不满意联姻,说不定还想阻止这桩婚事!
身上这些华贵首饰会暴露身份,蓝月全部取下,借着微弱星光逐一看去,随后湖面传来几声轻微响动。
不多时,她手中只剩一块玉佩、一只嵌宝金镯。
玉佩是及笄获封之时父皇的赏赐,而金镯则是母后自己最心爱的嫁妆。
蓝月缓缓起身,脱下被水浸透,特别沉重的绣金礼服,举手一扬也扔入湖中。
她要将这一切彻底结束……
黎明时分,阳光一点点铺满湖面,端午的月明湖却是一片寂静。
往年龙舟竞渡的热闹场景全无踪影,昨日一场肆虐风雨,紫琅国多地陷入水泽!
一位步履蹒跚、鬓发苍苍的老婆婆沿湖而行,边走边抹眼泪。
“婆婆……婆婆!”
老婆婆闻声看去,一位身着素色里衣的姑娘,从湖边半人高的草丛中探身唤她。
“姑娘,你这是?”老婆婆擦掉眼泪,紧走两步,来到蓝月身旁。
“婆婆,我昨天掉进湖里,外衣也没有了,只好躲在这里。”
“阿弥陀佛!”婆婆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姑娘真是福大命大,我那外孙女就没这命了!”说完这话,婆婆的眼泪又下来了。
从她断断续续诉说中,蓝月慢慢知道,婆婆夫家姓林,儿子早死在战场,唯一的女儿远嫁。
最近接到女婿族人带话,因为瘟疫,女婿全家只剩一个外孙女,跟着经商的本家要来投奔外婆。
谁成想遇到河水大涨,冲毁河坝,一船人都被大水卷走。
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外孙女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林阿婆分外心疼,“你家在哪里?家人可要急坏了!”
蓝月眼圈一红,低头强忍眼泪,“我家……在很远的地方,回不去了……而且,也不一定欢迎我回去!”
林阿婆心疼地拉起蓝月的手,“可怜的姑娘,那你在这里有投奔的亲友吗?”
她坚定地摇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