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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韶寒默了默,抬眸直视她的眼睛,一片坦荡。
“对不起,我不记得。”
记得一切,却唯独忘了,他最爱的姑娘……
呵,真是讽刺啊!
一个人一生中的遇见,有多少成了后来诀别时的利刃。
而那时,你便会明白,即使痛苦,即使知道结果注定那般,还是愿意用一切赌一场悲欢。
那年夏至,黎软被保姆牵着路过一条小巷,只见一个约摸十岁的男孩垂眸安静地坐在巷尾的青石台阶上。
黎软拉了下保姆停下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的好奇地看向男孩。
不知怎地,许是女孩的目光太过明显,男孩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那时黎软穿着一身白色蕾丝的公主裙,长发被一条鲜艳的红色发带束起来并灵巧地结了一只蝴蝶结,眼睛灵气十足,整个人就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小天使。
漂亮的小姑娘咧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梨涡浅浅,可爱极了。
可男孩却只是很快移开了视线,复而低下眸子盯着地上。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黎软从小就是家里的小公主,哪里被人这样无视过,撇了撇嘴巴,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保姆慌乱蹲下按住她的肩膀温声哄着哭得不能自己的小女孩。
那个小男孩就是陆韶寒。
听到女孩的哭声,陆韶寒再度抬起头,平静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
直到保姆将哭不停的她抱走陆韶寒的视线都未曾再离开。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十岁的陆韶寒没有同龄孩子的活泼开朗,一张如雕如琢的精致脸蛋常年没有一丝表情,偶尔抬眸的一眼也是冷漠至极。
后来她从陆韶寒妈妈那里知道,那叫做自闭症……
他把自己关在了一个世界里,那里一片贫瘠。
也许命运就是那样奇妙,不知道什么时候,终有一人会以近乎强硬的姿态闯入你的世界,不容拒绝。
他和她再次见面的时候,她见到了他的弟弟,一个笑得特别好看的小男孩。
陆云夜长了一张和陆韶寒极其相似的脸,却是异常爱笑,极其讨喜。
那是在公园,黎软见到他站在一丛灌木层旁,眼睛一亮,根本没注意到他身后的陆云夜。
黎软甩开保姆的手,保姆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一时间没拉住,她小跑着到他面前,看向他的大眼睛湿漉漉的,亮晶晶的,像是晶莹剔透的琥珀,甜甜奶奶的娃娃音中显而易见带着兴奋:“哥哥,你可以陪软软玩儿吗?”
然而陆韶寒只是皱了皱眉,拉着陆云夜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她。
再一次见陆韶寒的冷漠,黎软也再一次哇哇大哭。
身后的陆云夜不禁探出头来打量着黎软。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洗得几乎褪色的深色T恤的女人提着大大的尼龙袋子从灌木丛中走出来。
女人大约三十来岁,脸色蜡黄却依稀能看出眉眼是很好看的。
“韶寒,云夜,回家……”
女人看到黎软的时候明显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保姆匆匆忙忙跟上来,一边解释一边连连道歉。
女人听了前因后果微微一笑,放下袋子,伸手在衣服上抹了抹,蹲了下去,抬手想要摸下黎软的头,想了想终归是放了下去。
黎软记得那时她笑得很温柔,声音也就像是春风一般柔和:“小姑娘是想和哥哥玩儿吗?”
黎软这才止住了哭声,吸了吸鼻子,点头,嘟起小嘴巴:“可是哥哥不理软软。”
女人闻言,转头冲陆韶寒招了招手。
“韶寒,过来一下。”
陆韶寒牵着陆云夜的手狠狠收紧,皱着眉头瞥了黎软一眼。
“乖孩子,过来,”女人无奈笑了笑,“妹妹只是想和你玩儿而已,别怕。”
“哥哥。”
陆云夜歪了歪头,用另一只手拉了拉陆韶寒的袖子,撇了撇嘴。
“疼……”
陆韶寒这才放开了陆云夜,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面前伸过来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时,黎软抬起头看向微垂着细密睫毛的陆韶寒,阳光打在他的发梢,容颜精致漂亮得仿佛橱窗里雕刻精美的人偶。
小孩子的世界悲伤和欢乐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后来黎软才明白,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有些人在十岁的时候还在父母怀里撒娇,有些人在十岁的时候已经明白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到底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小姑娘很快破涕为笑,肉乎乎的小手搭了上去轻轻握住,陆韶寒一愣,虽然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但看在母亲的面子上终归是未再不理不睬。
那时候是最初的遇见,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至少在黎软看来。
好不容易认识了陆韶寒,他也不再似最初般忽视她,也会在女人的哄劝声中牵着她和陆云夜,虽然大多时间都是黎软和陆云夜玩儿他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但是几乎是从那日起就每天都缠着他。
也知道了他们一家人的一些事情。
女人姓白名鹿,很美的名字,是个……单亲母亲。独自带着陆韶寒和陆云夜两个孩子。没有固定收入,平常做些零活并捡垃圾维持家用。
从黎软六岁初遇陆韶寒到十八岁的十二年时间里,陆韶寒从一开始的排斥到会主动牵起她的手,再到会偶尔冲她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每一步,都是是黎软盼了好久的……
她带他一步步走出他心中的那片荒漠,自此他的世界渐渐拥有了阳光和欢笑……
不知不觉,女孩已亭亭玉立。劫后余生,小溪的青石上,陆韶寒终于轻轻吻了女孩柔软的唇瓣,女孩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忐忑,他的颤抖。
俊美无双的他,清冷自持的他,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便满面通红地埋进了他怀里,无论说什么都不肯起来。陆韶寒顺势将她揽住,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她的名字,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那年,黎软十六岁,陆韶寒二十岁,陆云夜十八岁。也正是那年开始,陆云夜似乎变了一个人,曾经温柔开朗的性子变得愈发沉默。
她想,一切转折发生在她的十八岁生日,她把自己交给心爱之人的之后。
次日,陆云夜顶着一头露水回到家时,看着被陆韶寒抱着走出卧室的黎软,无声地笑了,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阿软,你会后悔吗?”
黎软疑惑。
“没什么。”陆云夜低头,掩下眼中的失落,以及一丝弱弱的期许……
后来啊……
黎软闭上眼,不愿再回忆。
那是他的痛,也是她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