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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桂馥兰馨珠联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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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若不是信武侯大将军突然离世,卫静姝可能都快忘记年少时在上京的那段时日,这是父亲当年的上司更是父亲的伯乐,更何况还有那一纸被人们逐渐遗忘的婚约。母亲病重不堪舟车劳顿,便遣人同卫静姝同去了。

    她知道,此去绝不会是一番平顺,自己的身份,和突然的归来,都会被编排成各种心机和预谋已久。可这本就不是一场富贵人的鸿门宴,上京怎会如此复杂。

    萧驰邺从小便不喜欢和女孩子玩闹在一处的,将整个少年懵懂年代都放在与祖父一起熟读兵书,练习武艺,威威军营,都是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什么都有,唯不见女色。除了卫岭叔叔的帐房中那一张挂画,上面是一个少女模样的女孩,一袭粉蓝纱裙,没有过多的装饰,如云的秀发挽成碧落髻,弯弯的柳叶眉,一双灵动如水的眼睛,让人觉得亲切。听卫岭叔叔说,这是他的妻子。“怪不得他每每出征前总要恋恋不舍地看上许久……像最后一面那般痴恋如狂”年少的萧驰邺在自己心里打了一个问号,明明女孩子是那么麻烦的存在,如洪水猛兽一般。

    若是日后娶妻生子,只需像自己父母那般相敬如宾,也不求什么举案齐眉相濡以沫。毕竟他以后可是要像祖父这样做一个被世人敬仰的大英雄的,沙场上刀光剑影,生死一刹,不愿自己有软肋,只渴望每一次都能竭尽全力,心无旁骛。彼时他还不知与他定下婚约之人正是这画中人的女儿,只是觉得卫岭叔叔之幸运,之遗憾。幸运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遗憾的是阴阳相隔,孟婆一碗热汤饮尽皆为前尘往事。

    他在前些年的时候可以说日日与卫岭叔叔在一处,缠着他教授武艺,听着他讲讲押镖途中风餐露宿的奇闻乐事,更多的其实是卫岭叔叔从来都很有耐心,对他提出的问题都一一解答,少年萧驰邺很喜欢也很尊敬这个潇洒又清雅温和的叔叔。

    直到那一封加急线报的突如其来,“悬尸首于城门之上…“,少年的双拳紧握,眼圈泛红。第一次,他觉得战争之残酷无情以至于恶毒。所以他并不希望有女一人,担心之致,却未能有个如话本般的幸福团圆之结局。如果可以,希望自己孑孓一身,无情爱缠身,抽生出许多无端之感。

    但是萧驰邺也知道今时今日娶妻生子是无法避免的问题,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4)

    暮色黯淡,残阳如血,夕阳从城西的高岚山缓缓落下,拉出了一片黑墨般的宁静,地面上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下,远处的天际逐渐裂成一张血一般的破口,已然过了宵禁的时辰,城内一片死寂,唯有信武侯家中灯火长明。黎明之后,举国同悲,帝后亲自吊唁。

    这夜似乎很长很长,经历了三朝的大将军呼吸缓慢的躺在床榻之上,如风中秉烛般,奄奄一息,丝毫没有当年黄沙黑土之上的英气与威严。他走得安详而平静,没有一丝不甘与疼痛,这一生的荣辱,他已悉数尝尽。而立之年时是宸国最有力的护国基石,为宸襄王起到维护国家安定,稳定民心的作用。但天不遂人愿,宸襄王两年前意外去世。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登基之时必然感觉到危机感,一个掌管国家军队又有着相当的威望的将领,享受着如此之高的待遇,这样的重臣一旦有了二心必然于王的地位产生了巨大威胁,新君登基急于扶持自己的派系,需要提拔更加忠于自己之人上来,似乎找人取而代之是最佳选择,既消除了这个威胁,又给自己的嫡系机会。

    老将军自然知道其中道理,便主动交了兵权,得了个功成身退。唯一的不甘是自己未能死在相伴一辈子的铁马冰戈中,唯一的不舍是未能陪驰邺长大,看他娶妻生子,看他意气风发。

    “邺儿,不要哭…也…不要..悲伤,你是…个男子汉…要为国尽忠…完我未完之业,我床榻之下有一东西…保管好…替我信守诺言。”老将军说完这句话,仿佛卸下身上之负累这般,长舒一口气,萧弋连忙将萧驰邺拉到床尾,命他跪了下来,连拜三次,将已备好的茶叶装进棺内的白布枕头。萧弋知道父亲对自己已然大失所望,但是弥留之际居然无可相告,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原来血浓于水也走向了淡之如水。

    这一夜,并没有时间来悲伤,搭建灵堂,四周饰以白布,并扎纸人,纸马来烧,打幡撒纸,萧驰邺听着家中长辈们的习俗,一一安排妥当之时已然是下半夜,母亲牵他的手领他去后院歇息,他也只是像一个木头人那般被拉着走,眼睛里全是空洞,却是一夜无眠。这是他第一次知道真正的悲伤,是连眼角干涩,泪水都凝结成心里的痂,人真的是一瞬间长大的,而萧驰邺的长大,似乎悄悄的就在当下。

    他猛地想起,祖父的话,“信守诺言?是何种诺言呢?”,从床榻上起身,缓缓走进祖父的卧房,灯火明亮,就着烛火的映射可以看到父亲的背影,似乎在找着些什么。萧驰邺轻轻地打开门,而那背影似乎没有听见动静,专心致志地探寻着床榻里的东西。

    “您在找些什么?”是少年清冷的声音,伴着深夜的冷风吹进萧弋的耳中。

    “没有,只是想知道父亲是留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你尚不能权衡,为父自然替你保管。”萧弋迅速恢复了平静,清了清嗓子说道。

    “这些自是祖父留于我之物件,父亲若无他事,前厅之事还需您诸多费心,主持大局,您知道的,我对那些不太熟络自如。”萧驰邺不愠,但今日他实在不想多出事端,何况父亲如此,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自是有什么重要之事,祖父不想他知道罢了。

    萧弋甩了甩衣袖起身离去,这儿子越长大性格越像着苏苑那个女人,纵然有很多不悦,但终归是自己此举不合时宜,此时非要参看有些不妥,但又心有不甘。

    萧驰邺翻起床板,扣动暗格机关,里面有着父亲童年时期的小样画和几个未曾见过的木偶玩具,还有一红的刺目的折子和卫岭叔叔随战携带的画像,烫金字体一笔一划地写着“庚帖”二字。上面写着那女孩的生辰八字,末尾处还用墨色写着几排密密麻麻的小字。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

    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花好月圆,欣燕尔之

    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

    谨订此约”

    “姓卫,名静姝”荣安县主?卫岭叔叔与那画中人的女儿?我与她竟有婚约?这对萧驰邺来说真是一个莫大的吃惊事。

    素来英明神武的祖父竟然也会学着与人签订了婚书,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希望默默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只愿觅得一良人,宜室宜家,温柔一生。

    其实是卫岭叔叔的女儿也好,当年一战,若是没有他舍生取义拼死一搏,便不会为后来的大军拖延时间,更何谈保住蓟州,但这也是祖父这些年来的心中遗憾和无法迈过的一道坎,当时正是进退维谷的死局,祖父不愿他只身范险。卫岭却主动请战,说粮草不足,必不能我们都困在此处等待弹尽粮绝,不战而败,臣生于草根,性命不足挂齿,是主上隆恩让我家族荣耀,而微臣必要解其危局以报主上和将军之恩。此生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家中还有所期所愿。说完,卫岭叔叔将画卷交予祖父,说完,若臣不测,不必将此画给与内人,不必徒增她之悲伤,便起身而去,便是一去不回。

    而那画卷,他爱惜如命,最后时却一眼不看。“对不起,小姐,此生必然辜负于你,但我不负这江山百姓,我无颜留给你一字一句,但满心满意的都是你,一别两宽,日后再见话家常,伴你一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