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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知道婚约之事时,萧驰邺想过很多种遇见卫静姝的场景,或是在祖父葬礼的宾客席上,或是约见在城南的茶楼之上,又或者是一场普通的宴会上,但他万万没想到春晓楼之中。
在祖父葬礼之后的不久,那个在血缘上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就堂而皇之的将一个庸脂俗粉带进侯府,这人的打扮与寻常妇人的打扮不同,见之让人觉得繁重,头上戴着金丝红宝石步摇,绾着孔雀珠钗,另一边还插了一朵艳红色的牡丹,项颈之处戴着纯金的璎珞圈。说起话来那神色几近妩媚,但一开口不难发现她心底的胆怯。
“我们这市井中人,天天想象着这官家家中究竟是何种模样,大家都说,这辈子都是没这个福气能见上一面,曾经在听说书的说过几句,如今一见,可真真儿的要强不知道多少倍。”女人的手指指点点,身体摇曳将倾。
“老爷,您这又是何意思。父亲五七尚未过,这怕是于情不忍,于理不合。”苏苑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
“人反正我是带进门了,你看看这上京城哪个侯爵不是三妻四妾,儿女绕膝,这信武侯府终日死气沉沉,还有你这么个端庄无趣之辈,我纳个妾为我侯府添香火,父亲九泉之下也会开心的。”萧弋头也不抬,伸手搂住那女人的腰,从苏苑的身旁经过。
“老爷此举,若是只想让我难堪,那大可不必。”苏苑气极反笑。
“苏苑,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若不是你有那刑部尚书的爹,你以为我会娶你?你为我侯府生了嫡子,那个逆子哪一点把我当爹看,你又哪一点把我当丈夫看,如今侯府,我是这世袭的侯爷,你今后最好少插手我的事。对了过两天,玲珑和我的孩子也要搬进来,你叫人收拾收拾一间上房。”萧弋思考了半响道,
“那逆子日日待在那军营,又每个一官半职,游手好闲,这侯府他也不回来,就把他的房间腾出来吧,也倒不必麻烦别人了。”说完他吩咐好王管家,放在女人腰间的那只手调戏宠溺般的抓了一下臀部。伴着那女人的一身娇呼离开了后院,径直走向了寝殿。
苏苑往后退了几步,扶住身后的柱子以至于让自己不至于跌倒。“他竟是,竟是如此之人。”从前他那般温和,终究只是迷惑了自己。爹娘当年那般劝阻,说他并非良人,自己的亲爹都放弃了他,这般浪子怎能得嫁。这是苏苑第一次违背父母,在婚姻大事之上,她从心了,却殊不知从心的结局竟然是这般。现如今想来,并不是他一贯伪装得好,而是她深陷其中看不透罢了。
萧驰邺今日去春晓楼,自然不是寻欢作乐的。而是去找那个寻欢作乐的私生子的。真不愧是萧弋的儿子,沾花惹草之事真是得其真传出神入化。今个是约了几个上京城中几个富商之子在这春晓楼消遣,但酒过三巡,醉意上头,他竟大肆宣扬自己是侯爷之子,并要求春晓楼的头牌姑娘伺候着。但是春晓楼说白了主要的顾客就是上京城大官公子们,这些商人在这里是排不上名号的,今日却要怜儿姑娘伺候,老板自然是不肯的。
“今时不同往日,我如今可是信武侯盐运使萧弋的儿子,将来的侯爷,你们怎敢如此无礼。”萧拾宇高声说出这这惊天大消息。当日萧弋接他们回侯府之时,还是小心低调的,毕竟这也不是一件什么光耀门楣的事情。
“萧兄,你别说醉话了,虽然信武侯府也是姓萧,但这话可不能乱说。”同行的人,见状况不对,酒也醒了大半。
萧拾宇拿起桌边的酒壶,一口气猛地喝了一壶说道:“小爷我今天就要定了这怜儿姑娘。你们只管送上来便好。”说完,露出腰间萧弋刚给的玉牌。
春晓楼老板接过玉牌打量一番,确实是真的,这可是当年先皇赐给信武侯的上号和田玉玉牌,且不论他是否是萧侯爷的儿子,单是这块玉牌,便已经可以证明此人来历不凡。于是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谄媚道:“劳烦萧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叫怜儿。”
但是此时,萧拾宇突然捂住自己的肚子,倒了下去,还止不住的呕吐,身体不可控制地抽搐。在场的人都吓坏了,连忙去找郎中。春晓楼自开业以来从未出过如此之事,若是闹出人命,也便断了财路。这事很快就传开了。
传到卫静姝的耳朵里竟变成了,“萧小侯爷在春晓楼醉酒闹事后中毒昏迷不醒。都好几个郎中看过了还是无动于衷。”卫静姝没来得及多想,便收拾好自己的药箱赶到春晓楼,她刚开始本以为这春晓楼是寻常酒楼,赶到时才发现竟然是这种地方,里面的姑娘依旧妖娆万分,万千青丝搭肩,十余朵红花编成环扣于头上。卫静姝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她蹙眉,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春晓楼已然乱作一团,这时候没人会在意是不是有女子进入。
卫静姝穿过人群,看到了仍然躺在地上的男人,已然不省人事,她摸了摸他的脉搏,心跳极度之快,非常紊乱。“是夹竹桃中毒。我有一方或许有效,劳烦尽快做好送服”说完,她打开药箱,拿出纸笔写下“甘草三钱,绿豆六钱,水煎分二次服用,而后,人参麦冬各二钱,五味子一钱。混合水煎服。”末尾用娟秀的字体写下,“卫静姝”。
萧拾宇服下药品之后,春晓楼主事的将她扣住,以防出了什么意外,也好找个垫背的替罪羊。卫静姝刚好有时间仔细看看眼前这个萧小侯爷,当日匆匆一面,只看到一个背影和清冽冷淡的声音,而如今这眼前人衣履风流,唇齿如画,身着宝蓝色纱衣,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腰带上配着贵气的玉牌,五官算得上是端正,但绝非传闻中那般精致。这身衣服若没有绝对的气场,穿在身上只是平添了些许俗气。
中途萧拾宇又起身吐了几次,也就慢慢恢复了意识,看到了身边微微有些失神的姑娘。
“嘿,美人儿,你是被小爷的英气迷住了吗。”刚醒来也不改本性有些谄媚道。
卫静姝微微有些恼怒,但是没有表现出来,根本没理他。转头对春晓楼的掌柜的说:“现在萧公子已然苏醒,我可以走了吗。”
“等等。荣安县主”一生清冷的声音响起。卫静姝闻声转身望去,人群中自然为其两边分开一条道路,伴着一众姑娘们的惊呼,一个身着墨绿色的剪裁合体的锦袍,身姿挺拔伟岸,步履轻缓,有说不出的尊贵雅致,虽和躺在床上的那位萧公子五官有几分相似,但细看又不大相像,这人五官极其精致,上扬的剑眉让面部多了英气,明亮如寒星的眼睛,点缀着线条分明的脸庞。
“公子,怎会认得我。”卫静姝离开上京城许久,世人鲜少知道还存在个荣安县主。说着她一双眼睛盯住了已经走到身边的男子,他身上有一股令人心安的味道。
萧驰邺抿嘴一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怎会不知?一见便知,与那画中人物七分相似,却又不似那般桀骜,有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双目似一泓清泉,顾盼之际让人不敢亵渎又心之所向。他定定的看着她,觉得似曾相识,犹如旧人归。
“在下萧驰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