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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清月阁已有数日,渐渐的掌握了清月阁的地形和规矩。
清月阁总体来说是一个中西结合的妓馆。一层是一个歌舞大厅,小姐们可以在舞台上唱歌跳舞,台下也有近二十张雅座供客人观看。而在舞厅周围围绕着的是大大小小的包厢。
同时除了几个知名的小姐属于卖艺不卖身的“艺妓”以外,清月阁也有许多真正的窑姐儿陪着客人们吃喝玩乐。
而我们这些杂工不仅要整理客人留下的残局,同时还要帮妓女们浣洗衣物,清理房间,上酒上菜也是必不可少的。由于杂工中只有我一人是女子,大家也都让着我,活儿还不算太多。
“渌儿,咱俩快些把大厅的每张桌子都拿皂子水抹一遍,再过半个时辰客人就要来了!”
跟我同为伙计的小四儿风风火火地端着木盆和抹布跑向大厅,回头嘱咐我道。
“欸!”我赶忙小跑跟着四儿。
“今日有许多大人物要来呢,咱要是碰上,没准能看见齐少爷一眼。”
四儿拧着抹布兴奋的说道,那神态就像那些个公子哥迷恋戏子那般,让我看了怪不舒服的。
“齐公子是什么来头,有这么稀罕?你瞧你那个样子。”我调侃他道。
四儿放下手里的活儿,惊讶的看着我,眼睛瞪的有铜铃般大:
”齐公子你都不知道,真是个土包子!”
他见我仍是没什么反应,干脆搬了把板凳,坐在我跟前絮叨了起来。
四儿没什么文化,讲的也是乱七八糟的,不过我还是从他的话语中明白了个大概。
在清月阁这些豪客中,不乏有头有脸的商人和读书人。在这其中最出名的当属琉璃厂第一倒爷齐府少东家齐羽。
这齐羽倒不是说家世有多显赫过人,他的祖先也不过是盗墓高手罢了。而让他在清月阁中出名的原因是他长了一张连女人都会妒忌的妖精般的脸,谁多看一眼都要被吸引进去。
而同时他的能力绝不逊于他父亲,这几年在古玩界混的风生水起全凭他一双能瞬间鉴别真伪的眼睛和他那三寸不烂之舌。
当然这齐羽并非好色之徒,也并非朱门酒肉之辈。他之所以经常光顾这里,一是因为这里达官显赫经商之人颇多,清月阁的的包厢常常成为他们的生意场所。
二是据说齐羽十分深爱着清月阁的三大头牌之一的素菲,而素菲小姐却不是很领情,一次也没同他出去过。
“菲菲红素轻,肃肃花絮晚”,我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已然觉得不俗,见到素菲本人更是讶异。
这素菲小姐的五官一眼看上去并无十分惊艳之感,只觉她身形纤细,一头黑发如丝绸般顺滑浓密,肤白胜似常人。
然而久了就发现她平日喜着素色旗袍,有着旁的女子没有的空灵和淡雅的气质。眼中时常流露出不谙世事、云淡风轻的安逸与豁达之色,全然看不出像是风月场所的女子。
我时常想,这清月阁的东家真是不一般,选出的女子个个出色,若换我是那些公子哥们,也一定会为她们倾慕。
夜幕开始降临,清月阁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不到戌时,客人已经尽数坐满,厨房的点单也是一波接着一波。我平时虽没做过什么粗活,倒也还算伶俐,有条不紊地端着盘子和酒壶,还像是那么个样子。
“渌儿,快着把烤鸭和茅台端到天字雅座,艾窝窝和豌豆黄端去雅兰间!”厨房的师傅催促道。
雅兰间是清月阁最大的包厢,在一楼的最里端。今日小四儿似乎忘记点上四壁的灯,黑灯瞎火的我是全然看不清道儿。
我既要顾及着盘中的点心不被颠坏了形状,又要赶着时间送到包厢,让我在这回廊里可一通好走。
“在这数把个月了,你摸清他的底细没有?”
声音传自回廊和花园的交界处,是一个男子,语气慵懒却不可违抗。
“我见都没见过他几回,他总是外出,要么就把自己关在三楼。你知道的,除了他的心腹赵哲以外,谁都不能进去。”
回答的是一个女子,由于声音太小,我分辨不出是谁,但我意识到我听到了别人的谈话,而且显然他们是不想要别人知道的。
说实话,我根本不在乎清月阁哪个姑娘是不是探子混进来的,我只要自个儿能在这安安生生的待下去就行。
而现在这个情形,怕是安生不了了。我手上拿着这么多东西,若是走便会惊动他们,最严重或许会被灭口。而我不走,他们只要一转过弯便会发现我,结局是同样的。
突然,他们转向我这边了,我急的双手冒汗一下子没拿住手中的托盘。眼看着托盘就要摔落的稀碎,估计我的下场和它是一样的。当下我连死的心都有了,闭起眼睛心里大呼:爹娘救我。
然而我并没有听到托盘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到一只有力的手稳稳地接住了它:
“哟,原来是你啊。又在这里勾搭我们的姑娘?我正要把点心送去你们的包厢,一起走吧”
来人从我旁边走了几步,站在月光下,我彻彻底底地看清了他的面貌:他有着挺拔的身形,身着深蓝色西装,脚上穿的棕色皮鞋一尘不染。
他皮肤的颜色像是晒过的麦色,然而是那么均匀又好看。操着南方口音,五官深邃鲜明却不似北方男子那样大气,透露着少见的一种柔和。
从我的角度看不到那一对男女的相貌,只听那慵懒的男子笑了笑,应了声好。于是他们便一起向着雅兰间的方向走了。
我半天才回过神来,想起厨房还有很多菜没上,于是慌忙地跑进了花园,全然不知背后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在看着我。
“小姑奶奶呦,你去哪儿了,”我赶到厨房,看见小四儿急的直跳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厅的菜我都上齐了,现在我要去门口给客人引路了。你把这只烧鹅送去雅兰间再回来拿几个杯子送去雅座。”说完,小四儿一溜烟似地跑了。
又是雅兰间!我既郁闷着,又好奇方才帮助我的男子到底是谁,想着再见他一面,便二话不说的回去了。
还没到门口,我便听到屋里传出一阵滔滔不绝的话语:
“今天正好大家都在,就给你们看一个好玩意。小爷我这白玉鎏金鼻烟壶虽算不上年代久远,也是乾隆年间的。你们看这玉,用的是昆仑山进贡的羊脂玉,温润无暇。再看这鎏金上的翠珠……”
我寻思着这个慵懒的声音不就是在花园的那个男子吗,方才还算比较严肃凌厉,现在怎么好似一副不可一世的大少爷般令人生厌。
“打扰了,您的烧鹅到了。”我想着再不进去不知什么时候能赶回厨房,便推门而入了。
被打断的男子似乎脾气很好,也不介意,热情地张罗着桌上的公子大爷们赶快尝尝鲜。
我抬眼仔细看了看这男子,一双桃花眼生的甚是迷人,肤色白的胜似女子,鹅蛋脸和坚挺的鼻尖真是邪魅。
最惹人注目的是他的嘴巴,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坏坏的捉摸不透的感觉。不用猜,这一定就是大名鼎鼎的齐羽。
在屋内的还有兰嫣和素菲小姐在你弹我跳的表演着,兰嫣见我进来,便停下舞蹈,朝我眨了眨巴了几下眼睛,甚是可爱。
素菲仍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坐在琴前拨弄着琴弦。我盯着她,想起小四儿说过齐羽和素菲小姐之间不寻常的关系,思忖着她是不是就是花园里的那名女探子。
除了她们,还有几个窑姐儿也在包厢里陪着客人喝酒聊天。见我这么突兀的闯进来,个个都是一脸不满,估摸觉着我是个贱胚子,想勾引那些二世祖。
而这屋中唯独不见帮助我的那名男子,我有些失望,拿起托盘准备出去。
“啊!鼻烟壶!”
不知哪个窑姐儿尖声叫了一下,我下意识地一转身,碰倒了桌子边上的鼻烟壶,它滚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我呆在原地,心里明白的很:是那声尖叫惹得我转身才碰倒了这个鼻烟壶。我愤恨的看向方才出声的窑姐儿,只见她一脸得意,指着我大声喊:
“就是她打碎的!”
我慢慢地看向齐羽,他的表情深不可测。我心里同样也很明白:我摊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