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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个月来,天天在严寒风雪之中折腾,不少兵卒在返回途中,已经显出寒热的症状。
小刘团长是伤兵营出身,知道这种情况极为不妙,必须早做准备。若此时在军中爆发一次大规模伤寒,必然会影响明年的东征。
故此,小刘团长提前用秘法与师父联系,让师父准备好大量药物,热汤。
回到营中,一碰到热乎乎的炉子,不少兵卒根本不想吃饭,就想倒头大睡。
小刘团长深知,若此时不用一大碗加了药的热羊汤将这些天兵卒体内积攒的寒气发出来,若是让他们直接睡下,一觉醒来之后,大半兵卒都会就此病倒。
团长有令,必须喝了这碗热腾腾的羊汤,才能歇息。出于对军令本能的服从,疲惫到极点的兵卒还是坚持先执行完命令。
绝大多数新兵喝了这碗热气腾腾的羊汤,擦掉头上冒出来的汗之后,倒头就沉沉睡去。
孙老医官看着东歪西倒了一地的这些兵卒,也没生气。他知道,这半个月,确实把这帮新兵折腾坏了。老兵们此时都还挺得住,开始忙着把新兵们背回宿舍。
孙老医官对大徒弟说道:“也亏得他们这几个月吃的好,将身体养得壮实,不然还真撑不下来。”
小刘团长皱着眉头,对师父说道:“这次演习,还真发现这是个大问题。按照咱们原来的伙食,兵卒虽然能将身体吃得强壮,但如今看来,仍不足以应付将来的东征所需。”
李得一跟着点点头:“是,不光这些新兵顶不住,就连那些精锐老兵,这一趟折腾下来,也都有些疲累。看来咱们得多给兵卒伙食里添些硬菜。”
“从明天开始,每月从夷人那儿多买两倍的牛羊。从现在到出征,咱们必须得保证兵卒吃得更壮实。”小刘团长道。
“师哥,看来咱们得在兵粮中,多添些肉干。”李得一补充道。
“恩,这个事情交给你去办,要快。”小刘团长立即拍板。
从头到尾,两位团长就根本没想过钱的事儿。
王猛在旁边听着,心中直感叹。到来年出征时,定北守备团将有十数万大军。这么吃下去,得消耗多少牛羊,又得多花多少钱,两位团长还真是舍得在兵卒身上花这些钱。
他这是又陷入辅佐帝王那套思维习惯当中。
王猛虽然如今不再提打天下的事儿,但先前毕竟他学了十几年,就是学的这套本事,所以现在他虽然习惯已改,但思维当中,依然难免受到影响。
在王猛心中,兵卒就是打天下用的刀,只要锋利能杀敌就行,至于刀的保养么,就不是那么在意。按照王猛所学,兵卒属于消耗品,不必如此悉心照料。
身为君者,不过需要作秀一番,搏一个爱护兵卒的名头,哄着兵卒拼死效命罢了。
毕竟帝王枭雄是出来打天下的,打下来之后,这天下就是他的私产。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者,富有四海。
天下统一后,养兵花的钱,可都是帝王自己的钱(尚未统一时,还可以因粮于敌)。
帝王都是出来干“打天下”这赚钱买卖的,而不是赔钱养兵卒玩的。
所以只要天下统一,这些帝王枭雄就绝不会再考虑给兵卒多花一分钱。
故此每每王朝建立之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兵卒卸甲,将隐田园”这一类事情就会发生。
毕竟,养兵卒可是天下最花钱的一类买卖。天下统一平定之后,没了战事,就没有帝王愿意每天继续消耗自己大量钱粮,再去养活那么多兵马。这么多钱粮,拿来修宫室,纳美色,多好。
表面看上去,后世写史之人总喜欢将这类事扣到文官头上,说这是文臣压制武将的把戏。事实看起来,也确实如此。每当王朝完成大一统之后,总有文官跳出来,建议皇帝“偃武修文”。
但实际上,不过是短视的帝王以为天下已经就此安定,不再需要维持庞大的军队数目,也不愿意每日耗费巨大钱粮,来维持那么多兵马。
文官抓住帝王这种将天下视为自家,变得抠门起来的小心思,趁机上书,逢迎上意,压制武将,一石二鸟而已。
而短视的皇帝们也多半会顺水推舟,称赞文官“懂得治国”。
皇帝则“纳谏如流”,立即颁下诏书,称如今天下已安,百姓需要休养生息,人口需要繁盛。故此特把军中兵卒解散部分,让其回乡繁衍。
从此,王朝只保留部分京营,边军,将大部分兵卒解甲归田。
当然了,皇帝说的也是实话,天下经历大乱之后,男子大量战死。作为繁衍生息以及耕作田地的需要,也需将军中兵卒大量放归家乡,让他们繁衍耕作,以恢复生产。
这平周天下,历朝历代,都非常重视粮食生产,但却又视种地为下贱的活计,仅比匠人稍强一点。稍微有点本事的人,都将读书当官为正途。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而历朝历代的皇帝,重视农业生产的方式,也不过是每年象征性地在御田里种一颗麦苗,挥舞两下锄头,以此“劝耕”。
但在定北守备团,情况却完全不是如此。根本就不可能有兵卒退役之后返乡种地。
如今,定北守备团所控制的土地,都有专门的农夫耕种,定北守备团每年都会给予他们大量赏赐,以及褒奖。而且定北守备团常年设重金悬赏,满天下寻找增加粮食产量的方法,技术,人才。
如今的定北县,种地的农夫都是经过农学院专门培训的,他们精通耕种技术,能熟练使用各种农业器械,具备相当强的专业素养,一个农夫就能轻松耕种几百亩土地。
而兵卒,则是另一个专业的人才。定北守备团现在,已经将行业划分的更加细致。
这也是按照当年狄大帅未完成的构想执行。如今
定北守备团的兵卒,在退伍之后,有大量合适安排,不会再从事耕种。
如今,兵卒退役后,部分一等战兵会被留下来进入军官学堂,充当教官。部分伤残的一等战兵则会被安排去军事区站岗,充当守卫。
还有相当一部分退役精锐兵卒,会被留下进入定北县以及商贸城的巡查营,负责日常维持秩序,震慑宵小。
同时,这些精锐兵卒也被作为最后的兵力保存下来,维持着三天一次军事训练。一旦将来战事不妙,他们就是最后的预备兵。虽然目前来看,定北守备团不大可能用得上这支预备兵马,但总归有备无患。
至于少量够修原气的兵卒,则又有不同安排。
他们从战兵位置上退下来之后,仍然会留在定北守备团,充当教导,负责训练新兵。
而且当定北守备团主力出征在外时,这些精锐老兵就会成为守家的主要战力,归三位把总与孙老医官统领。
这些对退役兵卒的安排,都是按照狄大帅当年留下的章程办理。这些安排虽然多种多样,充分将退役兵卒的余热发挥出来。但在当时,狄大帅并未敢付诸实施。
当年,狄大帅虽然拉起了威北大营的架子,但毕竟还是平周朝廷的将军,而不是割据一方的豪强。
故此,狄大帅虽然有心将退役的精锐兵卒也留住,给弟兄们安排个好营生,但实际上却无法这么做。因为这样会留下话柄,被人说成私蓄兵卒,意图不轨。可惜的是,狄大帅并未这么做,最后依旧被扣上了这个罪名。
而现在的定北守备团,则全然没有那么多顾忌,想怎么安排退役兵卒,就怎么安排。
如今天下,哪个皇帝敢管定北守备团的事?三位皇帝不光管不着定北守备团,反而还要时时担心,被那位多事的李副团长挑毛病。前次两国皇帝打算和亲突辽国,就被李得一写信大骂。随后,李副团长一身火气无处发泄,恼怒之下,直接屠灭塞外三大部族。
所以现在,几位皇帝都很小心,尽量不招惹这位杀星。
将一干兵卒全部安置好,天已经大亮。已经是初一,年三十就这么忙碌了过去。
不知不觉间,这一年居然就此过去。
李得一略有些疲惫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抬头瞅了师哥一眼。
小刘团长道:“有二十几名兵卒已有寒热的症状,我已经将他们单独分开,暂时安排到伤兵营调养。”
李得一忽有所感,说道:“师哥,怪不得历朝历代,就算是平周开国太祖那样的人物,都难以将这草原彻底征服。咱们的兵卒已经算是身强体壮,居然还熬不得这草原上的风寒。这要是其他三国任何一家的兵马进入草原,即便能将蛮族击败,也会受困于这严寒,无力将蛮族残部追杀殆尽。到头来,蛮族还是能慢慢恢复,熬到王朝衰弱,卷土重来。”
虽然这半月来,忙累异常,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但李得一身体依旧很好,精神健旺。到底是修了原气的,就是与普通人不一样。
朱标和刘盈两个刚开蒙的小子,就受不住这样的折腾,喝了驱寒汤,就去歇了。
小刘团长拉过一把凳子,让师弟坐下,随手又给自己拿过一把,叹了口气,说道:“这大概也是天之道。这草原虽然环境恶劣,冬季漫长严酷,压迫草原上的蛮族一直人丁不旺。但同时也锻炼保持住这些夷人野蛮嗜血的凶性,想要在这草原上活下去、活得好,就只能凶猛起来。最起码,要斗得过狼群,熬得住寒冬。故此,这些草原蛮族,只要能长到十几岁,自然而然就是骁勇悍战的优等骑兵。”
听师哥这么说,李得一十分赞同,说道:“是啊,关内耕地众多,气候适宜,物产丰饶。平周百姓只要努力劳动,自然就能吃得饱,穿得暖。故此只要天下安定,没有战事,平周百姓很快就能繁衍生息起来,打造一个大大的盛世。然而,人若是安逸的久了,就会变得懦弱胆小。等王朝末年,战力衰弱,边防松懈,塞外的野狼一旦入关,就又是一场浩劫。”
师兄弟俩人又这么坐了一会儿,略说了几句,忽然觉着腹中饥饿难忍,便一同起身,赶去火头营吃些早饭。
火头营,王壮彪正端着一大盆热腾腾的饭菜,呼次呼次猛吃。
旁边三叔瞅着王壮彪,笑嘻嘻道:“小胖子,你可真行啊。这半个多月在野地里吹寒风,都硬生生没掉一斤膘。”
王壮彪边呼噜呼噜继续猛往嘴里送饭,边抽空说道:“三叔,您老说甚?洒家这身肉,这些天可是见少。”
三叔听了这话,直接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拿手戳戳王壮彪油光光的大肚子,戏谑道:“是不是天太冷,把咱守备团称猪用的大抬秤给冻坏咯。你才称着轻了些许?”
听着三叔这明显的调侃,王壮彪却若无其事,继续埋头猛吃。
王壮彪实在太胖,故此脸皮胖得很,即便红了脸,一时半会儿也透不出那厚厚的脸皮。埋头只顾猛吃,王壮彪试图不理会三叔的扰乱。
李得一与师哥一起适时到来,给王壮彪解了围。
三叔明显对李得一更感兴趣,因为整个定北守备团,就李得一肯没大没小,跟他老人家胡闹。瞅见李得一来了,三叔立即舍了王壮彪,来与李得一游戏。
小刘团长如今见着三叔,与原来也没什么不同。他原先就很敬重三叔这位老人家,如今依旧敬重。
“小王来啦?来来,坐坐。小胖子在里间藏了一盆炸里脊,想吃自己去端。”三叔上来头一句话,就先把王壮彪给卖咯。三叔知道小刘是个闷葫芦,怎么闹,也不会其效果,故此只客气这一句。
王壮彪当场就急了眼,“三叔!”然后猛站起身,抢先飞快冲进了里间屋里。
李得一冲着王壮彪的背影喊道:“王大哥,三叔是诈唬你那!”
王壮彪隔空答应一声:“洒家去去就回!”
“小李子,瘦咯。这半个月,没少遭罪吧。”三叔笑眯眯道。这开场白,还是典型的老一辈关心晚辈的语气。
李得一当然不会上当。再说了,李得一更喜欢胡闹,即便三叔不来闹他,他每回见着三叔,也要闹一阵。
“俺还行。三叔,你活了这么大岁数,恐怕没去过草原几回吧?下回出去训练,俺带你一起去,体验体验趴雪窝子里是啥滋味!”李得一坏坏道。
李得一说着,脑子里就开始想,到时候非偷偷抓一捧冰凉的雪,给三叔灌脖子后头。
瞅着三叔小眼中精光闪烁,很显然,他老人家也没想什么好事情。
三叔把头一摆,连连摇头道:“嘿,你还真是隔着门缝瞅你三叔,把老汉给看扁咯。这天下我哪儿没去过,就是海外那些仙岛,老汉年轻时也曾去得!”
李得一把头一偏,怪声怪气道:“得了吧,三叔。真能吹,海外仙岛?俺说个地儿,你保证没去过!”
三叔不服气道:“你说!”
“统万城!您老去过么?”
“难道你去过?”三叔大声反问。
李得一用力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