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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万城内传来消息,东突辽正式与突辽国分家,阿史那·狼青建立突金国,已经登基称帝。
这消息对于定北守备团来说,算是个好消息。此时草原已经迈入冬季,雪越下越大,上个月还清翠一片的草原,仿佛在一夜间就变成茫茫一片雪原。
阿史那·狼青挑选此时分家单过,称帝建国,显然也是早有准备。如今草原已被大雪封盖,雪深齐膝,骑兵出动极为不便。范国师与阿史那·豁耳即便想要讨伐他,也难以出兵。即便勉强出兵,有这大雪帮着延缓阻碍,阿史那·狼青也有时间从容布置反击。
东突辽分出去之后,统万城相当于腹背受敌,不得不分兵防备东突辽。如此一来,阿史那·豁耳用来与守备团作战的兵力,也将减少部分。
定北守备团上下,对这个好消息倒是没感到太大欣喜。反正不管东突辽分不分家,将来都要一并扫清。李副团长在灭绝突辽族这件事情上,态度很坚决。血债血偿,一名平周百姓的命换一条突辽狼畜生的命,这很公平。
自从与两国商谈结束后,李得一最近一直美滋滋的,对自己一番谋划感到非常得意。通过与两国这次会谈,不费一兵一卒,就顺利缓解粮草供应压力,还顺手与两国开启大规模战马贸易。李得一很为自己这番英明而举动自得。
骑在悍马上,穿着靛蓝色崭新棉服军装,草原的冬天虽然寒冷非常,但暂时还冻不透身上这套守备团特别订制,内里衬着皮子的棉袄。李得一照例巡视着营地,朱标和刘盈俩小子最近都没跟在他身边。
俩太子上次好不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战后总结,结果被李得一直接给无情毙掉。接下来,李得一又连续毙掉俩太子三次。为了完成作业,这些天俩小子干脆闭门不出,闷在屋里苦思。
李得一现在好歹也能体会到,师哥为启发他思考,废了多少心思。倒不是俩徒弟说的想的不对,而是总有不到位的地方。李得一明明知道,却又不能明说,就怕堵塞俩徒弟的思路,只能想法循循善诱,引导他俩自己思索。俩徒弟将来要当皇帝,想问题就必须面面俱到,方不容易被臣子误导。虽然这要求对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半大小子有些不近情理,但既然身为储君,就要承受储君的压力,只能进不能退。因为太子一旦后退,下场必然凄凉。
李得一虽然护犊子,将来也必然护着俩徒弟,可总不能护一辈子不是。
俩小徒弟不在身边,其他五十三个学生最近各有各的任务,也都不在李得一身边。这五十三个徒弟如今都已长大成人,只等平灭突辽国这一仗打完,其中大半都要回去娶媳妇成家。他们如今已然成为守备团的年轻顶梁柱,刘团长最近正对他们进行集中培训,教导几个迈入俱五通境的孩子修原气,指点仍在气壮境的。
李得一独自一个骑着悍马,溜溜达达巡查着,心中忽然想起家中媳妇,恍然间居然已经半年未曾见面。
“也不知媳妇怀的是男是女。都说肚子尖是男娃,肚子圆是女娃。俺走的时候,媳妇尚未显怀,没能看出来……”李得一轻轻嘟囔着,失神地想着家中娇妻与尚未出世的孩子,任由悍马带着自己到处巡查。其实孙老医官曾经专门动用星辰图推衍过,说是男孩儿。可李得一这即将当爹的,心中总是犹疑。
正出神工夫,李得一忽然听到耳后有人叫自己,一扭头,是王猛正在追来。
“李副团长,末将有事相商。”王猛快马追到李得一身后。
“啥事?”
“末将听闻李副团长以上好突辽战马为报偿,让平唐国与平汉国为守备团运输粮草等物资。”王猛道。他如今跟李得一说话,也变得直来直去粗犷起来,不再似刚开始那样,非要先拽一段文词。王猛一直在后方粮道往来护送,虽然统万城最近没再派骑兵来侵扰,但他依然日日警惕,坚持巡视。直到昨天,他返回大营报告时,看到有民壮在往守备团大营内运粮食木材等,一问才知道这事。
这事儿是李得一近来颇为得意的一手,这会儿听王猛问起,立即笑眯眯道:“是有这回事。”
“副团长,平唐国与平汉国百姓,素来需服徭役,此番两国必是强行征发百姓运粮、从两国到草原咱们的大营,遥遥上千里路途,而且如今已经入冬,草原寒冷且大雪覆盖。路滑难行,而且那些民壮衣衫单薄,再这么下去恐怕对两国这些百姓多有伤残。”王猛越说到后面声越低。
李得一闻言,浑身就是一个激灵。他爹当年是怎么没的,还不就是被平周朝征为民壮,去军中运粮干粗活,结果就一去不回。抛下李得一与他娘一双孤儿寡母,惨淡度日。不待李得一长大成人,他娘就因为操劳过度,累垮了身子,被一场风寒夺走性命。
就因为自己爹当年被朝廷强征徭役,惨死异乡。所以李得一主持定北县之后,从不强征百姓干活,每次皆是发下高额佣金,雇佣百姓。对于干活时不甚发生意外的百姓,更是对其遗孀遗孤照顾有加,等同一般军属优待照拂。
却不料,这么年过去,如今位高权重的李得一,不知不觉间居然变成当年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权贵大人物。
想通此节,李得一瞬间就冒出一身冷汗。摸一把脸,对王猛拱手一礼:“多亏景略前来提醒,不然俺几成一祸害。”
接着,李得一又问王猛:“不知景略可有应对之法?”
王猛道:“何不令两国遵照我守备团之法,雇佣百姓做工,按月发与做工百姓工钱。对不幸死伤百姓优厚抚恤。”
王猛此番来提醒副团长,也是因他加入守备团之后,深受守备团影响所致。守备团向来爱惜民力,对治下百姓极为优厚。王猛加入守备团之后,不知不觉就受到影响,也变得对百姓仁爱起来。
这回王猛一看到两国民壮在大冷天衣衫单薄,冻得嘴唇青紫,就动了恻隐之心,故此专门来找李得一商议。
其实李得一这些日子也是疏忽了,他如今身为副团长,守备团又已经深入突辽国腹地,他每日要做的事情极为繁忙,少有空闲。这些后勤粮草运送之类的事,已经很久没亲自过去照看,故此根本不知两国民壮的惨状。
李得一听完王猛的意见,思索一阵,却没同意。“此事干系重大,俺得回去好好想个办法应对。”
说实话,李得一实不欲在这时候,再粗暴干涉两国皇帝,与两国交恶。如今定北守备团东征突辽国的战事已进行到关键时刻,在这时候,决不能节外生枝。
上次平唐国与平汉国想要跟突辽国和亲,被李得一知晓之后,直接各发一封书信,信中将两国皇帝痛骂一顿,然后更是以打仗为要挟,威胁两国皇帝立即停止和亲之举。
两国皇帝当时摄于守备团强横无敌的战力,最终被迫放弃和亲,但要说心中没留下芥蒂,那绝对是哄小孩儿。其实说实话,当时刘团长不是没准备与两国开战。
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这个时候,守备团大军在外,离着定北县一千多里将近两千里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后勤补给线拉的极长。若是此时李得一再如上次那样强横,俩国皇帝必然不会再忍,到时势必与两国交恶,局面将对守备团极为不利。
李得一沉默着不说话,开始绞尽脑汁思索起来。嘿嘿,真不愧是师徒。他俩小徒弟正关着门绞尽脑汁做作业,这当师父的,现在也得绞尽脑汁解决自己惹出来的问题。
王猛瞅着李副团长正在认真思索,就静静退走。
被王猛这一闹,这天剩下的时间,李得一简直是茶饭不思,一直在思索对策。想来想去,直到晚上半夜,李得一忽然发现,这问题好似已经成为一个死结。
目前定北守备团必须想办法缓解后勤压力,为将来决战增加胜算。平唐与平汉两国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之一,可这两国为运送粮草建木等后勤物资,又势必会征发百姓徭役,让百姓顶着草原严寒,千里迢迢运送到守备团大营。这又是李得一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可李得一也不能强行下令两国皇帝改变这一做法,那必然进一步激化与两国皇帝的矛盾,把局势引向十分危险的边缘。
可若是不这样做,两国百姓势必要因为李得一的决定而大伤筋骨。更别提将来一旦突辽国派选锋骑之类来侵扰,也不知两国多少娃娃会如李得一当年一样,变成没爹的可怜娃。
这一夜,李得一辗转反侧,苦思解决之道。不知不觉间,自从迈入俱五通境之后,就甚少发作的头疼,居然又发作起来。
头疼欲裂之下,李得一再也无法安静思考,只能忍着头疼,沉沉睡去。天亮时分,半梦半醒之际,李得一识海当中,忽然又飘进许多记忆图片。睡梦当中的李得一,忽然面上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接着李得一就被自己笑醒,醒来之后,李得一不及穿鞋,光着脚跑下地,来到书案前,拿起硬炭笔在纸上写下“劳务派遣”四个大字。
写完这四个大字,李得一好似完成一桩大事一般,长舒一口气,缓缓退到床上,继续睡个回笼觉。
半个时辰后,李得一急急起床,传令兵卒立即召集两国使节,他有大事商议。然后他亲自跑一趟火头营,让王壮彪给两国民壮每人一碗热羊汤。
把两国常驻使节叫来之后,李得一直接道:“你们马上派人回去给皇帝送信,俺有一笔泼天的大生意,要与两国皇室合作……”李得一对着两国使节详细说起这门生意的好处来。
先不说这门生意具体该怎么做,现在说了,两国使节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懂。李得一直接先说这门生意的好处,比如能增加皇室收入,能让皇帝传出仁爱百姓的好名声。对于两国帝室来说,这是一举多得的好生意。
如今世人皆知这位李副团长不光是个杀星,于经营之道也是十分精通,是个实打实的小财神。故此两国使节根本半点不怀疑,立即派心腹官员,快马回去送信。
两国皇帝收到信使急报之后,都对这门生意大感兴趣。两国皇帝如今都已知道,这位李副团长除了擅长杀人灭族,还十分擅长挣钱。
之前守备团忽然爆出十万多兵马,又以一县之地独力支撑东征到如今。两国皇帝惊讶之余,也重视起来,找来去过定北县的大臣,详细了解情况。当时了解清楚之后,两国皇帝皆不由感慨一句:“李副团长真乃活财神。”从那时起,天下就开始流传李得一善于经营的美名。
两国皇帝略一思索,就直接拍案同意。这事儿是李副团长与皇室做生意,无需经百官商议,皇帝可以直接做主同意,不怕有人说三道四。
其实两国皇帝这么痛快答应与守备团合伙做这门生意,主要原因还是两国皇室真的缺钱。
平唐国皇帝李势銮与李得一早就开始合伙做生意。如今那盐业生意,可是每年带给他二百多万枚银钱的分红。这些钱听着不多,堂堂平唐国皇帝,还会在意区区二百万枚银钱?如今平唐国一年赋税,怎么也得有三千万枚银钱,只多不少。
没错,平唐国一年赋税收入,确实有这么多,可别忘了,那是国库的钱,不是皇帝内库的钱。这些赋税收上来,自有用途,各类防灾救灾,官员俸禄,宗室功臣的俸禄与奖赏,各处兵马粮饷,等等都得从这里头出。
即便李势銮身为皇帝,也不能随意动用国库里的钱给自己花销。除非他不想要明君的好名声,想当个昏君,或者想把国家再次搞乱。
但李得一给他的盐业生意分红则不一样,这些钱,是守备团与平唐国皇室合伙做生意的分红,可以堂堂正正送入李势銮在皇宫内修建的内库地窖之中。每年多这二百多万枚银钱,李势銮在花钱上,可就舒坦许多。
可饶是每年能多二百万枚银钱,李势銮还是觉着钱不够花,不得不厚着脸皮与几位宰相扯皮,想尽办法多从国库“合情合理”往自己内库弄钱。就为这事,不少御史直接上书骂皇帝与民争利。
李势銮要当明君,对这些御史就只能忍着。可忍归忍,钱总还是要想办法多弄些。这回李得一说有一门挣钱生意要做,李势銮心里美的简直要冒泡。
平汉国皇帝刘赖更穷,他的平汉国,皆是在东突辽劫掠肆虐过的废土上建成。他的骑兵甚至连马都凑不齐,还用健壮骡子凑合。
刘赖身为皇帝,找遍全国上下,连四匹白马都凑不齐,只能用杂色马拉他的御辇。刘赖之所以如此急切要与守备团贸易战马,恐怕也有这个原因在其中。
刘赖的皇后吕氏,至今头上还是一支木钗。平汉国国朝初立,百废待兴。大家都穷得叮当响,有点钱都用来恢复生产,作为皇室,更当带头节俭,以为天下表率。
所以刘赖一听那位李副团长有一门大生意要跟自己做,美得差点调高,忙不迭就点头答应。
不久之后,两国使臣魏直言与张子房,去而复返。这次他俩身负皇命,来商议挣钱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