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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拿白眼翻他，沈玉心哼了一声，道：“就你贫。”</p>
说罢话音一转，看了看周围，不知想起了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p>
“不过，你说得也没错，妈和外婆睡在这里总比睡在城里好多了，最起码，比睡在那家的墓园子要好。”</p>
那家指的自然就是沈家了，虽然已经和沈父断绝了父女关系，可是，一想起沈父对他母亲和外婆做的那些事情，沈玉心还是心绪难平，恨意难消。</p>
不想让沈玉心生气，特别是为了沈父那个老不死的，江远恒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沈玉心的背，温声道：“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乐，今天咱们可是来看妈和外婆的，只能报喜，不能报忧啊！”</p>
闻言，沈玉心忍不住笑了，扭头看向江远恒，眼中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着，面上却是满满的笑意。</p>
“哼，你懂的还真不少，还报喜不报忧。”</p>
说着，沈玉心伸出食指戳了戳江远恒的腰窝，睁着一双明亮亮的大眼睛看他，撅着嘴巴，无比傲娇地说道。</p>
“说，当年你在国外干坏事儿那会儿，是不是也成天给妈报喜不报忧呢！”</p>
沈玉心嘴里的这个嘛自然就是江老夫人了，江远恒一直以当年入黑跟人打架那些事情为荣，甚至还曾将那时候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跟沈玉心讲了讲，主要就是突出他的厉害。</p>
可不就是厉害吗？</p>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出国没多久就有了拥护自己的兄弟，打起架来更是一个顶仨，领着一群小弟，专治各种不服，而且，他的好多小弟年纪都比他小，嗬，那威风劲儿，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完的。</p>
只是，江远恒也知道，这些事去也算是他人生的一大污点了，而且，这件事情之前和之后发生的事情，都不算太好，所以，在跟沈玉心讲的时候，江远恒还是有所保留的。</p>
在他出国之前，便是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这才一怒一怒之下离开了华国，其实后来想想，江远恒那时候选择出国不止是因为怒气，更是因为恐惧。</p>
他真的很害怕会有一天，他的身世被人曝光，然后他就只能带着他妈妈离开江家，江老夫人的娘家虽然也会帮些忙，但那些忙对他们来说，绝对只能说成是绵薄之力。</p>
先不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看江家的实力和几百年的基业，就不是谁都敢惹的，更何况，江远恒的出身实在是太不光彩，到时候要是真和江家撕破了脸，他能不能保住性命还是一说。</p>
江老夫人的娘家最多保住江老夫人，对于他，恐怕只有舍弃的份儿了。</p>
而出了国以后，江远恒便开始痛恨自己的软弱，更厌恶起自己的出身，最后就通过暴力和放纵来发泄心中的情绪。</p>
只是，到了最后，他渐渐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不想生活中恐惧和压抑之中，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p>
正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姚子诗的父母，两个对他真的很好的人，虽然那段记忆对江远恒来说并不痛苦，甚至还是很温暖的，但是出了姚子诗的事情。</p>
他是一点儿也不敢在沈玉心提起姚子诗的名字，连带着姚子诗的父母也渐渐被他淡忘了，现在想想，人还真是一种薄情的生物，只是，人的薄情更多的，只是为了守护好另一份儿感情罢了。</p>
听到沈玉心提起那时候混黑的事情，江远恒一下子思绪万千，只是，万千思绪都在一瞬间闪过，对着沈玉心笑了笑江远恒没敢说出事实，他怕沈玉心难受。</p>
于是便顺着她的话说起来：“对啊，那时候跟妈打电话报平安的时候，其实刚刚结束一场械斗，我还记得有个小子，那天刚被我砍了一条胳膊。”</p>
他这话说得也不完全是假的，只是跟江老夫人打电话的次数毕竟是少数，满打满算也就那一次吧，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江远恒便开始厌恶起了江老夫人。</p>
于此同时他也很痛苦，因为，从小到大，家里几乎不见江老爷的身影，一直都是他母亲江老夫人陪着他，虽然在江远恒的印象里，江老夫人一直是严肃的，多数也是斥责他的。</p>
但是，无论如何，他母亲是一直陪着他的，这就够了，要不然，可能在他的童年里，就真的只剩下阴影了。</p>
江远恒说得半真半假的，沈玉心倒是也没怀疑，只是听江远恒这么说，心里觉得还挺好玩儿的。</p>
她还真没想到，那时候的江远恒竟然真是报喜不报忧的，毕竟，那时候江远恒应该是知道了自己身世了，沈玉心还以为他不会怎么理江老夫人呢，所以，问完这句话之后，她就有些后悔了。</p>
只是没想到，江远恒真的那么认真地回答他了，还和她想的大相径庭。</p>
不过，听到江远恒那时候和江老夫人还有联系，沈玉心心里的疼惜总算是少了一些，要是知道江远恒那时候有多么孤僻，她肯定要心疼死的。</p>
她不知道的是，江远恒那个时候，还真和她想的一样，几乎都不怎么跟江老夫人联系的，甚至为了不让江老夫人找到他，手机都摔了好几个，半个月都不回家。</p>
江远恒去国外的时候，江老夫人提前为江远恒准备好了房子和佣人，佣人不止是用来照顾江远恒的，也是为了看着他，让他在国外继续努力学习的，时不时地还会跟江老夫人汇报一下江远恒的近况。</p>
江远恒初到国外那会儿，刚开始还是很老实的，只是，没老实几天，他便按耐不住了，老实的那几天，他什么也没做，整天闷着房间里胡思乱想这，想着自己的身世，想着江老爷子的态度。</p>
想着那天江老夫人和江老爷子的谈话，想着他以后该怎么办，甚至还想着，要是他和江老夫人被赶出了江家，他要怎么办！</p>
后来他才发现，他真的什么都不行，他年纪小，自小干不了什么活，初中毕业刚要上高中，虽然中学读的都是顶尖的学校，可是初中学历就是初中学历，出去也干不了什么啊！</p>
想来想去，江远恒突然发现，原来只有让他特别讨厌的钢琴，才能勉强成为他的挣钱工具，但是，江老夫人富贵了大半辈子了，就算他去餐厅帮别人弹钢琴，挣得那点子钱也养不起江老夫人。</p>
更何况，要是他的事情抖出去，江家未必会栽让他这个“耻辱”活在世上，反正他身上流的也不是江家的血。</p>
那时候人们都以为他叔叔只是江家的养子，在江远恒心里，他自然是觉得，他跟江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关键他那个叔叔也是个短命鬼，不过，就算他活着，也未必能护住他和江老夫人。</p>
最后，江远恒真的觉得，他简直就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心情十分暴躁的他，没几天便离家出走了，然后在一个小巷子里被人堵住，江远恒当时正在气头上。</p>
直接将那个堵他的人给揍了，后来他便认识了黑道上的人，一步步混开了。</p>
之后他便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刺激，痛快，打架就像吸毒一样让他上瘾，因为跟人打架的时候，他什么都不会响，风在耳边呼呼地刮着，汗在背上哗哗地淌着，呼吸一声重过一声。</p>
打完架了，整个人就觉得痛快了，要是问他在痛快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觉得，能暂时忘记那些屈辱，忘记那些痛苦，一切都是好的。</p>
在他消失了半个月后，江老夫人急得都要飞到国外了，只是，她最后还是没有来，江远恒知道之后也只是呵呵笑了两声，随即又开始了他那放纵的生活。</p>
江远恒知道，江老夫人肯定不会来的，她若来了，他在国外胡闹的事情，一定会传到江家某些人的耳朵里。</p>
只是，他也觉得，就算江老夫人不来，江家长辈该知道的事情，估计也都知道了。</p>
“到了，就是这里。”</p>
沈玉心脆脆甜甜的声音，唤回了江远恒的思绪，江远恒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黑眸之中已是一片明朗。</p>
他知道，今天他想的太多了，该远去的事情，终将远去，有些事情，是只能用来回忆的。</p>
回忆总像是蒙了一层轻纱，若是没了那层纱掩盖这，人们总会看到其中的丑陋不堪，其中的痛苦折磨，就像少年时期的那些事情。</p>
说出来是疼的，想到的时候是模糊的，经历的时候，是浑浑噩噩，或是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p>
不过好在，那些事情，如今都已经成为回忆了，如今，只是回忆而已了……</p>
江远恒的睫毛颤动了下，低下头，认真地看这沈玉心缓缓地蹲在地上，将篮子放在一边，从篮子里拿出黄纸铺在地上，拿出两根白蜡插在两侧的土地上，把供品放在黄纸上。</p>
然后，沈玉心颤抖这手指点燃了蜡烛，黄色的纸边儿上落上了水滴，一滴一滴的，阴得纸都变成了暗色的。</p>
随即，水滴滴得越来越凶，沈玉心的肩膀轻轻地颤动着，呼吸也颤抖了起来，只是一直都没有哭出声。</p>
这是第一次，江远恒生生地忍住了抱住沈玉心的冲动，像是一棵大树一样站在原地，看着她心爱的小女人哭得泪糊了满脸，眼圈儿越来越红，身子抖得如风中落叶。</p>
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沈玉心不止是在发泄心中对亲人的思念，应该也在心中跟在这里长眠的母亲和外婆说着话，说着一些知心的话。</p>
有了爱人和孩子，生活得很幸福，可能真的就像他刚刚说的那般，报喜不报忧，也可能将自己的一腔委屈都发泄了出来。</p>
这一刻，或许沈玉心真的想了很多很多，但是，江远恒一点儿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自家的小爱人，在她哭累了的时候，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