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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现场全部资料再播放一遍。”游畅焦头烂额指挥未明,未明打开屏幕向座下众人展示,一个白色的石头小宫殿,外走廊的台阶上鲜血淋漓,随着拍摄者的移动,开始有残肢出现在大厅边,内脏从内走道一直延伸进入一个华丽的卧室,重重纱帐后一具白生生的骨架平放在屋中央石头地板上。
“案情陈述。”罗非提示。
未明翻开厚厚的卷宗,“卫尉,七十八岁,居住在东山十八号宫殿,案发时在现场指导其第一签约者肖锋对其第二签约者王靖实施千刀万剐”
游畅打断道,“案情已经陈述超过十次,前后大家已经非常清楚,卫尉惯爱虐待签约者取乐,只这一次玩得大了一点,让第一签约者将第二签约者活刮了,最重要第二签约者刚成年。案情简单,但造成的影响却非常坏白玫纠结了几个山主几次要求公开审理均被我压了下来,我们女人内部如不统一意见,未必不会被推到风口浪尖口诛笔伐。我不想看到女人一退再退的位置继续被你们这些人拖累,也不想你们给姜女惹麻烦。”
“卫尉养了王靖好几年的,将将成才便不听话,只是略施手段而已。”秋湖淡淡道,“不过是在施刑的时候因为受刑者反抗太过剧烈而失手杀人,谈不上恶**件,更谈不上以命抵命,毕竟一个男人的命怎么用一个珍贵的女人来抵?”
“白玫手里有备份的现场录像,不要睁眼说瞎话。”要纠正女人的自以为是,仅三年的时间并不足够,游畅耐着性子再次重复,“我再次重申,这不仅仅是一条乞丐儿的命的问题。黄泉上下十城千镇,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怎么定性,怎么量刑?姜女万年基业,不是给你们任性的地方。”
未明诚实记录每个女人的言行,并不发表多余的意见,只扮演忠实旁观者的身份。
“为了让男人顺气,惩罚负责生育和养育的女人?”秋湖的语气也略重起来,“女人的生命代表无限可能,男人”秋湖轻哼一声,扫一眼颇有兴趣看她的未明,并没有继续向下说。
“我保持中立,杀人是不对了点儿,但要让卫尉抵命我也不同意。”罗非懒洋洋举手。
“附议。”
“附议。”
游畅视线严厉地在堂下十余个女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若无其事的蓝深身上,“蓝深,你怎么说?”
“我觉得你该思考一下,你代表谁在说话。”蓝深坦率道,“现在的问题并不在讨论卫尉犯下的错误有多大,或者该怎么给她处罚,而是要知道男人们要什么。要杀一个女人很简单,只是姜家任何一个家臣抬手之间的事情而已,他们为什么不那么做?很显然,他们更看重这次事件后面的象征意义,要的是女人彻底从精神上的屈服。这是很划算的生意,用一个小乞儿的命,换黄泉一百万男人地位上进一大步,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是男人们筹划许久的阴谋。”
“是的,那又怎么样?你戳穿了他们的目的并不代表你能解决目前的状况。”游畅冷冰冰道。
“不给卫尉自辩的机会?”罗非有些不忍。
“让那个蠢货当着男人的面说一些更蠢的话激怒他们?”游畅扣上卷宗,动一下因久座而略酸痛的腰身,肚子里的小家伙已经八个月,似乎迫不及待了,每日里动得厉害,“想要保住卫尉命的人举手。”
十五只手齐刷刷举起来,不包括游畅。
游畅点点头,“既然你们都想保住她的命,那么来说说,怎么做最好。”
“直接认罪是不行的,这简直就是将刀柄递给男人,刀口对准我们自己。”秋湖视线落在录像上,“让卫尉和她的第一签约者肖锋改供词,证明王靖试图攻击怀孕中的女尊,至于理由嫉妒、仇恨什么的,任意选择。”
“仔细研究录像里血液和残肢分布情况,主动攻击和被动防御造成的情况略有不同。”蓝深侃侃而谈,“支持白玫虐杀论的关键证据是他从散落的胳膊、大腿肌肉上发现了绳索长时间捆绑的痕迹。当然,最幸运的是没有找到捆绑的绳索这一支持性的物证。”
“以及十八号宫殿附近邻居男人的证词,证明王靖在平时长时间忍受卫尉的虐待。”罗非提点。
“这很好,王靖也许是因为无法忍受卫尉的长期虐待而产生的仇恨心理,趁卫尉怀孕体弱的时间报复却被杀掉。再好也不过的证词大家回去,仔细交代家里的男人,这不是讲究人权平等的时候。”秋湖关切。
未明嘴角动了一动,似乎想笑又笑不出来。
游畅侧头,“你有什么要说的?”
未明摊手讨好道,“亲爱的,我今天只旁观而已。”
“不要让我发现你让人不舒服的表情和声音。”
未明叹气,“好吧,我只提示一点了。”
“你说。”
“先抛开你们的目的不论,你们现在的讨论都不过是胡搅蛮缠的细节,换个思维,想想最终判决按照你们设计的方向进行,舆论该是什么?一个女尊虐杀了一个刚成年的少年,少年不能复生但那女尊依然逍遥哦,你们不要瞪我,愚昧的民众不会理睬你们关于尊严、人权、自由、未来无限可能种种花言巧语,他们只看最直接的结果。而结果,就是这样的。”未明勾起嘴角,“当到了那个时候,才真正是你们将刀口对准自己的时候,我们只要”未明笑出声音来,“只要略微挑拨那么一下下,什么都不用做你们立即就站在全黄泉男人的对立面。”
“在这个事件上,具体的被害人已经发不出声音也无从补偿,但男性整体的被伤害心理如不抚平,长时间酝酿以后自然会发酵成为对女人的恨。姜女作为家族的首领,她自然会考虑平衡,这里缺的东西自然从别的地方找补相对的,你们保下来一个女人的命,迫于形势,她自然会补偿给全部男性一个保障。”
“你不要危言耸听。”罗非笑,“都被你吓坏了哦。”
未明偏头,“你以为监察会凭什么让男人为它卖命?姜女,又凭什么要收复一个个男人为他卖命?千万不要任性哦。”
“还是这么不知死活啊。”游畅已经没有耐性和这些女人纠缠,更确定了要将幼女和这些蠢女人分开的政策,她用力敲敲桌面,“这里不是内域,这里没有监察会,这里没有人会无限度容忍你们的愚蠢和恶毒。在这里,你们不是女尊只是为姜女繁荣家族的工具而已,不要因为姜女给了你们脸面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未明,起草决议,卫尉死刑,生产后一年执行。”
未明颔首。
众女表情激愤,不知是羞愤这个结果还是羞愤游畅对她们的评价。
罗非起身,“真让人遗憾,卫尉就是太想不开了,不就是一个男人么,何必为一个背叛自己的人为难自己呢?杀尽天下的男人,恨也恨不过来啊。”
秋湖向蓝深眨眼,蓝深起身,游畅道,“你要做什么?”
“虽然理解你的决议,但出于女人的立场,我无法眼睁睁看你砍断自己的脊梁配合男人的卑微,我去通知卫尉一下,毕竟,只有姜女有资格对她宣判。”蓝深迈出议事堂,神情严肃,她们对卫尉的结局早有预料,但更让人焦虑的是无法保证女性的地位,这也许会成为女性堕落的一个历史里程碑,而她不想这个碑文上有自己的名字。
未明奋笔疾书,偶尔和游畅交换一下措辞。
秋湖道,“游畅,我十分好奇你的想法,同样身为女人,你怎么定位?”
游畅头也不抬,“除去女人的身份,你们还剩什么?姜女的大义在她从不在意自己女尊的身份,宇宙一切的公理和公义不会因为你的性别改变。我愿为姜女的刀,自然要撇除毫无用处的自我,你来问我这样的问题,还不足够证明你的愚蠢?真是庆幸不用你们来养育后辈,不然便是一群不知所谓庸俗短视的女人,与内域那些被监察会洗脑的有何差别?”
议事堂外传来喧哗,一个女子铿锵的声音,“我不发表任何看法,我只要求姜女亲自对我宣判,其余的人均是对我的侮辱。”
游畅丢下手中的笔,身体艰难靠在椅背上,未明伸手按压她的穴位以减轻负担,“押下去吧,不要妨碍了姜女回家的心情。”
漆黑的虚空中只一颗恒星闪耀,黄泉围绕它以固定的轨道缓慢转动,这是一颗寂寞的行星,除了日间接受太阳的照耀,夜间收集星辰的清辉,一应伴星和卫星全无。偶然有陨石流穿越轨道,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光芒,陨石撞击在大气层上,爆出巨大的光团洒向一望无垠碧绿的田野,稻浪翻滚,百花俯仰,大河奔涌,石头城堡拔地而起直刺天空。
姜静流略羞涩地向钟舒敏展示自己的地盘,船舱外巨大的蔚蓝色行星,大片的海洋之外是耸入云霄的高山,高山之下一片片被规划得整整齐齐的良田湖泊,大江横贯而过,巨大的石头城市静谧挺立。飞船进入大气层后直线下降,慢悠悠向恶山滑翔,路过一个个小镇和聚居点,正是稻田成熟,平原上四处散布各种巨大的联合收割机,穿着统一姜家黑色制服的家臣们押运着粮食从农耕道运回仓库。山脚下一大片果林,大朵大朵的鲜花点缀其间,又有累累果实垂挂枝头。巨大的船体在密林上空掠过,惊起林中安息的飞鸟,一片青白交缠的鸟群振翅起飞,冲向天际雪线之上的高峰。
姜静流又向钟舒敏介绍姚启泰、忘川、流川、文渊等人,这些人年纪比钟舒敏大了许多,也只是略打个招呼便好。最后介绍鸠雀,姜静流难以定义他的身份,鸠雀笑,“我不会称呼你父亲”
钟舒敏表情未变,不断抚摸已被包扎好的左手腕断口,“阿流,爸爸没有想到你还在,更没有想到你做得这样好。”
姜静流开心地笑起来,宛如稚子,将姜昊宇捧到钟舒敏膝盖上,钟舒敏撩起姜昊宇银色的头发,摸一下他柔软的肌肤,黑色双眼深沉如渊。
飞船停在工坊外新辟的停机坪,早有准备好的陆地车快速过来,家臣穿着整齐的制服列队欢迎,只略寒暄一番,姜静流将钟舒敏引到自己的宫殿。
游畅穿着严谨的黑色制服站在宫殿外,未明担心地在一边护卫着。
姜静流满面欢喜,亲热地拥抱一下游畅,将她的肚子摸了又摸,慎重地将她介绍给钟舒敏。
未明和文渊取笑了几句,未见暗鸦,文渊小声说了情况,未明也就顾不得游畅,心急火燎跑了。
一行人在大厅坐定,春元和流川两个小家伙自然跑腿安排茶水、点心、食宿等等杂事,还未安顿完毕,白玫便带着人风骚地进来,问安完毕,直接站到姚启泰身后,抓住她的脉门检查身体情况。
姜静流小声向钟舒敏解说各人情况,钟舒敏不断点头,待说到白玫的技术和长才,钟舒敏很是在意多看了几眼,姜静流道,“爸爸的手他可以做好,只是要等一段时间。”
“不必着急。”钟舒敏安抚,柔和地看姜静流,“能再见到你,大家都还活得不错,便是善待我了。”
白玫确定姚启泰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这才直起身体,扬声道,“姜女,老不死的,还有各位兄弟,你们能全手全脚回来,我代表十山的各位恭喜了。”
“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把十山代表了。”鸠雀起身,知白玫无事不找茬,找茬必有幺蛾子。
白玫娇媚地哼一声,“趁大家都高兴的时候说点儿不高兴的事,姜女也给我们一个主意。”
游畅挑眉,“白玫,你要说的事是我的职权范围,没有必要越位。”
“这件事你的权限处理不了。”
忘川道,“白玫,退下,不要坏了规矩。”
白玫双手叉腰,“什么规矩?今天我倒是要问问,姜女,我们兄弟跟着你出生入死,舍命不过好日子了,挣来的就是个玩意儿的身份?”
“你这是什么意思?”姜静流诧异。
白玫丢出厚厚一叠早准备好的资料,“如果在姜女统治下的黄泉男人最终结局是这样的,大家不如从现在开始一拍两散。”
姜静流拣起一叠,姚启泰伸手抓过去,快速翻了一遍,瞪向白玫。白玫冲姚启泰虚弱一笑,退开一步,“亲爱的,别生气,我这不是针对你。”
姜静流细细翻完,压下胸中闷气,柔声对钟舒敏道,“爸爸,你先带昊宇回去休息,我带他们去处理一点儿杂事。”
钟舒敏略担心,姜静流再三保证,领了余下人等走向议事堂。
坐定,姜静流将卷宗拍在桌面上,“白玫,我想你们针对的都不是你们自己的亲爱的吧?”
白玫老神在在,鞍前马后伺候好姚启泰,尤其重视她的肚子,根本不回答姜静流的话。
“你们不过是在逼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