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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夹皮沟猎人歇脚,野猪林三儿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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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汤,真是美味啊!

    那孩儿一人喝光了大半碗,正打了饱嗝抬头,却是正好瞧见爹爹伸了舌头,一下一下舔舐那碗。

    “爹爹,我还剩了些。”

    对了那汉子,孩子一边抹去自家生出地一头汗水儿,一边说道。

    “嗯,稍稍歇一歇,再吃。”

    汉子头也不抬,一边舔舐,一边嘟嘟囔囔话语不清地说道。

    “爹爹,三儿吃饱了。”

    “嗯,莫要浪费了,拿来我吃。”

    那孩儿将自家所剩不多的面汤予了那汉子。

    “你家孩儿好懂事呢!”

    那妇人笑了说。

    “哦!呵呵呵。”

    那汉子一边舔舐干净了孩儿的面汤碗,一边抖抖索索将那干瘦的一只老茧大手伸到自家衣襟内,摸了好一阵子,方才一手紧紧儿攥了一块小小红布包儿,拿出来,而后小心打开,不过八九块铜板罢了,一块一块数出两块,排在桌上。那汉子站起来说道:

    “女掌柜,两块铜板吧,那生水就算了吧?”

    “嗯,也可。”

    那妇人看一眼那孩儿,忽然心软道。

    “如此告辞。”

    “客官慢行。

    那汉子于是拉了自家孩儿起身。三儿瞧得那胖乎乎女人行过来,一块一块取了那铜板,忽然心疼。

    “爹爹,她拿了我家铜板呢。”

    “嗯?走吧。”

    那汉子说道。

    “呵呵呵,你还吃了我东西呢。”

    那妇人一边笑,一边饶有兴趣对了那孩儿说道。

    “见笑!”

    那汉子老大不好意思。

    行出去老远了,那三儿仍旧不情不愿嘟囔。

    “那女人拿了我家铜板呢。”

    “三儿,天下没有白吃得饭,这话记住了。”

    “哦。”

    那三儿看了爹爹表情严肃,自家没来由便是觉得这话语真正了得,于是使劲点点头,实则什么也是不知。

    夹皮沟镇不过直直一道街,两旁人家。家家院落宽大,那院落后场延展而去,三十丈长短。只是那土石院墙,尽数简陋,破败不堪。甚或有木门零散,若狗洞大开一般,可以清晰观得那院中的荒草。

    “你是不知道呢,三儿,原先这里人家众多,好不热闹。如今天年不善,战祸不止,弄得民不聊生。便是夹皮沟这里,草山这一带最为富庶,如今也是这般不堪呢。”

    那汉子也是不管他家孩子懂得也未,只是自顾自絮絮叨叨述说。那三儿观得自家爹爹这般正经对了自己说话,忽然大为得意,一个劲儿点头应声。汉子看一眼自家孩子,叹息了说:

    “寺院或者可以救了你,不至于饿死。”

    三儿听了这话语,身体一阵哆嗦,心里没来由生了一场恐惧与害怕。

    出了那夹皮沟镇,行不过二里地,那道路忽然便消失,只是有了几道小道儿,顺了几座山坡蜿蜿蜒蜒远去了。还有一条顺了山沟而去的大路,转过山脚消失。

    “三儿,这边陡坡是早先善男信女拜山去莲花大寺的路,好生小心了,莫要脚底打滑。”

    “哦。爹,那边大路是往哪里去?”

    “也是去莲花大寺的。不过这条小路上可以过去横梁山老林子,那里有猎物呢,此去我可以先下了套儿,往回时运气,或者便可以弄些猎物去,否则你妈与哥哥弟弟们可怎么过活!”

    三儿听爹爹这样说,便也是学了爹爹叹口气,随了直上那山坡上羊肠小道。

    尺许宽的路,顺了一道山梁直上,从山脚下望去,陡峭处,似乎直上直下一般,也不知那些和尚与善男信女如何可能行过去。虽然山里孩子,但这等山路平素大人是决不准随意攀爬的。三儿随了爹爹踏上那路途,一步一步弯了腰使了劲儿往前走。许是那半大碗面汤起了作用,那三儿居然几乎可以随上了爹爹。不过半个时辰,二人已经到了那陡峭处。

    “三儿,抓了这绳头,小心一些。只管往上爬,不要下望。”

    男人将腰上一条绳头递给孩儿说道。

    “哦。”

    三儿低首回顾,看得远处那夹皮沟镇子,便似乎一片自家两个哥哥用了碎石瓦拼成的玩物一般,低矮、丑陋!然后眼光自然近视,只见自家脚底一条山路几乎一道带子,胡乱垂下,远远儿去了那山脚。

    “三儿,随上来,跟紧了,莫要瞎张望。”

    “哦,晓得了。”

    山路愈加陡峭,那三儿与自家爹爹此时已然几乎一个在头顶上,一个在脚板底下攀爬呢。有一个碎石子从爹爹脚下滑下,直直飞下了山去。那三儿看了这石子下去,忽然内心间一阵阵惊惧,似乎那石子便是自家身子骨一般,碰碰磕磕飞下了山崖。其一颗心也是随了那石子几乎沉到了山地。透凉透凉得心思,惊得自己不敢再行走。

    “啊呀,怎么不走了?”

    “爹爹,我······”

    “哼,怕什么?这年头,人命贱得不如一条狗!走吧。”

    三儿听了爹爹话语,也是不晓得人怎么就贱得不如狗,可是怕爹爹吆喝了辱骂,便强忍了恐惧,只是将眼睛紧紧儿盯视了自家爹爹的脚后跟,虽然一身臭汗,毕竟还是翻过了那山梁。

    那汉子瞧了自家孩儿呼哧呼哧喘气,声音温和道:

    “再怎么凶险的地儿,过去了也就那样!”

    “哦。”

    那三儿使劲挤了一道笑容出来应声道,虽然不懂什么,可是无端觉得自家爹爹的话语一定是有理的,于是便就记在了心里。歇息的一时,那孩儿终于是渐渐平和了气息,三儿到此时方才有了气力四向张望。当时于山脚下张望时,这座山峰凶恶,直插云霄。哪里知道攀爬上来,此地这座山峰不过区区低矮一道山岭罢了,遥远处更有一道青幽幽山峰直直而上几乎刺破青天。

    “瞧见么?”

    那汉子指了左手边一片原始大丛林,高高低低顺了那山脊远远儿去了。

    “那边林子叫做野猪林,其中肯定有獐子、野猪或者其他野味,先前我们猎户多到那边打猎,总是收获不错。只是近来几年忽然便少了野味,却似乎有了恶兽。我们先去那边寻个好地方,下了套子,然后再去寺庙。待我回来时,若走运些,或者便可以捕获什么东西哩。”

    “哦。”

    于是,那三儿便随了爹爹往下边密密麻麻胡乱生长的野猪林去了。远远观视那林间,似乎尽数都是树木,无有半丝儿缝隙一般,然去了林地内中,那林间却是大小树木疏密相间,藤萝灌木间作于内,更有野花现出于外,着实好看。不时便会现出一道道清泉水潺潺流过山岭间低矮的小沟壑,每每此地便更多了些许绿草与野花,便是山间蝴蝶野蜂也是多了几个。三儿或是去濯足浴洗一番,或者便是爬在那沟渠边上喝饮一口甘甜的泉水。

    三儿爹爹体格长大,在林间往往不顺,然此地于三儿却是当真喜欢。他小小身板,机警灵活,常常是自家反而在了爹爹前边。

    “三儿!不要胡乱走动!”

    忽然,那汉子立定了脚步,弯了腰,对了一堆粪便仔细观察。

    “是野猪!好!好啊!居然是野猪!从足迹看,足足有七八头。几年不见这么多野猪在此地草山外山一带活动了。”

    “爹爹,野猪厉害么?”

    “嗯!”

    那汉子兴奋道,一边仔细观察了一阵儿,然后对了那孩儿道:

    “粪便潮湿,可以知道应该是野猪不久前拉下的。这伙畜生离这里一定不远。三儿,且躲在那边石坡上,不要胡乱走动。”

    那汉子将手指了一边不远处一道低矮的土石山岭。

    “哦!”

    于是,三儿自家独身去了一边数十丈开外石坡上去,那石坡是此地一座山峰突兀伸出的一片儿石岭,土石间杂,生长了几株大树,崖边土石缝隙中伸出来好多藤萝,叶片儿肥大。另一边是一道石崖,那些藤萝灌木凌乱下垂。石崖直下十余丈,又是一道山岭凸台。三儿瞧一眼自家身处的石坡上一株弯曲斜伸的树木,跑过去爬上那树间,挑了一棵树杈坐其上,而后紧张瞧视自家爹爹打猎。

    爹爹是个好猎手,平素总是有野味回家,只是前些年月,那边草山连去数百里方圆,猎户再不得入内寻找生机。那一片几乎占去草山外间大半地域,正是猎物活动甚为频繁的地儿。听爹爹说过是什么皇帝围山,帝国大军斩目筑篱,将此地开辟了成皇家围猎场,操演兵马哩!三儿从不晓得什么斩木筑篱,帝国之类,只是对那围猎场围猎二字却是有几分理解。皇家围猎场在此地,爹爹常以此而甚为得意,说什么此等沾了皇家福气的事儿,祖上都无有遇到过呢。只是此后惯常打猎得地儿不得再去,生计渐渐艰难,妈妈不时嘟嘟囔囔埋怨几句罢了。

    三儿此时待在树上,将身子靠了一处数道粗大枝条上,仔细观视自家爹爹寻找猎物。只见其将手中那木柄长枪紧一紧,小心寻了野猪足迹慢慢前去,其身影渐渐深入幽暗林间不见。过得大概有半个时辰,那三儿正独自待得害怕,一个劲儿说了话壮胆。然而大约是行路着实累了,渐渐一丝疲惫袭上双目,那眼皮渐趋沉重,慢慢合拢了。

    那三儿居然睡着了!

    便是此时,忽然嗷嗷猪叫声传来,那声音来得突兀,直惊得三儿猛可里睁开眼眸,身子一摇,差一点摔下树叉。看看石坡下藤萝与灌木丛大起动荡,一股尘土扬起,不一时,有数头黝黑长大的野猪,嗷嗷叫了,呲了凶恶的獠牙,现出了身形,渐渐接近了三儿所在石坡。

    “哎呀,爹!爹爹!”

    三儿惊恐不已,大声呼叫。

    那野猪听得叫声,对了此地石坡观视一眼,忽然发飙,冲到了石坡上,低了头用獠牙与猪嘴拱那树根。树本不大,只是一会子功夫,便摇摇晃晃似乎要倒下。

    “啊哟!爹爹,救命啊!呜呜呜······”

    那三儿惊恐无状,大声嚎哭。然而不知爹爹到底去了何地,居然无有半丝儿声息过来。看看身下树木一颤一颤,几乎伏倒地上,那三儿无奈何,将身上一张兽皮使了劲儿扔下石坡去。那数头野猪大约是观视到了那兽皮飞驰而下了山坡上歪脖树,纷纷对了那兽皮急速冲下坡地。三儿一愣,强忍了不敢哭泣,左右观视一阵,只见自己立锥之树木差不多要倒伏了,便急急下了那树杈,对了坡顶跑去。坡下野猪嗷嗷叫了撕咬那块兽皮,有两只大的野猪却是回头又往坡上冲来。

    “啊呀!妈妈!救命啊!”

    三儿一边跑,一边大声嚎哭。看看渐渐接近的凶恶獠牙,三儿狠一狠心,一把将身具的数张兽皮又抛下一张,而自己却是死命里爬上了坡顶那颗粗壮的大树。待其双手抱了一支粗大树枝,方送了一口气时,那大树却又摇动起来。三儿低头一看,几乎惊得掉落树下。原来那数头长大畜生撕碎了兽皮,此时居然又嗷嗷叫了飞驰上山,拱动这颗坡顶大树。

    “爹爹,呜呜······”

    三儿惊恐大哭。

    虽然又抛掉了一张兽皮,稍稍缓了一阵,可是那伙畜生居然死命里拱动这颗大树没有丝毫懈怠。树干一颤一颤,三儿小小身子也是随了一晃一晃。他只是死命里抱了树枝大哭,再无有任何办法。便是身上背负的兽皮,这个时候也是无力抛却。

    那颗大树本就斜向了那另一侧石崖,此时树根毁坏,便渐渐向崖侧一边倾斜了过去。

    “唉哟!爹爹!救命啊!呜呜······”

    那颗大树终于翻到,三儿抱不住树干,直直儿掉落了下去。

    大约半日后,天色已然黄昏,石坡下一道身影衣物破碎、神态狼狈,步履蹒跚爬上来。此人却正是三儿的爹爹。他遍体鳞伤,本就破碎不堪的衣物,此时连身体也是遮蔽不住,发髻散乱,状如疯魔磕磕绊绊冲上了坡地,那口中还在不断嘶哑了嗓音叫道:

    “三儿!三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