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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蛮的眼中,没有半点动摇,碎了骨头的左腿,也在五色轮盘下很快痊愈。元力流动,活畅经脉,步步踩得踏实,赫赫生威。九方曲哑然失色,眼看启蛮离自己只差五步。
“哈哈哈哈!”九方曲猝然狂笑,嘴角裂开,眼珠突兀,俊雅的脸庞寸寸颤抖,剥落下如玉的皮肤,现出斑驳的青黑色。神圣的模样瞬间化为乌有,埋藏在鲜亮外表之下,那恶鬼似的本质,终于显露了出来。
启蛮怔了片刻,叹息道:“好好的一张脸,糟践成了癞蛤蟆。”
“小子!”唯独没变的,是九方曲那无可挑剔的声线。只是,这悦耳的声音,所说的都是些恶毒的言语:“见过这张脸的,没有一个活人。”九方曲指着自己骇目的容貌,他削葱似的手指,长出了弯曲如钩的指甲。
但是,他得到的回答,只有启蛮的奋力一拳。
玉笛横陈,死死拦住拳路。铺天盖地的金元力,竟被这看似脆弱的笛子割裂,遍地肆虐。拳头打中笛子的瞬间,启蛮皱了眉头,忙把手缩了回来。如此一来,自笛身反震而出的电光也落了空。
启蛮愕然,就算是一祯的月牙铲,也曾被自己一拳打弯,为何这支玉雕的笛子,却让他整只手都疼得没了知觉!
“算你逃得快,”九方曲嘲弄地说,“要不然,你也是这笛下亡魂。”
启蛮很是不服气,道:“你不过是个耍笛子的乐工,就会吹曲子唬人,能有什么真本事!”
“乐工?”九方曲不屑地耸眉,又把玉笛托回嘴边,说:“你谓我流卑下九,我笑你有眼无珠!这‘五煞**赋’听罢,奈何桥上,你一路走好!”
“我砍了你的破笛子,看你拿什么吹那些花调调!”启蛮大喊,双掌划出两轮火圈,收掌之时,疾火刀突兀斩向玉笛正中,势如破竹。
九方曲飘忽退走,脚下踏出节拍,似翩然起舞。笛音忽起,却并没有交错成曲谱,而是和着九方曲的步子,单调的一串低吟。这声音辽阔温厚,低沉有力,包容万物。入耳安详平稳,启蛮不禁陶醉其中,满心一片舒畅。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
突然,一股强劲应在启蛮身上,启蛮不由恐慌起来。笛音绵绵不止,启蛮的恐惧之意也随之加剧。心里七上八下,脉搏亢奋焦躁,脑中惶然无措。一时间,蛰伏在心底,从不敢多想的事情,一股脑地冲了出来。启蛮害怕李靖轩,害怕自己被示魂诀吞噬,害怕混元归会失手伤人。无论是哪一件事,想想都让他不寒而栗。
宫,五音之君,五行为土。笛音之中,暗杂深厚元力。启蛮耳闻心感,便被九方曲的元力侵进体内。继而以笛声相引,扰乱了启蛮自身土元力。土亢而伐水,水之属,正对五感之恐,五脏之肾。水行受克失衡,恐从中来,耗及肾气,正应了恐伤肾之说。
不清楚过去了多久,就在启蛮恐惧之情麻木了的时候,笛音忽变,稍稍拔高了声调。承接先前的温厚,后来之音明朗坚实,听来有肃清之感。启蛮已然浑浑噩噩,自然而然地继续陷于笛声中不能自拔。
第二股强劲,又冲击了启蛮的心境。油然而生的愤怒,让启蛮恨意激增。自己蒙受的一切不公,遭遇的一切困境,让他无可奈何,又恨恨不平!恨这天,压得他透不过气!恨这地,绊得他坎坷艰辛!恨那恶人,对他百般折辱!恨那鬼神,对他视如草芥!更恨自己渺小如沧海一粟,不能翻天覆地,不能惩奸除恶!
商,五音之臣,五行为金,金亢而克木。木之属,应于五感之怒,五脏之肝,故有怒伤肝之理。至此,九方曲用玉笛吹奏宫、商二音,启蛮不知不觉中,已被重创二脏。但他被笛音迷惑,并没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异样,只等“五煞**赋”一曲奏完,便会五脏俱损,一命呜呼。
笛音再转,更高一分,流畅轻盈,清脆嘹亮。似枯木逢春,唤醒枝芽,渐渐生发舒展。但紧接着第三股强劲,激发了启蛮的忧思之情。家中年事已高的爷爷,不知下落的祝宛熠,还有太清观与血天宗的纷争,重重苦闷,难以排解。
尔后,声调转为激昂高亢,气势磅礴。如同喷发烈火,炙热滚烫。这次随之而来的,则是苦楚的伤悲。曾几何时,自己没被逐出家门,曾几何时,施大哥尚在人世。可现在,自己与亲人天涯两别,与兄弟阴阳隔世,徒有满腔悲情,无处宣泄。
最后,笛音再度转变,欢快而明丽。像是涓涓山泉汇聚成溪,纳入江河,滔滔奔流东去。末了,启蛮总算摆脱了恐、怒、思、悲的烦恼,发自真心地欢喜起来。自己尚有患难与共的朋友,有赏识自己的师长,还有如花似玉的妻子。不,就算连这些也没有了,自己起码能活着,自食其力,不愁糊口。甚至,哪怕自己死了!死后无牵无挂,就像是久疲之人,终于能上床歇息。自己历经磨难,若真能一死了之,未尝不是一件喜事。
角为五音之民,属木;徵为五音之事,属火;羽为五音之物,属水。三音渐次侵入启蛮体内,相应有思伤脾,悲伤肺,喜伤心。
启蛮嘴角上扬,最后的喜悦,让他五脏彻底破碎。整个身子僵硬着,晃了几晃,仰面倒了下去。
“咳咳!”九方曲喉间又咸又呛,几声重咳,每一下都带出大口大口的血痰。九方曲半跪在地上,不知什么时候,他那开裂的嘴角合上了,突出的眼珠融洽地缩进眼眶中。皮肉也变得光滑白皙,只是比先前稍微黯淡了些,倒也无伤大雅。
九方曲气喘吁吁,这“五煞**曲”靠着笛音精妙地驾驭元力,实在让他耗费心神。
“这混小子,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竟把我逼到了这个份上。死得这么欢喜,真是便宜了他!”九方曲越想越生气,拿玉笛朝启蛮指去,想催发轰雷,让启蛮死无全尸。可是几次三番尝试下来,只擦出了几点火星,别说启蛮,只怕连个耗子也伤不到。
“可恶!张君夜这‘八荒塔’,连我的元力也不放过!”九方曲抱怨着,气恼地罢了手。就在他对付启蛮的时候,身上的元力也像三言道人和聂红枫那样,悄悄流逝干净。可九方曲只是稍稍抱怨了几句,并没有像聂红枫那样乱了阵脚。看得出,对于自己会失去元力,他已经早有准备。
无意间低头去看,洁白的玉笛,染上了斑斑殷虹。九方曲冷哼一声,想拿手指把血迹抹去。
抹不掉?九方曲惊疑地发现,涌手指抹过之后,玉笛上的血色毫无变化,自己的手指上也没沾到血。怎么会这样!九方曲微微着急,也顾不得太多,撩起衣袍,使劲在笛子上又擦又抹。可折腾了半天,血污还是顽固地附在笛子上,半滴都没有去掉。
这下九方曲真的慌了,玉笛是他十年前得来的至宝。笛子的原主人曾说,这支玉笛是天然而成,本来是包裹在山尖的一颗玄色磐石之中。吸日月灵气,采天地精华,后来忽逢百年罕见的倾盆大雨,一道霹雳炸碎磐石,玉笛乃现。
这说法听起来玄而又玄,九方曲并未尽信。但是,用着笛子吹奏的旋律能蕴含元力,着实让九方曲又惊又喜。从那时起,笛子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十年如一人,一直小心翼翼保管,不让它沾染任何秽物。为何,今日笛子竟然脏了,而且怎么也擦不干净?
九方曲急得满头大汗,正当他心如刀割之时,又被这笛子的异状吓得毛骨悚然!
原来,笛子并非沾了血,而是那晶莹剔透的白玉里面,长出了血红的玉花。
一惊之下,笛子从九方曲的手里滑落,摔在了地上。
“呯”!
笛子碎了,那玉花,真的成了血液,流的遍地都是。就像是玉笛有它鲜活的**,粉身碎骨之后,也能像人一样流血。
九方曲又心痛,又骇怖,久久定格在那半跪着的姿势上,如同泥塑一样。甚至,当苏钦宇就从他身边走过去,九方曲也完全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