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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归坟三楼,宴会通宵达旦。
三楼与不归坟入口相对之处,便是一个巨大宴厅。与整个不归坟的破败气氛不同,此处灯火通明,飞梁之上雕龙刻凤,西域大红羊毛地毯从入口铺至主座,两侧餐桌皆是上好红木,桌上器皿非金即玉,极尽奢华之能事。
更别说宴会席间莺莺燕燕,红袖薄纱,处处可闻媚笑娇啼。酒香浓郁,几乎是闻者可醉。或许应该将“奢华”二字,换成“奢靡”才是更为恰当。
此时已是午夜,正是宴会最酣之时,贵人们早撕了那些道貌岸然,在大厅之中放荡形骸起来。
他们或是三五成群拼酒咆哮,或是搂着两三美妓占据一角,整座大厅唯独少了楼骁的身影。
只有楼兰作为主人招待宾客,依旧留在厅中。
不过他此时目的可不是什么招呼贵人,他只是拉着一个肥头大耳的谢顶老头不断喝酒,三两句便哄得那老头开怀大笑。
“来来来,何伯,小侄给你满上。”楼兰一边说着,一边给又给何伯斟满一杯,“何伯海量,小侄自愧不如啊。”
何伯喝得满面通红,拍着楼兰的肩膀笑道:“贤侄啊,老夫是真的不能喝了,要是喝得走不动道,我家那婆娘可又要学河东狮咯。”
“哎!”楼兰义愤填膺地说道:“男人喝酒有什么错,要我说啊,就是女人家太不懂事!这样,何伯尽管在小侄这里睡下,明天我来替您说话。”
何伯眉头一挑,“这样,不太好吧,我和贤侄同塌而眠,这不成体统啊。”
“小侄自然知道规矩。”楼兰心中冷笑,面上却勾出一丝谄媚,“您的房间全都安排好啦,美娇娘只多不少,还有您最喜欢的牛角长弓,那可是狄国来的上好货色。小侄,自然是不胜酒力,回自己房间早早休息咯。”
“哈哈哈……”何伯大力拍着楼兰的肩膀,“还是贤侄明白老夫的心意啊!老夫听闻贤侄喜欢音律,下次便把那剑神许歌亲手抄录的《江河曲》给你带来,你可是求了老夫好久咯。”
“小侄谢过何伯!”楼兰赶忙拜倒在地。
何伯将杯中美酒一口饮尽。
楼兰赶紧抬起酒壶,就要给何伯继续斟酒。
何伯却一伸手掌将酒壶拦住,“老夫觉得不胜酒力,是时候该去休息啦。”
“那是自然。”楼兰哈哈笑着,赶紧站起身来朝大厅外一招手,“来人!扶何贵人去‘颠鸾间’歇息。”或许是站得急了,楼兰脚步一个踉跄。
何伯指着他哈哈大笑,“贤侄,你这酒量可还得再练才是。”
楼兰立马拱手,“惭愧惭愧。”
仆人已经走了过来,上前将何伯扶住。何伯便由仆人扶着,摇摇晃晃地出了大厅。
楼兰看着何伯离去的背影,脸上笑意全无,哪有丝毫醉态。
三楼之中喧哗不止,地牢二层却是另外一番天地。
屠炭与小木头在各自牢中坐着,只有阎三更在自己牢里来回走动。
“等到了离开的时候,你们两个给我注意一点,不要惹事。”阎三更站在牢笼左侧,学着楼兰的模样,夸张地高高扬起下巴,一副眼高于天的模样。
说完前面那话,阎三更又跑到牢笼右边,将自己眼睛蒙住,露出一脸欠揍的笑意,“你放心,我们这次只为救人,不会节外生枝。”他从怀里掏出钥匙来,用力抖了抖,“你们看,事情都在掌握之中。”
做完这些,阎三更便自己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小木头,闷葫芦,你们说这两人好不好笑?”
结果整个地牢二层只有他一人笑声,那大笑很快就变成了干笑,最后戛然而止。
小木头皱眉看着他,似乎在担心他的脑袋是不是出了问题。而屠炭根本就没有回头看他。
阎三更一脸不满,“老子演得这么卖力,你俩好歹捧个场啊。”
小木头愣了愣,这才鼓起掌来。
阎三更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抓起一把干草扔向屠炭,“你这二傻子,小孩都比你懂事。”
屠炭扭头瞥了阎三更一眼,“我在算着时辰。”
“哦。”阎三更翻了个白眼,就地坐了下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屠炭答道:“子时三刻。”
“天哪!”阎三更直接躺倒在地,“居然还要再两个半时辰。咱们就不能现在开始吗?”
屠炭理都不理阎三更,继续心算时辰。
而小木头则是出声说道:“阎叔叔,刚才咱们和烛龙老爷爷还有楼哥哥都说好了,要在卯时一刻之后才开始行动,不能食言的。我娘亲说了,约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努力做好。”
阎三更就地翻了个身,面朝小木头,“小木头,咱们马上就要逃出去了,你就没点紧张?”
“紧紧紧,紧张?”小木头猛然站了起来,“我娘亲说了,男子汉不会紧张。”
“那是男子汉,你还是个小屁孩。”阎三更侧卧着用手撑起脑袋,“我倒是好奇了,你这才几岁,怎么就跟个老头一样,你娘说啥就是啥?”
小木头绞着衣角说道:“我娘亲说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守规矩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阎三更倒是感到有些好奇,便对小木头说道:“那你就和我说说,你平日里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
小木头闻言便掰着小指头数了起来,“卯时起床,洗漱用膳。卯正开始早课,一直到巳时,巳正的时候去给娘亲请安,娘亲会考校小木头的功课,一直到正午用过午膳。然后午睡到未正,就要去学武功和兵法,一直到酉时晚膳。酉正之后开始晚课,学到戌正准备洗漱,亥时准时入睡。”
阎三更听小木头说得头头是道,可他听得差点睡着。他晃了晃脑袋,坐起身来问道:“你还习武?”
小木头先是点头,又是摇头,最后他不好意思地摸起后脑勺来,“我娘亲说,我们家的血脉有些奇怪,我们家的人天生习武的资质不好,她让我习武,就是希望我能强身健体。”
阎三更不由想到之前小木头说过,他母亲告诉过他,他爹是个拯救天下的大英雄。现在又说血脉有些奇怪,习武的资质不好,这不就是自相矛盾吗?
想到这里,阎三更越发确定小木头那个大英雄的爹,应该是他娘亲编出来骗人的了。他也只是在心中摇头,嘴上说道:“你这日子过得,就像是个得道高僧,这么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乐趣?”小木头疑惑地看着阎三更。
阎三更心头一跳,猛然站起身来,“你娘亲不会是从来都没让你做过什么你喜欢的事情吧。”
小木头低头思索。
阎三更急促地说道:“掏鸟蛋,骑竹马,抢新娘,偷西瓜,抓河鱼,这些你都没有玩过?”
小木头摇了摇头。
阎三更皱眉说道:“那荡秋千,放风筝,踢毽子,最不济,翻花绳,你总玩过一样吧?”
小木头还是摇头。
“我的天哪。”阎三更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这么多年就是读书学习,居然还没有疯掉?”
小木头弱弱地说道:“我,我最近有去打猎……”
阎三更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你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小木头接不上话了。
阎三更在牢房之中来回走动,越走越快,他终于忍不住又对屠炭问道:“闷葫芦,什么时辰了。”
屠炭头也不回地答道:“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到丑时。”
“娘的,我等不下去了。”阎三更吐了一口唾沫,又将钥匙拿了出来。
小木头望向阎三更,不解地问道:“阎叔叔,你在做什么?”
说话之间,阎三更已经找准了钥匙,解开了手上镣铐,“我要带你出去。”
“现在?”小木头也是吓了一跳,“这和之前说的计划不一样。”
“管他娘什么计划。”阎三更坐在地上,将腿上镣铐解开,“老子现在就要带你出去。”
“可是,可是……”小木头不断瞥着入口方向。
阎三更已经将自己牢门打了开来,迈步走向小木头所在铁牢,“没什么可是,那些狱卒只有在一楼留了岗哨,距离下一次查岗还有半个时辰呢。”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将小木头的牢门也打了开来。
小木头向后缩了缩身子,可却被阎三更一把拽了出来,“一切都跟着计划走,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双脚踏在牢笼之外,小木头先是一愣,随后眉宇之间露出惊喜之色,但是很快他又面露惊慌,想要退回牢里,“阎叔叔,我们不能这样,这样做不合规矩。”
“去他娘的规矩!”阎三更蹲下身子,将小木头双肩握住,“你为规矩而活,还是为自己而活?”
小木头闻言一愣。
阎三更可不管他,一把将他扛在肩上,随后转身,把手中钥匙扔向屠炭,“闷葫芦,你怎么说?”
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堪堪落在屠炭牢笼之前。
屠炭站起身来,走到牢笼边缘。
“就和以前一样。”屠炭蹲下身子,伸出手,将钥匙拾了起来,“你负责闯祸,我负责收尾。”
阎三更领着小木头:走走走,带你去体验人生
小木头挣扎: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小木头咆哮: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就算你这么逼迫我也不会屈服!
小木头笑眯眯:贪玩X月真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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