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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站在门洞之下，众人都能听到城楼上巨大的摩擦声响。那是钢铁和轮轴较劲的尖啸。有人直接砍断了吊链，让城门直接下坠。
天梁城这等大城，城门何止千斤重。
最靠近城门的是两名亲卫，他们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用血肉之躯硬接重击。
“嘭！”令人牙酸的声响过后，城门落在两人肩头。
两名亲卫最多就是二流水平，又经历了连番恶战，其中一人直接口喷鲜血，软倒了下去，另外一人五官溢血，勉强支撑。
“不好！”阎三更立即运起真元，飞身一跃，跳过方大眼到了城门之下。他浑身冒着金光，宛若战神一般将城门用双手撑住。
这时候，坚持到最后的那名亲卫终是闷哼了一声，就此跪倒在地。
“丁勇！钟宇！”方大眼这才反应过来，跪伏在两名亲卫身边，急忙探查两人的情况。他最先接触那口喷鲜血的亲卫，那名亲卫肩胛碎裂，已经没了呼吸。
方大眼重重咬牙，将对方的双眼合上。他又去看另外那名跪倒的部下，揽住对方的肩膀，方大眼脸上浮现出激动神色，急切地呼唤道：“钟宇！钟宇！”
钟宇艰难地睁开眼睛，咧出一丝微笑来，“将军，我们，我们把门守住了，您，您快点走。”
方大眼目呲欲裂，高声喝道：“一起走！”
“将，将军……”钟宇艰难说道：“您就是太讲，太讲义气，要不然，要不然也不会被胡澜生那奸贼埋伏。”
方大眼死咬牙关，半响说不出话来。
何必知已经赶了过来，瞥了钟宇一眼，突然一扇子戳在这亲卫脖颈侧面。钟宇轻哼了一声，扭头昏迷了过去。
“你做什么？”方大眼怒视何必知，已经抓起了脚边直刀。
何必知沉声说道：“继续说话，他就要死了，你想看他死吗？”
方大眼喉结滚了两滚，焦急地说道：“你有办法？”
何必知看了一眼阎三更，“先要离开这里。”
方大眼望向阎三更，点头说道：“好！”他站起身来，回头望向城内。
没了四大贼的冲击，城中官兵重新集结起来。他们已经将混乱的百姓驱逐干净，对着北门方向虎视眈眈。
“该走了！”阎三更双臂金光闪烁，额头上青筋跳动，显然城门重量对他而言也不轻松。
方大眼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他环顾四周，将最后那名亲卫交给了何必知，“我这位兄弟，就麻烦你了。”
何必知略微挑眉，没有多问，将那名亲卫抱到了马上。
方大眼快步走到门下，运起真元与阎三更一起顶住城门，“你们先走。”
阎三更怒道：“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
城内，官兵集结完成，迅速向城门方向进发，还有城楼上脚步嘈杂，显然是楼上步卒开始调动。
方大眼挤出一丝笑意来，“时间紧迫，更该让王子与其他人先行离开！”
阎三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何必知使了个眼色。
何必知点头应下，安排屠炭带着小木头先走，临走之时，他不忘吩咐，“小心城楼上箭羽。”
众人点头应下。
阎三更鼓舞精神，与方大眼一道用力，将城门再向上顶开些许。
屠炭用巨盾护住小木头，深吸口气，控制战马从门缝下迅速钻了出去。他们刚刚走出门外，边听到了楼上箭羽声响。
“快！”何必知高声催促，骑着雪狮子，带着重伤亲卫钻出了城门。
门外屠炭控制巨盾抵挡箭羽，同时驱使战马迅速远离。何必知出了城外，帮助屠炭抵挡利箭，也算是分担了不少压力。
风易飞同样不敢怠慢，赶紧骑马跟上，判官颇具灵性，自觉地跟在风易飞左右。
城内官兵并没有冒险进击，他们同样换上了弓弩，将箭支瞄准了门洞。
持续时间越长，阎三更与方大眼越是觉得吃力。
两人见到同伴纷纷离了城门，顿时松了口气。阎三更耸了耸肩，担起更多分量，对身后方大眼说道：“你先走！我还能撑上片刻。”
而他身后，是长长的寂静。
阎三更心头猛得一沉，不安地吼道：“方大眼！方大眼你怎么了？”
方大眼的声音低低传来，“我没事。”
阎三更稍稍松了口气，赶紧再次说道：“没事就好，你先走，我也撑不了太久。”
“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方大眼突然聊起了其他，自嘲地一笑，“我相信兄弟道义，我以为还能劝胡澜生回心转意。”
阎三更忽地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我害死了他们，丁勇，关里，黄灌，王慈，王履，白玻，丁海，陈荣，张晃……”方大眼重复着一个个名字，话语之中极尽苦痛，“他们跟了我十多年，与我出生入死，却因为我的幼稚……是我害死了他们！”
阎三更沉吟了片刻，突然说道：“正因为是你，他们才甘愿赴死。”
方大眼沉默下来。
阎三更赶忙说道：“难道你想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你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为你的兄弟们报仇！”
回应阎三更的，是更长时间的沉默。
城门外，何必知已在催促，“莽夫！方将军！快走！”
城内，官兵步步逼近，调整了射程距离。
阎三更也觉心中焦急，再次出声道：“老方！你清醒一点！你自己犯了错，难道还准备自寻短见？你这不是赎罪，你这是孬种！扛起你的责任来！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这一次，方大眼轻笑着回应了，“你说的没错，我该扛起责任来。”
阎三更心中一松，不等他再说什么，突然腰间一痛。一股巨力从他腰后传来，把他往门外猛踹。
“该死！”阎三更分开真元，想要稳住脚步，“老方！你做什么？”不等阎三更站稳，又是一股巨力踢在他背后，他终是站立不稳，向门外倒去。
身在空中，阎三更努力扭转身躯，回头去望。
城门一寸寸落下，缝隙之后，方大眼满是微笑，“王子和我的兄弟，全都交给你了。”
“轰！”城门紧闭。
阎三更反身一扑，只能撞上城门。
“混蛋！”阎三更猛敲城门，“方大眼！你个懦夫！”
城门内侧，方大眼背靠城门，缓缓喘了口气，“这种情况，总得有人断后，阎三更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坚持。”
巨门相隔，两人已难对答。
城内，官兵没有进一步追杀，而是向两侧分开，道路之中走出一骑。那是全盔全甲的胡澜生。他的目光越过残骸战场，落在方大眼的身上。
在箭头瞄准之中，方大眼缓缓从门洞阴影中走了出来，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他一身血污，脚步蹒跚，然而脊背不屈。
胡澜生挪动着嘴角，最后长叹一声，“老方，投降吧！”
方大眼哈哈大笑，“老胡，你是在说笑话吗？”
胡澜生缓缓说道：“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不。”方大眼突然按住了城墙，“失败的，必定是你们！”说话之间，他身上金光萦绕。
胡澜生猛然眯起双眼，挥手高呼，“放箭！”
箭羽腾空而起。
方大眼手掌之上金光越来越亮，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两名“沉睡”的亲卫，嘴角泛起淡淡笑意。
“嘭！”
金光在方大眼手中震颤，整个城楼颤抖起来。
城门之外，阎三更同样感应到了城门楼的颤抖，“该死！方大眼！你做什么？”
风易飞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将他双臂箍住，“老大，快走吧！城门楼就要塌了！”
裂缝从方大眼击打处开始蔓延！
箭羽将掠过方大眼，在地上留下一道人形，但已无法阻止城门楼的崩塌。
裂缝变成沟壑，尘土黄沙砖块纷纷而下。
城门楼上满是惊呼悲鸣，甲士从楼上急坠而下。
“轰隆！”
风易飞刚刚将阎三更拽出楼外，那城门已是轰然坍塌，震颤荡得两人跌坐在地。
尘土飞扬。
阎三更怔怔地看着面前扬尘，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触手冰凉，阎三更摸出了一枚完整的虎符，他想起了方大眼最初留给他后腰的重击。
他目光闪烁，似是明白了什么，又似是担起了什么。
风易飞咽了口唾沫，关切地看着阎三更，“老大，我们……”
“走吧。”阎三更站起身来，把小飞也拽了起来。随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判官，“我们离开这里。”
阎三更飞身上马，四大贼相顾无言，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