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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山风跑了,剩下的天梁军不败自溃。
阎三更没有参与围捕溃兵的行动,他就在河边坐着,看着河岸边的天同军打捞着袍泽的尸体,怔怔出神。
除了偶尔几声吆喝,河岸边只剩下河水哗哗流动的响声。
身后传来细碎脚步,阎三更没有回头。
何必知慵懒的声音传了过来,“什么时候,我还要充当兽医了?”
“判官的伤势怎么样了?”阎三更头也不回地问道。
何必知在阎三更身边坐下,“没伤到骨头,估计得休息一两个月。看样子,估计他是不能跟着我们去昌隆城了。”
阎三更叹了口气,“我会好好安抚他的。”
这句话说完,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何必知捡起一块石片,扭腕甩了出去。薄石片在水面上连跳十数下,最后沉入河中,“就这样?你没有其他想说的?”
阎三更垂下脑袋,咬牙说道:“下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他逃走!”
何必知瞥了阎三更一眼,“我相信你。”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你向来说到做到。”
河岸边再次恢复了宁静,剩下阎三更一人静静地看着河面。
两个多时辰之后,天同军打扫好了战场,等来了天梁城交接的甲士。阎三更在河岸边与判官告别,将他小心托付给了天同军照料。将队伍重新补充回三千人后,大军继续向北开拔。
下一站,昌隆城。
南郡深山之中,乱匪前几日的临时据点,此时整个营寨空空荡荡,不见人踪。歪斜着几辆牛车,耸立着几间帐篷,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的日晒雨淋。
天上有雄鹰盘旋。
便在这么个人迹罕至的角落,一个头戴青铜鬼面的人影出现在了树林深处。他走出密林,脚步不停地走向了营寨方向。
他径直走入营中,停在两座帐篷之间。
营寨静悄悄的,那人环顾四周,最后望向了一辆倾倒的牛车,“出来吧。”
牛车之后全无动静。
青铜鬼面冷哼了一声,伸手一招,天上雄鹰长鸣一声,降落在他臂膀之上,“这样应该足够证明我的身份了吧。”
小九九从牛车后探出头来,他半边衣衫被染成了暗红色。一个巴掌大的创口留在他胸口的位置,还在不断冒血。
青铜鬼面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人呢?”
“我在这里。”过山风撩开帐篷的挡帘,面如白纸地走了出来。
青铜鬼面看了他们两眼,寒声说道:“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小九九倔强仰头,“要不是胡澜生拖后腿,我们就已经抓到了武毅。还有刚才,要不是你发信号叫我们撤退,说不定……”
“你们就死在那儿了。”青铜鬼面冷冷接嘴,“如果你们觉得还有胜算,为什么不死战到底,你们两个可不是什么遵从命令的傀儡。”
小九九听到这话,立马闭上了嘴巴。
过山风微微皱眉,出声说道:“一切责任在我。”
“没错,这都是你的责任。”青铜鬼面扭头看他,一双眼中全无温度,“三公子信任你们,才将这任务交给了你们。结果你们不仅没有完成任务,还丢了天梁军这颗钉子。你们知道三公子当年为了策反胡澜生,花费了多少精力财力?”
小九九想要说些什么,被过山风伸手拦住。
过山风深吸了一口气,“失败的责任,我会承担下来。”
“你怎么承担?”青铜鬼面加大了音量,“他们前往昌隆的路上再无阻拦,不出十日,武毅便会重回王都。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没了意义。”
过山风与小九九已经面如死灰。
青铜鬼面顿了片刻,突然放缓了语调,“幸好,三公子早有预料,一切还有补救的机会。”
“进了昌隆城还能补救?”小九九诧异地开口问道。
青铜鬼面瞪了他一眼,“三公子总是做好多手准备,至于计划的细节,你们无需知道。”
小九九面上表情放松了些,偷偷看了过山风一眼,随后说道:“那是不是说,我们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没错。”青铜鬼面直接张口承认。
就连过山风也重新抬起头来。
“不过。”青铜鬼面咧嘴一笑。
过山风面上表情顿时一紧。
青铜鬼面竖起一根手指,“机会只属于一个人。”
过山风与小九九面上表情同时一僵,他们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
“特使。”过山风上前一步,进行确认,“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青铜鬼面抱起胳膊,雄鹰停在他的肩膀上,“机会还有,但是这次的失败,也必须有人负责。”至于用什么负责,他根本不用说出口,过山风与小九九那难看的表情已然明了。
“我来承担!”过山风立即跨步上前。
小九九却是诡异地没有说话。
过山风并不在意小九九的态度,继续说道:“三公子将我任命为这件事的最高指挥,任务失败我就该承担责罚。”
青铜鬼面不为所动,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多谢。”过山风右手凝起绕指柔,毫不犹豫地拍向自己的面门。可他的手腕抬到一半,突然一僵。
看不清的丝线绕在他的手腕上,让他动弹不得。
过山风立即想要回头,去听到脑后风响。
一记重击敲在过山风后颈之上,他未曾想过小九九会对他出手。小九九下手不重,却是掺杂了许多血腥真元。
这些真元瞬间涌入过山风体内,让他头晕目眩,站立不住。
小九九扶着过山风的胳膊,让他卧倒在地。
过山风想要说话,此刻却没了控制的能力。
小九九只是对他微微一笑,“我是个粗人,你活着比我更加有用。我们想要的清明天地,你会做得比我更加出色。”
说完这话,小九九已不再去看过山风的脸色。他甩出骨刀,直面青铜鬼面,“是不是我死了,之前的错漏就能一笔勾销?”
青铜鬼面轻轻一哼,“三公子可曾食言过?”
“那好。”小九九轻抚骨刀刀面,将刀刃对准了自己的胸膛,“小花,今生今世,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了。”
“小……不,不……”过山风拼命挪动嘴唇,却只能蹦出如同蚊蝇一般的声音。
小九九双臂猛然收紧。
刀尖从他背心透了出来,而他的身躯缓缓趴伏在地。
青铜鬼面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从小九九的尸体上一跨而过。他按住过山风的头顶,轻声说道:“你是个聪明,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过山风看着小九九的尸体,双眼无神地点了点头。
青铜鬼面这才运起真元,为过山风驱散了小九九的真元。
过山风重获控制,缓缓站起身来。
青铜鬼面抚了抚衣袖,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最后想到要伏击武毅,方法与时机都很巧妙,唯一不对的是,你错估了自己的实力。”
过山风抬眼看他,眼中依旧没有神采。
青铜鬼面并不在意,继续侃侃而谈,“阎三更前不久摸到了金刚境界的门槛,经过这一路上的磨炼,境界也已稳固。而你还在天位外面徘徊多年未有寸进,就凭你如今的实力,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就算计划再怎么巧妙,也不抵不过一力降十会。”
过山风微微点头,认同了青铜鬼面的分析。
“不过,你的运气不错。”青铜鬼面笑着从袖中抽出了一个瓷瓶,“我们找到了一些山师阴过去研制的抗灵丸,又结合屠家的疯血,弄出了一些新东西。不过作为原料的抗灵丸当年被山师阴销毁了七七八八,而屠家疯血只剩下了屠炭一个,耗费数月时光,我们也就弄出这么一瓶。”
“现在。决定权在你。”青铜鬼面将瓷瓶在过山风面前晃了晃,“你愿不愿意为了向阎三更复仇,抛弃自己的性命,理智,未来,一切的一切?”
过山风那双眼之中猛然爆发光彩,将面前瓷瓶一把攥住掌心,“我愿意!”
与此同时,南郡边疆,靠近铜人军的封地。
姜杉与金雕在一座山间小亭会面。他们两人一个是持古派掌事,一个是亲王派门主,身份之重,会面必有大事。
亭外,烟雨蓑衣与王飞河各自戒备。
“薛铜仁那家伙还真沉得住气!”金雕脸上全是不满,“居然没有半点动静。”
姜杉微微一笑,“如果他沉不住气,也不会一直让薛荣华在外打拼,自己稳坐钓鱼台了。他能够领军在外当土皇帝这么多年,是他治军有方,也是心性坚韧。”
金雕啧了一口,“他要是一直像老鳖一样缩着,那我们做这么一出大戏,岂不是演给了瞎子看?”他瞥了姜杉一眼,急忙道:“烛龙,我没有别的意思。”
“无妨。”姜杉挥了挥手,拿起烟袋啜了一口,“既然第一道计划行不通,我们自然还有后续手段。”他吐出长长一口烟气,“昌隆城又要热闹起来了。”
某荒原小店,猫怔仲孤坐独饮,“六两六,酒中酒,去年今日,空留本座一人独酌。你这浪荡子,死去多年依旧磨人。”
他仰头喝下半壶,又将剩下半壶往地上一洒,转身出了店门,“接下来,该往昌隆去了。”
昌隆城外,一名僧人头戴斗笠,双手合十仰望城门雄伟,“阿弥陀佛,几年不见,昌隆城已经变了这么多了吗?真该让火哥一同来看看。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着南柯姐姐……”
那僧人捻动手中佛珠,缓缓行入城内,消失于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