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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
正在拿着调料朝妖兽肉里拍打的张宏正看到了旁边木一的奇怪表情,忍不住问。
“嗯,你们看不到,感觉不到吗?
这当真是神妙玄奥,奇异之极的景象啊……”木一抬头上看,微微摇头,笑容中带着几分迷醉几分感叹几分震撼:“……宛如一株贯通天地的巨树,将自身生机和这天地宇宙融为一体,偏偏又扎根于我们所有人,所有事物之中,这是与整个世界相连的无尽生机……不,简直就是生机这个概念本身,融汇万物贯穿时间洪流,仿佛无所从始无所从终……啊,当然,现在这只是这巨树的一只枝叶,甚至只是一片脱落而下的树叶而已,但是也能从这树叶的脉络之上感受这无边生机的浩大宏伟……”“……但即便是这看似恒古的宇宙之常,应该也有断灭终末之时,这是天地生灭的定律,天地宇宙,皆是无常……只是不知道到时又是何等的一番景象……我好想看看啊,我好想看看啊……”众人跟着她的视线一起抬头上望,看到的只是卫戍所中那灰蒙蒙的天花板,灵石灯的照耀下能看到上面倒是有些蜘蛛网,还有些不知名的的汁液残留的干涸痕迹,却丝毫看不到有什么大树有什么枝叶。
再看看木一那依然一脸陶醉悠然神往的笑容,张宏正瞪大了眼睛,和旁边同样是一脸不解的白玲虎面面相觑,然后又看了看手中的妖兽肉,再从锅中小心翼翼地捞出一块肉来尝了尝,似乎没品出什么奇怪的味道,才皱眉问:“你们今天是搞的什么妖兽肉来?
还有香料是不是纯正的?
莫不是混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在里面?”
“这个……没有啊,也就是和昨天差不多的,二十斤锯齿海豹肉,二十斤黑旗鲨,还有十几斤七彩章鱼……”负责准备物资的守卫也是一脸的懵逼。
“说不定是那海豹或者章鱼之前吃了什么毒物呢,我连峰城那边住的几个侄子总喜欢去山上弄些蘑菇来吃,有时候吃了也是这个样子。”
“厄,我也想起来了。
以前我在左特家的镇子上做过守卫,那家镇守的几个小子还专门让散修给他们配些药来吃着耍,药性上头的时候也是这样胡言乱语,说些莫名其妙的疯话……”“原来这妖兽肉还这种弊端……看来张小兄弟要带个人来先试吃也是有道理的……”旁边那些过来学习烹制妖兽肉的守卫们也是连连点头,原本他们对张宏正两人今天专门额外带了一个人来试吃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却是觉得大有道理起来。
只有张宏正是半点也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这纯粹是出于他那经历过数次生死一线所磨练出来的直觉。
只是一时间他还摸不准这危险来自何方。
就在这时候,在他们斜下数十丈,山体深处的那个密室中,从堡主房间中返回的守卫副长刚刚走了进来,和两个鬼仙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早有默契的眼色,然后拿起桌上的灵晶袋扯开就随手抛了出去:“货物已经查验完毕,没有问题,这些灵晶你们自己拿去分了吧。”
灵晶袋飞在半空,其中的灵晶就纷纷洒洒地飞了出来,这些闪烁着光芒的小东西顿时吸引了所有散修的注意力,几乎所有人都一拥而上,争取占据最有利的位置准备争抢。
虽说事先说好了人人有份,但也不是人人平分,只要能多抢一两颗在手中那总是占了大大的先机。
而就在散修们飞扑疯抢的时候,一个先天鬼仙双手虚张,一团不大的水球无中生有地出现在了他手中,然后没入到了地下,而另一个先天鬼仙的手中开始闪烁出数个金色半透明的环状光影。
噗噜一声异响,散修们脚下的地面瞬间化作了一片泥泞,他们的双脚全都瞬间陷落在了其中,而且这片泥泞看似稀烂,只是眨眼间就让绝大多数人的膝盖以下全都陷了进去,但其中又有极强的黏性,几个武道化境的高手下意识地要拔脚而起却都扯不动。
“你们想做什么?”
“大家小心,这些家伙要灭口!”
“谁有土行固型符,先脱困!”
“不行,这是先天水行法术,一时间稳固不下来……”散修们瞬间就觉察到了不对,但脚下的泥坑出自先天鬼仙之手,不管是修炼人仙武道的发力硬扯还是有两个鬼仙拿出了符咒来应对,一时间都是无能为力。
而这时候另一个鬼仙手中的金色光环已经涨到了数尺之长,数个不断振动的光环层层叠叠旋绕不休,发出如蜜蜂振动翅膀一般的细微嗡鸣,旁边被波及的桌椅无声无息地断成数截,就如同被利刃切过的豆腐一样。
“救命~!”
“大人饶命!”
“狗日的,你们为何要暗害我们?”
所有的散修都在惊声尖叫,有哭号有惨叫有求饶,他们都是有相当阅历和见识的,知道这看似平静透明的光环乃是先天法术才能凝聚出的庚金之气,切金断玉都是等闲事尔,任何他们所能用出的法术,遮挡,抵抗都是如用薄纸来挡刀一样的徒劳。
而脚下的束缚短时间之内无论如何也解除不了,他们只能像是被胶水粘住的青虫,眼睁睁地看着农夫的镰刀横扫而来。
面对这些散修的凄惨嚎叫,这鬼仙修士面无表情,只是将已经膨胀到了丈余长短的光环举过头顶,当真就像一个在割取稻草的农夫,只是在完成自己应做的工作一般。
随即他双手下挥,将手中虚托的光环朝着这些散修扔来,数个光环大小高矮角度皆有不同,将所有人都笼罩在轨迹之中。
散修们的哭喊声已经变成了野兽一般声嘶力竭的尖叫,有的人已经瘫软在地屎尿失禁,有的人还在拼命拔着自己的脚,更有凶悍的直接拔出刀来一刀斩断了自己深陷在泥泞中的双足,然后用刀一点断足借力跳起一截想要闪避,但却眼看还是被笼罩在金光刀环的轨迹之中……就在这时,一道光芒闪过,所有的金色刀环在半空中就全数被一分为二,随后像是虚影一样烟消云散。
同样被一分为二的还有那个先天鬼仙修士。
他就像一张被人裁过的纸片人一样,一道笔直的分界线从顶门斜斜地到腰间将他整整齐齐地一分为二,他那被分成两半的脸上还露出了惊讶之极的表情,两只眼睛能前所未有地互相瞪视着。
然后下一瞬间,他身体的断面上鲜血和内脏才狂涌而出,将残酷的现实告诉他本人,那两只互相瞪视的眼睛朝上一翻,宣布彻底死去。
那个守卫副长呆住了,另外一个先天鬼仙也呆住了,原本惊叫惨嚎的散修们也呆住了,连那个斩断了脚来跳起,这时候吧嗒一下重新掉落在泥泞中的那个家伙也呆住了。
所有人都看到,这一道光正是那个一直傻乎乎的歪眼散修,原本一直缩在边缘上的他忽然暴起,拔出一把形貌怪异的短剑,整个人化作一道快捷无伦仿佛可以破开一切的光影眨眼间越过十数丈的距离,将空中的庚金刀环和那个先天鬼仙一分为二。
呆滞只是极短暂的,不管是这守卫副长还是先天鬼仙都迅速地反应了过来,他们能有现在的修为和地位,也绝非是闭门苦修就能达到的。
先天鬼仙双手连挥,一阵阵的水波在他身周开始凝聚,转眼间成为一团透明的屏障将他的身形完全包裹在其中,然后他的身体就开始下沉,仿佛身下的地面瞬间化作了无底的稀泥。
而那守卫副长则是转身朝着门边扑去。
韩乐没有犹豫,直接就持剑朝那先天鬼仙冲去。
他知道那守卫副长是要逃出去求援,但他也已经无暇理会。
他非常清楚一个拉开了距离的先天鬼仙所能造成的麻烦有多大,尤其是还在这样复杂的地势之中,还在卫戍所这样的地方。
实际上换做是在其他在早有防备,自己已经暴露敌意的情况下,这两个先天鬼仙联手多半能胜过自己一筹。
能在这种地方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袭杀一人,还占据了如此近的距离,这已是天大的优势,哪里会有放过的道理。
那鬼仙的身躯几乎已经完全没入了脚下的地面,外面只留下颈脖和头颅,但也还有一层水幕环绕在外。
而这时候一抹剑光闪过,那一颗头发花白的头颅直飞上半空,带着极度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地面上那木桩子一样的脖子,还有其中喷射而出的鲜血,以及四周破碎开的水幕屏障。
他似乎至死也不能相信自己释放的护身法术连一剑都抵挡不下来。
韩乐收剑,微松一口气。
这些天来他在这群散修中装傻充愣,虽然他心中也明白那小子教他的这法子确实是有用,但心中的那股气却是无论如何也畅顺不起来,只感觉如同要憋出内伤一般,直到这时抓住了出手之机这凌厉无俦的两剑一出,心中的憋闷感才借之发泄了出去。
这时候那守卫副长已经夺门而出,同时厉声大叫:“来人啊来人啊~!这些散修要造反啦……”房门已被这副长冲出去之后随手关闭锁上,但韩乐并不在意,他深吸一口气,对准了那声音传来的位置猛然出剑。
一道隐约的白光从他手中那柄古怪丑陋的短剑上发出,无声无息地没入了石壁,然后外面的嘶吼声就忽然地停顿了下来。
然后韩乐再上前两剑,如同切豆腐一般地将那厚实的石门给斩开,回过头来对屋中的散修们说:“那东西定然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这些狗日的居然想要杀我们灭口!来,大家一起随我杀出去!”
“对!对!”
“这已是绝境,大家只有齐心合力,跟着……跟着大哥杀出去!”
“这位歪眼……大哥原来是这般的好手,以后我们便跟着你了!”
屋中的散修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恍然大悟,七手八脚地各自用力,从那已经渐渐失去黏度的泥坑中爬出来,连那个将自己双脚斩断的倒霉鬼也在几人的帮助下被拖了出来,随便包扎了一下止住双脚的伤势。
韩乐和这些散修一起走出门去,却并没看见那副长的尸体,只有一道浓浓的血迹在地面上流淌,如同不知道从哪里满溢出来的阴沟水一样,显然是刚才那隔墙的一击只是将其重伤,并未直接致死。
“快快追上去杀了!万万不能让他叫来其他守卫!”
不等韩乐出声,散修中的那个胖子就已经着急地大叫。
但他叫声还没落,一阵尖利的嗡鸣声就在整个卫戍所中回荡开来。
“嗯?”
塔楼的顶端,堡主阿德切听到了下方传来的尖利嗡鸣,双目中精光乱射。
不过随即他又笑了起来,全身的肥肉和筋肉都在大笑中抖动。
“终于来了么?
三神门的杂碎,我可等你很久了!法阵已经运转,碎屑开始炼化,剩下就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这警报是怎么回事?”
门被打开,一个面目普通的女子走了进来,正是几天之前的雨校尉。
而当她看到石桌上那散发着光芒的几个碎片,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你居然现在就这样开始直接祭炼这些碎屑?
你们不是应该先将之收入地脉中让其和地脉慢慢同调,然后再以地脉流动运转么?
这样……这样直接祭炼似乎会让真灵之息散发出来吧?”
“本来就瞒不过,别人都将这三份碎屑收集起来一起送到我这里来了,那还有什么好瞒的?”
阿德切盯着这个女人,露出带着浓浓讥嘲的狰狞笑容。
这种虫蚁连这贯通天地的庞大气息也丝毫感觉不到,如果不是还有几分利用价值,他当真不想在她身上浪费半点精神。
“现在你就好好守在这里,用不了多久真灵之气就会彻底收拢融入地脉中去,荒神的真灵神韵借地脉流动之势落入老祖手中去,那时候我们纳法提家和你们的交易就算彻底完成了。
我自然会将那回执印给你。”
“……你现在要出去做什么?”
“既然都来了,正好又有背锅的人在,我怎能不去好好招待他们一番?
让他们好好感受感受我们纳法提家的待客之道。”
阿德切将双手放在石桌之上,一阵淡黄色的光芒缓缓在石桌上升起,然后如水流一样流淌到他的身上。
同时,塔楼也开始震颤晃动了起来。
塔楼直接与山体相连,似乎不应该有这种程度的晃动才是。
雨校尉愣了愣,转头朝窗外看去,才发现原来不是塔楼在晃动,而是整个望峡堡,整个望峡堡所依靠的那一座山体在开始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