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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翔赶到昆仑绝巅之下,只见这旧游之地景色依然,仅仅多了两根长大的山藤,自顶下垂,便于上攀而已。
慢说夏天翔聪明绝顶,便是寻常人物,也可体会出眼前景物之内,隐蕴了莫大危机,无边险恶!
但父子天性,加上夏天翔又对鹿玉如、秦乐圃极为系念,亟欲寻见“昆仑逸士”向飘然,打破一切疑团,故而甘冒百险,不顾一切,纵身挽住山藤,便即飞攀而上!
绝顶之上,别无所见,只有一位山民少妇,正在那小洞之前哺育婴儿。
夏天翔狂喜之下,身形微飘,自那山民少妇手内夺过婴儿仔细一看,果然看出这婴儿的貌相艳似自己,眉目之间并存有几分鹿玉如的勃勃英气。
婴儿既已入抱,夏天翔目光一转,反倒起了满腹疑云!
他暗忖“昆仑逸士”向飘然既然费尽苦心把婴儿盗来,为何又毫不设防,使自己轻轻易易地夺回手内呢?疑念方起,忽然听得一阵狞笑声,自那小洞之内,隐隐传出。
夏天翔上次与仲孙飞琼在这昆仑绝顶被困甚久,对周围一切情况,均颇熟悉,知道这小洞甚浅,一眼便可看到洞底,仅能聊避风雨而已,如今忽然传出笑声,足见“昆仑逸士”向飘然曾经苦心布置,将上下之间,加了通音设备!
想虽如此想法,夏天翔依然走到崖边,往下看去,只见来时所攀的山藤早断,归路茫茫,壁底并肩站着两人,正是“昆仑逸士”向飘然及如今改叫“五毒飞尸”莫子京的“埋忧居土”!
向飘然见夏天翔在崖上探头,遂微笑说道:“夏老弟,你看见你儿子吗?”
这两句话儿讲的并不甚高,但却极其清晰地由小洞中传到夏天翔的耳内。
夏天翔知道自己被困昆仑绝顶,定将应付无数险厄,故不必施展“千里传音”神功,平白浪费精力,遂也向那小洞说道:“多谢向朋友还子之德,但是夏天翔还要请教一下,鹿玉如及‘万梅老农’秦乐圃而今安在?”
向飘然怪笑道:“夏老弟,鹿玉如姑娘与秦乐圃尚未寻到此间,如今只有你一人是我昆仑的贵客!”
夏天翔因未从“昆仑逸士”向飘然的语气之中听出敌意,故而更觉诧然,继续向小洞问道:“向朋友,你要我在这昆仑绝巅做客多久?”
向飘然“嘿嘿”怪笑几声,阴森森地说道:“上次你在昆仑绝巅之上住了一十三日,这次的做客时间则由你自决,要长便长,要短便短!”
夏天翔应声说道:“我要立即脱身!”
向飘然笑道:“你只要答复我一项问题,我便亲自上去,接你下来!”
夏天翔疑云满腹,不知对方有甚重要问题必须自己解答,遂再度问道:“什么问题?你先说出,让我考虑一下!”
向飘然尽量使语音柔和,避免对夏天翔增加刺激,缓缓含笑说道:“我想向你请教一下‘乾天霹雳’的用法?”
夏天翔闻言颇为震惊,急急问道:“我的‘乾天霹雳’怎会在你手内?”
向飘然笑道:“‘毒佛’空空大师、‘矮脚驼龙’鲍一飞、‘七手夜叉’牛朗源,随同‘五毒飞尸’莫子京兄同归昆仑,现在任昆仑护法!”
夏天翔哦了一声说道:“这样说起来,几乎业已破碎支离、消声隐迹的昆仑派,现在居然又复声势大振?”
向飘然得意笑道:“你若再告诉我‘乾天霹雳’的用法,我便颇有与‘九首飞鹏’戚大招的震天派一争雄长之意!”
夏天翔冷哼一声说道:“你想,我会把‘乾天霹雳’的用法告诉你吗?”
“五毒飞尸”莫子京默然已久,听到此处,发话说道:“夏天翔,你若是聪明人物,便应该老实说出‘乾天霹雳’的用法,再者此物已经在我的手中,似乎犯不着以牺牲你们父子两条性命的重大代价,来保守这一点秘密!”
夏天翔一面轻拍婴儿,一面狂笑道:“莫子京,你怎的把夏天翔当作如此容易蒙骗之人?我若说出‘乾天霹雳’的用法,不过使你们可以早下毒手而已!”
莫子京也知道夏天翔不会相信自己,遂与向飘然略一商议,发话说道:“夏天翔,你尽管放心说出‘乾天霹雳’的用法,我们可以用发誓来保证你父子安然脱险!”
夏天翔大笑道:“英雄侠士,一诺千金,你们这种万恶贼子的誓言,却等于放屁!”
莫子京闻言大怒道:“夏天翔,你难道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夏天翔狂笑道:“这杯罚酒到底是甚滋味,我颇想尝上一尝,但只怕你们无奈我何而已!”
向飘然厉声叱道:“夏天翔.你单人独自,被困昆仑绝顶,难道我们还制你不倒吗?”
夏天翔又是一阵纵声狂笑道:“向飘然,你那几手三脚猫儿是我手下败将,连‘五毒飞尸’莫子京的‘七巧僵尸手’,我也在埋忧谷内领教出不过如此,故而你们上峰必败,不上峰又无奈我何!”
“昆仑逸士”向飘然怒道:“我们要把你活活饿死!”
夏天翔晒然笑道:“上次我与仲孙姑娘在此勾留一十三日,可曾饿死?最后还不是险些儿把你这‘昆仑逸士’困在昆仑绝巅,变成了昆仑饿鬼!”
向飘然脸上微红,莫子京却接口狞笑道:“就算是你挨得起饿,也总会把婴儿给饿死吧!”
夏天翔目光一注那位正呆愣愣地坐在小洞之前的哺乳妇人,失笑说道:”你们这干笨贼,简直信口胡言,也不想想乳母既在峰头,婴儿怎会挨饿?”
“五毒飞尸”莫子京狞笑连声,单掌向峰脚山壁上的一处暗钮,劈空击去。
夏天翔见状,正猜不透莫子京此举是何用意之际,突然小洞以内“格登”脆响,刀光夺目。
夏天翔此时方悟出洞中不仅有通音设备,并还布置有机关,但惜已救援不及,只听一声惨号起处,只见那位哺乳妇人业已连中七柄淬毒柳叶飞刀,尸横就地。
乳母一死,夏天翔不禁心中狂跳,热血如沸,愤怒填膺地厉声叫道:“向飘然与莫子京,你们如若真有本领,尽管对夏天翔父子施为,何必把这平白无辜的妇人害死!”
“五毒飞尸”莫子京阴恻恻地得意怪笑道:“那妇人既死,婴儿无乳可吃,最多三日必将饿死,现在我们且让你好好考虑一夜,明日再来;望你能以你父子的性命为重,而不必保守那怎样使用‘乾天霹雳’的小小秘密!”
话完,果与“昆仑逸士”向飘然悄悄隐去。
这两名魔发头一走,夏天翔顿时满腹愁肠,不知该怎样才好,怀中婴儿哭声大作,分明是腹饥索乳。
夏天翔一面哄拍婴儿,一面向灵猿小白愁眉说道:“小白,上次我与琼姊被困此地,是由你与大黄输送饮食,但如今多了一名非乳不得活命的婴儿,却应怎生处理?”
灵猿小白抓耳搔腮地想了一会,结结巴巴说道:“我……我……有办……法!”
夏天翔闻言心中一喜道:“小白,你既有办法,还不快去!”
灵猿小白身形微闪,化成一条银线,自昆仑绝巅另一面的衍崖绝壁之间,利用天生本能,手足并用地往下滑去。
夏天翔独处峰头,怀抱爱子,暗自思忖向飘然、莫子京等利用婴儿为饵,把自己诱困此间,究竟是何用意。
想来想去,毕竟被他想出对方是要利用“乾天霹雳”的绝世威力,铲除异己,称霸武林。
夏天翔猜透其中究竟以后,不禁一身冷汗,决定宁作任何牺牲,也不能以师门重宝助长群魔凶焰。
婴儿不住啼哭,灵猿小白又未回转,夏天翔只得以一粒灵丹,细细嚼碎,化成满口津液,慢慢哺给婴儿服下。
这灵丹是当代神医赛韩康精心炼制,其中并渗有一钵神僧所赠的千年芝汁,自然更具灵效,婴儿服后,便即沉沉睡去。
夏天翔见状,心中微喜,但因灵丹无多,仍不禁焦急,正在愁肠百结之下,峰头白影一闪,灵猿小白业已归来,右爪中提着不少饮食之物,胸前挂着一只皮袋!
夏天翔打开一看,见袋中竟然贮满乳汁,遂喜得笑逐颜开,拍着灵猿小白的肩头问道:“小白,这是什么乳汁?”
灵猿小白以两爪分伸左右头顶示意,夏天翔方知袋中乃是鹿乳,不由想起鹿玉如便是在这昆仑峰脚的鹿窝之中被知非子抱回来抚养,谁知她如今所生之婴儿,仍在昆仑绝顶倚仗鹿乳维生。
既有鹿乳可取,灵猿小白又有天赋本能,可以上下绝壁,夏天翔略觉心安,准备在这昆仑绝巅与“昆仑逸士”向飘然、“五毒飞尸”莫子京等作长期对耗的打算。
一夜过去,等到次日辰牌时分,向飘然、莫子京两人,又在绝壁之下询问夏天翔可肯将使用”乾天霹雳”之法相告。
夏天翔冷笑答道:“你们不必多言,只要能使这平白无辜身遭惨死的乳母复生,我就将‘乾天霹雳’的用法说出!”
“五毒飞尸”莫子京真不信夏天翔能有如此倔强,遂厉声叫道:“夏天翔,你若真不肯说出‘乾天霹雳’的用法,我便对婴儿立下毒手!”
夏天翔因知对方确已颇费心机.在这昆仑绝巅设有可以遥遥控制的厉害埋伏,万一真个发动,自己虽不足惧,但倘若稍有疏虞,婴儿却难保全,遂钢牙一咬,伸手将婴儿高高举起,对莫子京狂笑说道:“莫子京,你休要以为用这婴儿的安危一事,便可威胁我夏天翔说出‘乾天霹雳,的用法,好让你大逞凶焰,须知夏天翔是铁铮铮的汉子,根本把这婴儿看得无足轻重!”
话完,竟把婴儿向后高抛数丈,双手叉腰,傲立绝巅,向“五毒飞尸”莫子京及“昆仑逸士”向飘然发出一阵豪迈无伦的纵声狂笑!
莫子京及向飘然均万想不到夏天翔竟忍心抛去婴儿,向飘然钢牙一咬,恨声说道:“这小鬼既然如此倔强,我便点燃地雷火线,使他粉身碎骨便了!”
话音一了,便伸手向峰脚壁上的一个小小洞穴点去。
莫子京慌忙拉住向飘然道:“向兄,你若将这小鬼炸死,还有谁能告诉我们‘乾天霹雳’的用法?若无这颗乾天至宝,又怎能在明年中秋大会之上,把前往太白峰顶赴会的举世群雄一网打尽,惟我独尊称雄宇内?”
向飘然摇头叹道:“夏天翔连儿子都忍心抛掉,还有何法可以使他说出‘乾天霹雳’的用法?”
莫子京诡笑说道:“向兄不要灰心,夏天翔是人,是人便必有性格上的弱点,我们若能寻出他的弱点所在,即可使他屈服!”
向飘然觉得莫子京所言有理,而夏天翔人在昆仑绝巅.又无法逃遁,便暂时放手,未曾点燃所埋伏的地雷引线。
双魔一退,夏天翔独立昆仑绝巅,心中又复无限凄凉。
他倒并不知自己足下满布地雷火线,可能在一刹那间变为一灰烬。只是觉得自己、爱子及灵猿小白,漫无限期地被围昆仑绝巅的这种闷寂的滋味太不好过。
原来夏天翔于抛掷婴儿之前,早命灵精小白持了“红云蛛丝网”在身后等待,婴儿抛入网中,自然毫无损伤,却暂时断绝了“昆仑逸士”向飘然、“五毒飞尸”莫子京想利用婴儿威胁自己说出“乾天霹雳”用法之念。
如今倚仗灵猿小白的天赋本能,可以悄悄上下绝壁,输送饮食,挤取鹿乳,倒还可以撑持待机,但时日既久,万一若被对方识破,向小白发动群攻,断了供应,岂非生路立绝?
晃眼数日,“五毒飞尸”莫子京尚未研究出夏天翔性格上的弱点,夏天翔终日愁思,也未想出什么脱身办法。
但昆仑宫峰下,一骑如飞,从青风骥上跳落一双绝世仙妹,正是仲孙飞琼与“巫山仙子”花如雪!
仲孙飞琼命令青风骥就在峰下游行,自己与花如雪施展轻功,援登高峰,到了昆仑宫外。
这时“昆仑逸士”向飘然、“五毒飞尸”莫子京业已得报,莫子京得知仲孙飞琼与夏天翔是一对爱侣,不由大喜说道:“也许夏天翔的弱点在此,我们只要制住仲孙飞琼,便可逼使他说出‘乾天霹雳’的秘密。”
向飘然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先把她们接进昆仑宫内,再行相机处置便了!”
莫子京怪笑道:“我亲自去接她们,免得值日弟子在答对上有所失误!”话完,便即自宫内走出,恰好与仲孙飞琼及“巫山仙子”花如雪打了一个照面。
“五毒飞尸”莫子京蛰居“寂灭之宫”多年,所见妇人女子之中,以鹿玉如姿色长相称最,但眼前这两位绝代仙妹,无论在风华容貌及任何方面,均又比鹿玉如高出一筹,怎不使他感觉疑诧,暗惊对方个个均似金童玉女一般,具有罕世姿质。
莫子京因自己如今改着道装,遂稽首当胸,含笑说道:“两位女施主怎样称谓?宠降昆仑,为了何种事情?”
“巫山仙子”花如雪何等眼力,一看便知面前这位向自己问讯的青袍道人武功极高,性情并阴毒特甚。
花如雪心中戒意立深,微抱双拳,含笑答道:“在下花如雪,这是我师妹仲孙飞琼,尚未请教道长的尊名上姓?”
“五毒飞尸”莫子京知道不必隐瞒,遂面含微笑,缓缓答道:“贫道莫子京,昔年有个难听的外号,叫做‘五毒飞尸’!”
仲孙飞琼上下略一打量对方,扬眉问道;“莫道长是否还有一个美号,叫做‘埋忧居士’?”
莫子京纵声大笑,说道:“不错,不错,‘五毒飞尸’莫子京是我,‘埋忧居士’是我,如今的昆仑派掌门人也是我!”
仲孙飞琼讶然问道:“你是昆仑掌门?”
莫子京笑道:“仲孙姑娘不要惊讶,昆仑派现有两位掌门,另一位掌门人却是你的江湖旧识!”
仲孙飞琼又复问道:“是不是‘昆仑逸士’向飘然?”
莫子京点头笑道:“仲孙姑娘聪明绝世,你猜得一点不错!”
花如雪在一旁问道:“莫掌门人,我还要请教一个问题!”
莫子京一面肃客进宫,一面含笑说道:“花施主有话尽管请讲!”
花如雪含笑问道:“‘寂寞公主’鹿玉如所生的婴儿是否被‘昆仑逸士’向掌门人带来此地?”
“五毒飞尸”莫子京毫不推托地一口应承,点头说道:“花施主也猜得不错,鹿玉如所生的婴儿是被向掌门人带回昆仑,代为抚养!”
花如雪与仲孙飞琼均意料不到,对方居然一口直承,不由对看一眼,随同莫子京走入客厅,分别落座。
仲孙飞琼毕竟对夏天翔极为关心,道童刚刚献上香茗,她便向“五毒飞尸”莫子京问道:“请问莫掌门人,婴儿之父夏天翔曾否来过昆仑?”
“五毒飞尸”莫子京仍然毫不隐瞒地点头笑道:“夏施主如今便在昆仑绝巅之上!”
仲孙飞琼听对方应承得过分爽快,倒不免暗吃一惊,颤声问道:“他……”
莫子京会意笑道:“仲孙姑娘放心,夏天翔施主安然无恙,只是身在昆仑绝巅之上,暂时无法下来而已!”
花如雪眉梢微挑,目光凝注“五毒飞尸”莫子京冷然问道:“莫掌门人,你们把夏天翔父子软禁昆仑,究竟是何用意?”
莫子京早就摸清这两位绝代佳人均极难斗,故虽看出“巫山仙子”花如雪颇有桃战之意,却不加理会,依旧异常和蔼地微笑答道:“昆仑派对夏天翔父子决无丝毫恶意,仅想自夏施主口中得知一项秘密。夏施主只要肯吐露,我便立上昆仑绝巅,恭恭敬敬地把他父子接下!”
仲孙飞琼摇头说道:“你们的做法错了,夏天翔只可软求,不可硬来,他是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大英雄、大丈夫!”
“五毒飞尸”莫子京阴森森地笑了一笑说道:“仲孙姑娘说得对,我们业已用了不少手段,夏天翔仍未就范,但若到昆仑派目的难达,无法容忍之时,也只好发动最毒一手,令他父子身化劫灰,使仲孙姑娘亦复伤心一世了!”
仲孙飞琼柳眉微扬,不服地说道:“我就不信你们能有什么杀手,能令夏天翔父子身化劫灰!”
莫子京阴阴一笑说道:“昆仑绝巅之上,共埋有十八处地雷火药,引信接到峰下,我们只需取火一点,夏天翔父子便有钢筋铁骨,成了钢铁不坏之身,也必立遭惨死,化为灰烬!”
仲孙飞琼听得心中一寒,双眉紧蹙。
“五毒飞尸”莫子京得意道:“两位如若不信,我可以奉陪前往昆仑绝巅的峰脚之下,看上一看!”
花如雪根据莫子京说话的神色,知道他不是虚言,遂蹙眉问道:“昆仑派要知道什么秘密呢?”
“五毒飞尸”莫子京笑道:“我们就是想要知道这‘乾天霹雳’的用法!”
仲孙飞琼何等聪明,眼珠微转,又向莫子京问道:“莫非‘毒佛’空空和尚、‘矮脚驼龙’鲍一飞、‘七手夜叉’牛朗源等终南三煞也在昆仑?”
莫子京点头笑道:“他们三位被我聘为昆仑护法!”
花如雪冷笑一声,目光如电地凝注莫子京问道:“昆仑派大事扩充实力,并想得到‘乾天霹雳’的使用秘密,是否想仗这颗能够震岳摧山的乾天至宝的绝世威力,歼除异己,称霸武林?”
“五毒飞尸”莫子京轩眉狂笑道:“我们若不是要实现这种雄图霸业,又何必费了那大力气,用尽心机把夏天翔父子软困在昆仑绝巅之上?”
仲孙飞琼摇头说道:“你们要想自夏天翔口中得知这项秘密,根本绝不可能,除非海枯石烂,日从西起!”
莫子京狞笑道:“我们真到完全绝望,不能如愿之时,也只有把夏天翔父子齐化劫灰,略为泄愤的了!”
仲孙飞琼听得秀眉双蹙,向花如雪看了一眼。
花如雪平时机智绝伦,但如今却拿不准究竟应与莫子京等放手一战,抑或设法缓和这种危机极大的僵持局势?
莫子京看得出仲孙飞琼及花如雪的踌躇神色,怪笑几声,缓缓说道:“此事已然到此地步,无法两全,照两位女施主的看法,夏天翔是应该说出‘乾天霹雳’的用法?还是应该用父子两条性命以殉这项秘密?”
仲孙飞琼感觉莫子京的这项问题不易作答。
花如雪秀眉微蹙,发话说道:“莫掌门人,你最好让我看看当场情形,我再身为鲁仲连,替你们双方设法排解此事!”
“五毒飞尸”莫子京见她们业已渐渐上钩,遂伸手一指左面厢房,颇为得意地狞笑说道:“‘昆仑逸士’向飘然向掌门人,如今正与夏天翔互相谈判,两位女施主请到左厢房内,推开北面窗门,便可看得清楚!”
花如雪是初到昆仑,不识地势,仲孙飞琼却于昔日来过,但因过分为夏天翔的安危悬忧,竟忘了昆仑绝巅离此尚远,决非推窗所能望见,以致不曾听出莫子京话中的破绽!
她们两人刚刚走入左面厢房,“五毒飞尸”莫子京轩眉窃笑,悄悄抽身,并触动门边机括,轰然巨响,坠下一道厚重的铁壁,将厢房出路封死。
仲孙飞琼怒叱一声,还想寻见其他出路,花如雪却冷笑摇手说道:“琼妹不必找了,我们一时粗心,业已落入对方圈套,这间厢房四周,定然都是一些铜墙铁壁,哪里还有出路?”
仲孙飞琼四处一试,见果如花如雪所言,连那上糊素纸、看来显系木质的窗棂,也都是用整块钢铁铸成,绝非任何掌力所能击毁!
花如雪面罩严霜,眉腾杀气,递给仲孙飞琼两粒灵丹,命她塞入鼻内,防范对方卑鄙无耻地施用迷香暗算。
片刻之后,室中果然有点氲氤异味,花如雪冷笑扬眉叫道:“莫子京,你既身为一派掌门,举措怎的如此无耻?也不想想这种卑鄙下流的迷香暗器,能奈何我姊妹吗?”
“五毒飞尸”莫子京被花如雪骂得满脸通红,在这间秘室以外的传音孔中,向室内冷笑道:“花如雪,我所用的荡魂香,可以连续发放,永不断绝,你们挨得过一日,也挨不过两日,挨得过两日,也挨不过三日,只要一丝入鼻,立时心魂皆荡,遍体齐酥,我再选派两名昆仑年轻弟子,享受享受你们的女儿清白!”
这番话儿委实恶毒无比,不但仲孙飞琼听得心魂俱颤,连久走江湖、历经凶险的“巫山仙子”花如雪,也柳眉紧锁,满面愁容,对目前这恶劣局势束手无策。
“五毒飞尸”莫子京听室内寂然无声,知道自己所用的攻心战术业已生效,遂又狞笑道:“花如雪,仲孙飞琼,你们若想保全清白,便须听我的命令行事I”
花如雪沉思甚久,觉得目前最有利的只有一个“拖”字,能够拖到一钵神僧率领异兽大黄赶来,或许还有脱身之望。
主意打定,遂自发话向莫子京问道:“莫子京,你打算怎样利用我们?”
“五毒飞尸”莫子京狞笑道:“我要你们写封信,说明身处险境,劝告夏天翔,赶紧将‘乾天霹雳’的使用秘密说出!”
花如雪“咯咯”笑道:“莫子京,你这个办法不行,因为夏天翔根本不认识我们的笔迹,仅凭一封信,他如何肯信我们被困之事属实?”
莫子京闻言不觉默然,花如雪又复笑道:“倘若你们愿意以夏天翔、仲孙飞琼、鹿玉如所生的婴儿及我四人的安全换取‘乾天霹雳’的使用秘密,则我倒可以代你想个主意!”
“五毒飞尸”莫子京怪笑道:“请讲,请讲,我与你们无怨无仇,本无相害之意,自然愿意以你们四人的安全,换取足能使我称霸武林的‘乾天霹雳’的秘密!”
花如雪笑道:“我这办法极妙,是留我在这秘室之中,作为人质,让仲孙姑娘上那昆仑绝巅,力劝夏天翔把‘乾天霹雳’的使用方法说出!”
“五毒飞尸”莫子京与藏在暗中的“昆仑逸土”向飘然略一计议,觉得花如雪这个办法确可采纳!
向飘然并低声狞笑说道:“莫兄可以答允对方,反正只要夏天翔一将‘乾天霹雳’的使用秘密说出,我们便立即发动埋伏,把他们全化劫灰,永绝后患!”
莫子京微一点头,向秘室之中叫道:“花如雪,我同意你所提出的办法,请仲孙飞琼姑娘坐在室中茶几左边的紫檀椅上!”
花如雪深知在夏天翔未曾吐露“乾天霹雳”的使用秘密以前,昆仑群凶绝不敢有所妄动,遂命仲孙飞琼如言坐在茶几左面的紫檀椅上,低声嘱道:“琼妹,你去到昆仑绝巅,叫夏天翔尽量拖延,并命灵猿小白至昆仑峰脚,守候随后赶来的一钵大师,告以此间情况,他才好设法营救!”
语音方了,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及“轧轧”机声起处,仲孙飞琼连同那只紫檀坐椅便已失去踪迹。
原来“昆仑逸士”向飘然锐意扩展昆仑实力,争霸武林,故而把这昆仑宫中布置了不少埋伏。
仲孙飞琼连同坐椅降入隧道之中,展眼间便到了昆仑宫后的一个石洞之内。
“五毒飞尸”莫子京早在洞口相待,一面陪同仲孙飞琼,一面怪笑道:“仲孙姑娘,你好好上峰劝说夏天翔,不必另打其他主意,因为你应该知道,只要你有任何妄动,则峰顶的夏天翔及秘室中的花如雪,便将遭受何种惨酷打击。”
仲孙飞琼冷然一笑,展眼间,便到了昆仑绝巅之下。
“五毒飞尸”莫子京用手在峰脚石壁上略一推动,壁上顿时现出一个圆形石穴。
仲孙飞琼见状问道:“莫掌门人,你莫非要我从这石穴之中直上绝顶?”
莫子京点头怪笑道:“这天生石穴,最近才被凿通,并加了不少消息,仲孙姑娘尽管放心进入,我包管送你安然无恙地直上昆仑绝巅,去与夏天翔见面便了!”
仲孙飞琼闻言,毫不考虑地闪身进穴,莫子京也立将穴门闭死。穴中道路又窄又长,并形似螺旋,环绕而上。
仲孙飞琼在黑暗之中摸索前进,自然无法快走,约莫过了个把时辰,方觉有坚厚的石壁挡在面前,无路可进。
“五毒飞尸”莫子京阴森狞厉的话音又复隐隐传来,发话说道:“仲孙姑娘,我如今开启石壁,放你出洞,但只有一刹那间可以脱身,你务须把握机会,万勿自误!”语音方了,壁上果然现出一丝微光,逐渐扩大成为一条石隙。
仲孙飞琼知道时机稍纵即逝,急忙微闪娇躯,自石隙之中,一钻而出。身形方出,石穴立闭,果已到达昆仑绝巅之上。
这时,夏天翔正哄拍婴儿入睡,忽见仲孙飞琼宛如天外飞来,不禁又惊又喜,诧然问道:“琼姊.你……你怎会自壁中走出,即有这条秘路;我们岂不脱身有术了吗?”
仲孙飞琼笑道:“我是被‘五毒飞尸’莫子京开启机关送到此处,故而和你一样,是来得去不得!”
一面答话,一面自夏天翔手内抱过婴儿.细看几眼,心中一酸,凄然垂泪说道:“这孩子长得像鹿玉如,可怜他虽被父亲寻到.母亲却又……”
夏天翔接口说道:“他母亲不知去往何处?等我们昆仑脱险之后,慢慢寻找,总会找到!”
仲孙飞琼知道夏天翔被困昆仑,心中定必极为焦灼,遂不忍再把鹿玉如的噩耗说出,目光一转,讶然问道:“为何不见小白?它到哪里去了?”
夏天翔笑道:”小白委实太灵太好,此次姊姊若未曾命它和我同来,这婴儿早已惨遭饿死!”
仲孙飞琼会意笑道:“小白莫非去为婴儿觅食?”
夏天翔点头笑道:“他因鹿乳存量无多,刚下峰去,要想多弄一些!”
仲孙飞琼笑道:“翔弟被困甚久,大概吃了不少苦头?”
夏天翔苦笑道:“吃苦我倒不怕,怕的是终朝终夜啃嚼不尽的寂寞凄凉,如今姊姊一来,慢说脱身有望,便是地老天荒,长居于此,我也甘心的了!”
仲孙飞琼白了夏天翔一眼,佯嗔说道:“翔弟,你倒想得开心,你可知道我们所处身的这昆仑绝巅,共埋有一十八处地雷火药?”
夏天翔毫不惊奇,点头说道:“这是意料中的事,但他们在未曾获知‘乾天霹雳’的使用方法之前,决不敢骤下毒手,故而我认为虽然身在地雷火药环绕之中,反倒安全无比!”
仲孙飞琼冷笑道:“我们虽然安全,难道就不顾念到陷身昆仑宫的花如雪姊姊的安危清白了?”
夏天翔失惊问道:“花如雪姊姊也来了吗?”
仲孙飞琼遂将巧遇黄衣老人夏侯巽及花如雪、一钵神僧等事,告知夏天翔,仅仅隐瞒了鹿玉如跳落绝壑一节。
夏天翔听得跌足叹道:“这就糟了……”
话方至此,“五毒飞尸”莫子京的“喈喈”怪笑之声,又从峰脚传来:“夏天翔,你若再不说出‘乾天霹雳’的使用秘密,我便发动秘室中的全部机关,制倒花如雪,将她移到这昆仑绝巅之下,命昆仑弟子轮流加以尽情凌辱!”
夏天翔血脉偾张,咬碎钢牙,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厉声叫道:“莫子京,你再给我一段考虑时间!”
莫子京知道自己业已抓住夏天翔的弱点,对方定将屈服,遂得意狂笑道:“夏天翔,我再给你一整天的考虑光阴,倘若明日午正,你仍不肯说出‘乾天霹雳’的使用秘密,便请在光天化日之下,欣赏花如雪被人轮流凌辱的精彩好戏!”
话完,便即寂然无声。
夏天翔向仲孙飞琼摇头叹道:“琼姊,为了花如雪姊姊身陷魔掌,有关‘乾天霹雳’的使用秘密,恐怕保不住了!”
仲孙飞琼蹙眉说道:“最好一钵神僧能够适时赶到,否则也只好把‘乾天霹雳’的使用方法告诉他们,将来再设法夺回就是!”
夏天翔叹道:“那‘乾天霹雳’的威力太强,倘若对方用以造下滔天恶孽,岂非北溟门户之羞?叫我怎样向恩师在天之灵交代?”
仲孙飞琼笑道:“翔弟,你不会告诉他们一个假的使用方法?反正‘乾天霹雳’仅有一颗,他们要想仗以称雄武林,就无法加以试验!”
夏天翔苦笑道:“琼姊,我也想到如此作法,但又恐昆仑群凶得到这项假的使用秘密之后,竟信以为真,反会企图斩草除根,对我们及花如雪姊姊立下毒手!”
仲孙飞琼憬然点头说道:“翔弟,你这种顾虑,可能猜透了昆仑群凶的心意,看来我们只有把希望寄在一钵神僧身上,坐以待救的了!”
说到此处,峰头白影一闪,灵猿小白业已弄了满满一袋新鲜鹿乳回转。仲孙飞琼一面以鹿乳哺喂婴儿,一面嘱咐灵猿小白赶紧下峰,等候一钵神僧,并命夏天翔烧木作书,告知此间的一切经过。
事极凑巧,灵猿小白刚到昆仑山脚,便见有一条灰影及一条黄影从远处星驰电掣而来。
黄影正是异兽大黄,灰影则是一钵神僧赶到。
灵猿小白一声欢啸,迎上前去,把夏天翔所作书信呈交一钵神僧过目。
一钵神僧看完书信,不由深皱双眉,暗忖昆仑群凶人多势众,自己则仅一人二兽之力,如何解救得了这迫在眉睫的极大危机?处境绝难,一钵神僧只得暂屏百忧,低眉静坐。
他到底不愧是当世武林中的一大奇僧,坐了片刻光阴,竟从静中生慧,想出了险中弄险、死里求生的一条妙计。
一钵神僧首先决定了一项原则,认为夏天翔所虑无差,昆仑群凶只要得悉“乾天霹雳”的使用秘密以后,定会斩草除根,对夏天翔、仲孙飞琼及花如雪等立下毒手!
其次,一钵神僧肯定了以自己及灵猿小白、异兽大黄之力,最多只能从群凶手中抢救花如雪,暂时绝对无法使夏天翔、仲孙飞琼自昆仑绝巅安全脱身!
在这种事难两全而必须两全之下,只有设法行险。
一钵神僧遂命灵猿小白、异兽大黄采来极多粗巨的山藤,自己亲自动手,制作了一具坚韧无比的绝大藤兜。
然后再弄来十根长约三丈的极好山藤,连同所制藤兜及一封书信,命小白、大黄绕走后方,送上昆仑绝巅。
夏天翔与仲孙飞琼拆信看后,深为佩服,遂将那十根山藤,每边五根,紧系在藤兜之上。
再于昆仑绝巅背面一丈以下的石隙古松之间,设法将十根山藤分别绑住。
这样一来,那具藤兜便凌空悬在昆仑绝巅背面的三丈以下,头上是万里长空,足下则是千寻绝壑。
原来一钵神僧是要夏天翔静等明日午正最后限期将满,昆仑群凶把花如雪弄到绝巅之下再加恫吓之时,诈做屈服,告知对方不正确的“乾天霹雳”用法。
昆仑群凶得悉以后,必对夏天翔、仲孙飞琼及花如雪立下毒手。对花如雪下手,可由事先埋伏暗处的一钵神僧及小白、大黄加以抢救。
对夏天翔、仲孙飞琼下手,则因上下相距数十丈,只有点燃峰顶所埋地雷火药的一种必然手段。石下埋雷,不会太深,而自峰脚点燃引信,也必须相当时间以后才会爆炸。
倘若估计无误,昆仑绝巅霹雳巨震、山石纷飞之际,夏天翔、仲孙飞琼及婴儿等人,早已坐在距离绝巅三丈之下的坚韧藤兜以内。
昆仑群凶认为夏天翔等绝无幸免,防范必松,然后便可再定第二步机谋,使他们安然脱险!
夏天翔及仲孙飞琼认为一钵神僧的这种安排确是无可如何之中的绝佳妙计。但挂好藤兜以后,夏天翔却又想命灵猿小白及异兽大黄,把婴儿先行带往峰下。
仲孙飞琼惊讶问故,夏天翔惨然地说道:“地雷火药在我们头上爆发,一震之威,厉害无比,万一山藤震断,藤兜翻坠,我与琼姊并肩尽命于千寻绝壑之中也就是了,何必还饶上这婴儿的一条性命?”
仲孙飞琼摇头说道:“翔弟这个主张不好,一来昆仑绝壁背面比正面尤为陡峭,小白、大黄虽是兽类天生异禀,掌有吸力,爪有暗钩,但携物上下,已颇不便,再带上个婴儿,万一失足,岂非求安反险!”
夏天翔憬然点头,接口说道:“琼姊虑得极是!”
仲孙飞琼又道:“二来即令小白、大黄将婴儿平安带下昆仑绝巅,也定必分神对其照顾,一钵神僧抢救花如雪之时,岂非又少助力?”
夏天翔听得连连点头,遂命小白、大黄赶回一钵神僧身畔,觅地隐伏,准备抢救花如雪,自己则与怀抱婴儿的仲孙飞琼坐入藤兜一试,居然甚为稳固舒适。
等到次日清晨,“五毒飞尸”莫子京的话音又自通音洞穴之中传来,他怪笑着问道:“夏天翔,你考虑结果如何?肯不肯把‘乾天霹雳’的使用方法说出?”
夏天翔冷笑一声,答了“恕难奉告”四字。
莫子京闻言以后,先是颇为愤怒地哼了一声,随后又复怪笑道:“夏天翔,你大概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我如今便把花如雪弄到这昆仑绝巅之下,看你是否忍心让她遭受如此凌辱?”
说完,便自寂然无响。
夏天翔知道双方已到决断阶段,遂向仲孙飞琼笑道:“琼姊,你请抱紧婴儿,先行坐入藤兜,我们要作准备了!”
仲孙飞琼也深知这昆仑绝巅情势特殊,上丰下锐,宛若菌形,自顶端至藤兜,虽仅三丈有余,但怀抱婴儿,却也颇难落足,必须早作准备!
遂向夏天翔点头说道:“我早点进入藤兜确较稳妥,翔弟小心应付为要!”
夏天翔等仲孙飞琼坐稳以后,遂转身走到昆仑绝巅正面,临风傲立。
居高临下,自然看得清楚,夏天翔目光微扫,便瞥见这昆仑绝巅以下的一大堆嵯峨怪石之间,藏有一点灰影、一点黄影及一点小小白影。那点灰影并似乎向他挥手示意!
夏天翔知道黄影白影定是大黄小白,灰影则系一钵神僧,遂也向下略为挥手,表示一切皆已准备就绪!
片刻以后,“昆仑逸士”向飘然、“五毒飞尸”莫子京、“七手夜叉”牛朗源、“矮脚驼龙”鲍一飞等昆仑群凶及几名昆仑弟子,均来到昆仑绝巅脚下,但却未见“毒佛”空空和尚!
“巫山仙子”花如雪则不知中了什么暗算,昏卧在一张竹榻之上,被人连榻抬到。
莫子京与向飘然虽称凶狡无伦,但也绝想不到有人潜伏在侧,故而竟把花如雪所卧那张竹榻,就放在嵯峨怪石堆前,距离一钵神僧及大黄、小白藏处仅约五六尺远。
莫子京见夏天翔傲立绝巅,往下注视,不禁狂笑连连,得意叫道:“夏天翔听着,我如今先把花如雪的衣衫剥去,让她全身赤裸,你若再不将‘乾天霹雳’的用法说出,我便立命门下弟子,对她恣意凌辱!”
一钵神僧素来情性平和已极,但听了“五毒飞尸”莫子京这番卑鄙无耻的恶毒言语以后,也不禁杀机顿生,嗔念大动,暗想难怪昔年黑白两道人物均对这“五毒飞尸”不能容忍,均欲将其置于死地。
莫子京话完,微一挥手,便有两名昆仑弟子向那昏卧竹榻、人事不知的“巫山仙子”花如雪身前走去。
一钵神僧心中一急,怎肯容人把花如雪剥得全身赤裸?正欲不顾一切,冲出发难之际,夏天翔却在昆仑绝巅之上,大喝一声“且慢!”
莫子京心中一喜,摇手止住昆仑弟子,发话问道:“夏天翔,原来你也有向人屈服之时,可是肯说出‘乾天霹雳’的使用秘密了吗?”
夏天翔道:“我若说出这项秘密,你们是否容许我们毫无所伤地安然脱险?”
莫子京看了身旁的向飘然一眼,点头谲笑道:”只要你肯说出,我便保证你们的安全!”
夏天翔为求逼真,故作不信说道:“你先立个誓儿,誓言要立得重点!”
莫子京晒然一笑,装出一副郑重的神情,朗声说道:“你说出‘乾天霹雳’的作用秘密之后,我若食言背信,不使你们安然脱险,便将死在禽兽爪牙之下!”
一钵神僧听他立了这样的重誓,不由暗想昆仑群凶难道真肯放走夏天翔、仲孙飞琼及花如雪等人?
夏天翔见对方业已立誓,遂发话说道:“那颗‘乾天霹雳’之下是否有七根小小黑刺?”
“矮脚驼龙”鲍一飞接口答道:“有,有,那七根小小黑刺是作北斗七星的形状排列!”
夏天翔道:“你们在使用这颗‘乾天霹雳’之前,先以‘金刚指力’把天璇星位上的那根小刺拔掉,出手便生灵效。但此物摧山震岳,威力太强,出手以后,必须向相反的方向尽速逃遁,否则难免连自己也遭劫数!”
他这篇谎话编得极为逼真,把个凶狂刁恶无比的“五毒飞尸”莫子京听得毫无起疑,发出一阵慑人心魂的厉声狂笑。
夏天翔高声喝道:“莫子京,我已说出‘乾天霹雳’的使用秘密,你也该履行诺言,使我们安然脱险了吧?”
莫子京又是一阵震天狂笑道:“夏天翔,你实在过分天真,难道你们还想再有丝毫生望是吗?”
夏天翔闻言,知道一钵神僧所料丝毫不差,遂咬紧钢牙,厉声叫道:‘真子京,你竟敢食言背信,不要忘记适才曾经对苍天盟过重誓!”
“五毒飞尸”莫子京狞笑道:“聩聩苍天,哪里管得了这些人间琐事,所谓誓言,更只是一个牙疼咒儿。夏天翔,你还是先看看花如雪被昆仑弟子轮番凌辱的精彩好戏,然后我再使你碎骨粉身,化作南柯一梦便了!”
话完,伸手一指花如雪,向侍立左右的昆仑弟子喝道:“这样一位绝世美人送给你们享受,还不快去把她的上下衣服替我剥得干干净净!”
两名昆仑弟子狞笑转身,刚刚走到花如雪所卧的榻前,还未伸手之际,嵯峨怪石之后,突然飞出一条银箭及一团金星,直向这两名昆仑弟子射去。
灵猿小白与异兽大黄俱是通灵神物,恨透了这帮穷凶极恶的奸徒,故而出手毫不留情,两声凄号起处,业已各把对方的两只眼珠挖在爪内。
一钵神僧更是电飘而出,以迅疾无伦的手法,将一粒含有千年芝液的罕世灵丹,喂入花如雪口中。
“五毒飞尸”莫子京与“昆仑逸士”向飘然万想不到会有这等突变,在略为惊愕失色之后,立即采取了紧急措施。
向飘然袍袖一挥,飞出七八根天荆毒刺,分向小白、大黄、一钵神僧及仍在榻上昏睡未醒的“巫山仙子”花如雪射去。
莫子京则觑准山壁间的一块突石,扬掌猛击,立时火星微爆,一阵隐隐雷声,直向昆仑绝巅之上升去。
夏天翔知道对方已将峰顶所埋地雷火药的引线点燃,不禁愤恨万分地厉声叫道:“莫子京,你如此狠辣无耻,必会应誓死在小白大黄的爪牙之下!”
说完,赶紧转身纵到昆仑绝巅背面,施展“游龙术”,滑下峭壁,坐入藤兜,与仲孙飞琼紧紧相偎,静等承受即将在头顶爆发震天霹雳的极端惊险的局面。
“五毒飞尸”莫子京听夏天翔说自己必将应誓死在小白、大黄的爪牙之下,不禁也心神微慑。因地雷火药的引信已燃,峰顶上的夏天翔及仲孙飞琼决难逃死,不必再加理会,遂回身向一钵神僧等人看去。
这时,不仅一钵神僧及大黄、小白安好无恙,连“巫山仙子”花如雪也已醒来,在榻上缓缓坐起。
原来一钵神僧深知小白大黄天生异禀,铁骨铜筋,根本不畏寻常刀剑暗器,但“天荆毒刺”无坚不摧,却仍不可使其丝毫沾及。故而“昆仑逸士”向飘然的袍袖才挥,一钵神僧的僧袍也展,发出了轻易不用的“须弥金钢神功”。
七八根天荆毒刺在这种佛门上乘绝学的猛拂之下,立即四散分飞,无踪无影。
而内含千年芝液的妙药灵丹也生效用,驱除了“巫山仙子”花如雪所中的醉魂香,使她悠悠醒转。
花如雪刚自榻上坐起身形,瞥见—钵神僧及大黄、小白,尚未弄清经过之际,“昆仑逸士”向飘然便已狞笑道:“花如雪,你醒了也好,夏天翔看你的活把子未曾看成,且让你看看他与仲孙飞琼在昆仑绝巅之上碎骨粉身的惨死之状!”
话音刚了,花如雪娇躯疾闪,电掠而前,右手一招“金雕翻爪”,击向向飘然,左手一招“反拔丝弦”,以“铁琵琶指力”,划向莫子京,口中并沉声喝道:“向飘然,莫子京,你们若敢损伤我仲孙飞琼小妹及夏天翔父子的半根毫毛,我便活剥你们的两张人皮,作为抵偿!”
花如雪口中发话,左右手分用掌力指力攻击昆仑派的两位掌门,但足下仍未稍闲,乘着纵身发扑之际用了一招“醉踢金风”,使人猝不及防地向站在莫子京右侧的“七手夜叉”牛朗源凌空翻身发足,当胸踏去!
“五毒飞尸”莫子京一式“僵尸拜佛”,闪过了花如雪凝足“铁琵琶指力”、足可断金剖石的“反拨丝弦”。
“昆仑逸士”向飘然则凝聚自己在“寂灭之宫”内屏绝百虑精心苦练的“黑煞玄阴手”,硬接了花如雪的凌空一掌。
这一掌硬接,双方功力相当,并未明显地分出上下。
但“七手夜叉”牛朗源却倒了大霉,他万想不到花如雪竟会这等泼辣,在双手分攻莫子京、向飘然之下,还会凌空翻身,对自己再踹上一脚。
等到警觉有异,闪避已迟,硬被花如雪当胸踹个正着。
这一踹之力,何止千钧?牛朗源顿时胸骨尽碎、七窍喷血,跌翻出三四步外,尸横就地。
花如雪不及为武林中除去一名大害,也为她及一钵神僧减少了不少麻烦。
因为“七手夜叉”牛朗源倘若不死,则在他一手七暗器而又件件皆淬奇毒的攻击之下,一钵神僧与花如雪或许无妨,但灵猿小白及异兽大黄,却可能难逃厄运。
如今,牛朗源一死,“五毒飞尸”莫子京不禁有些兔死孤悲,物伤其类,厉声吼道:“花如雪贱婢,你竟如此毒辣,我非把你剥得身无寸缕,听任百人轮奸……”
话方至此,昆仑绝巅之上十来声霹雳响处,周围均告地动山摇,大小不一的无数石块,带着惊魂摄魄的划空怪啸,漫天密降而落。
这些山石,有的仅若人掌,有的却重逾万钧,血肉之躯,如何当得?
“五毒飞尸”莫子京与“昆仑逸士”向飘然也顾不得再向一钵神憎、花如雪等逞凶,赶紧率领门下,飞退出这片几成死域的地区之外,回转昆仑宫内。
一钵神僧与花如雪因无处可避,遂索性招呼灵猿小白、异兽大黄,贴退昆仑绝巅峰脚。
昆仑绝巅因是上丰下锐,而乱石为火药所炸,又复往外飞射,致使峰脚贴壁之间,确实成了较为安全的所在。
即或有几块顺壁滚落的山石,也比较容易闪避,或是由一钵神僧及花如雪合手加以挡拒。
但花如雪的玉颊之上却布满了纵横泪渍。
一钵神僧讶然问道:“雪妹,你怎么样了,我与你相交多年,从来未见你流过眼泪!”
花如雪珠泪难禁地凄然说道:“我是为了琼妹、翔弟……”
话犹未了,一钵神僧便自“呵呵”大笑说道:“雪妹要为翔弟、琼妹担心,他们已有准备,大概可以安然无恙!”
花如雪妙目之中泪光闪烁,瞪他一眼说道:“你倒说得风凉,他们又不是金钢不坏之身,在这等震天霹雳之下,哪里还有侥幸之理?”
一钵神僧见她不信,遂把自己所作的安排向花如雪细说一遍。
花如雪听完,心中始觉略安,举袖拭去颊上泪痕,对一钵神僧破涕为笑道:“照你这样说法,我们如今应该采结长藤,接应琼妹、翔弟脱险!”
—钵神僧摇头笑道:“翔弟、琼妹等安全无恙之事,暂时还不宜使昆仑群凶得知,我们先带大黄、小白一探昆仑宫动静,然后再设法接引翔弟、琼妹下峰,方较妥当!”
花如雪点头笑道:“这场功劳是你所建,我便一切依你!”
但两人率领大黄、小白赶到昆仑宫中,却不禁面面相觑,好生惊愕!
原来“五毒飞尸”莫子京在返回昆仑宫途中,便与“昆仑逸士”向飘然分析,认为“七手夜叉”牛朗源已死,以向飘然、“矮脚脚龙”鲍一飞、自己,甚或加上正在炼毒的“毒佛”空空和尚,也无把握胜得了一钵神僧、“巫山仙子”花如雪,及异兽大黄、灵猿小白。
既然情势如此,何不干脆放弃昆仑基地,举派迁居比昆仑宫隐秘百倍的“寂灭之宫”,一面埋头苦练各种恶毒功力,一面静等明年八月中秋,悄悄掩往太白峰顶,施放“乾天霹雳”,把举世武林好手一网打尽,自然便可雄视四晦,惟我独尊!
“昆仑逸士”向飘然也是极工心计的绝顶凶人,闻言略一思忖,便完全同意“五毒飞尸”莫子京的计议。
故而一钵神僧、花如雪等下坠乱石停后.率领大黄、小白赶到昆仑宫中,只见满宫火光,阗无人迹了。
一钵神僧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说道:“昆仑群凶确有深谋,他们竟然放弃多年基业,举派远遁。”
花如雪微笑说道:“走了最好,倒使我们可以毫无顾虑地接引琼妹、翔弟下峰!”
一钵神僧遂立命大黄、小白搜来无数山藤,结成一根百丈藤索,送上昆仑绝顶。峰下虽然险厄已过,但峰顶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原来夏天翔进入藤兜不久,峰头荡魄惊魂的连珠霹雳,便自纷纷爆炸。
尚幸昆仑绝顶上丰下锐,形势特殊,夏天翔等藏身秘在,恰是凹处,故而那些群飞乱石,全只怪啸慑人地自身外飞过,未曾对他们构成伤害威胁!
但十八响连珠霹雳之威,却震得地动山摇,峰壁欲倒,使夏天翔、仲孙飞琼所坐藤兜上的十根山藤,被震断了七根之多!
山藤断得不匀,只剩一根山藤维系的那边,遂自然而然地立即侧转!
这边坐的正是仲孙飞琼,若非应变机警,功力又高,伸手拉住藤兜,勉强使全身悬空,几乎连那怀中婴儿一齐坠下千寻幽谷!
夏天翔见状之下,惊得自全身毛孔之中齐沁冷汗,赶紧设法与仲孙飞琼又复返回爆炸已毕、面目全非的昆仑绝顶之上。
仲孙飞琼立足实地之后,叹了一口长气,摇头说道:“翔弟,这场惊险,简直比六诏山飞魔壁之役还要强过百倍,我们真算死里逃生,两世为人了!”
夏天翔虽极胆大,但想起适才仲孙飞琼几乎一坠千丈之事,也不禁惊魂犹颤,不寒而粟。
仲孙飞琼又复笑道:“这等石裂天开的剧烈震荡以下,婴儿居然毫无哭闹,真是难得!”
一面说话,一面自胸前衣内取出婴儿,却忽然发现婴儿面色青白,气息绝绝!
仲孙飞琼这一惊岂同小可,“哎呀”一声,泪珠儿扑簌簌地垂腮而落!
倒还是夏天翔比较镇定,赶过仔细一看,向仲孙飞琼含笑劝慰说道:“琼姊不要忧急.婴儿只是受惊太过,以致昏厥,气息并无全断,琼姊嚼碎丹药,度气喂他一粒,或许有救?”
仲孙飞琼依然泪落如珠,看了婴儿几眼,悲声说道:“这样可爱的一个孩儿.倘若不幸,真把我心痛死了!”
话完,立取灵丹,细细嚼碎,化为一口芳香玉液,两唇相接,慢慢度入婴儿腹内。
夏天翔心中虽也焦急非常,但为了安慰仲孙飞琼,遂以一副豁达的神情微笑道:“琼姊,人生穷通寿夭,皆系前定,这孩子活得下去固好,活不下去也无所谓,你不必为他担忧!”
仲孙飞琼度药之间,听得婴儿腹内微响,知道业已无妨,才破涕为笑,向夏天翔笑道:“恭喜翔弟,孩儿已然不碍事了!”
夏天翔心中狂喜,面上也掩饰不住,微笑说道:“这孩子刚刚降生,便饱经忧患,将来也许还有点出息。”
仲孙飞琼点头笑道:“真是万幸,倘若这无母孤儿……”
话方至此,夏天翔便即接口变色问道:“琼姊,鹿玉如不过暂时难寻下落而已,你怎么说……”
仲孙飞琼知道自己失言,忙又拍着婴儿,接口知道:“他目前有父无母,自然可以算是无母孤儿!”
夏天翔闻言笑道:“琼姊说错了,鹿玉如虽然不在跟前,但你还不等于就是这孩子的慈母一样!”
仲孙飞琼耳根微热,玉颊一红,目光羞嗔地略瞥夏天翔,正待发话,小白、大黄业已带着那根百丈长藤,援上昆仑绝顶。
有藤在手,自然立即相继垂落,脱离了这曾经两度被困的昆仑绝顶。
一钵神僧又复喂了婴儿一粒中含千年芝汁的极好灵丹,使他面色转为红润,沉沉入睡。
仲孙飞琼向花如雪歉然笑道:“雪姊,这次为了翔弟父子.差点使你也难免身遭大劫。如今你与一钵大师意欲何往?”
花如雪笑道:“我们要回转朝云宫略作准备,静待明年八月中秋,参与太白峰顶之会。”
夏天翔嘴唇一动,欲言又止。
一钵神僧笑道:“夏老弟想说什么?”
夏天翔嗫嚅说道:“我想……我想……”
花如雪咦了一声,失笑说道:“翔弟平素豪气绝伦,如今怎的这等吞吞吐吐?”
夏天翔指着仲孙飞琼怀中所抱的婴儿,苦笑说道:“我与琼姊奔走江湖,带着这孩子颇多不便……”
花如雪闻言笑道:“翔弟,你莫非要我们替你养孩子吗?”
夏天翔脸上一红,赔笑说道:“我想请雪姊及一钵大师把这孩子收为弟子,加以抚育造就,等我寻着他母亲鹿玉如后……”
仲孙飞琼因目赌鹿玉如危崖失足,故而听得心中一惨,摇手止住夏天翔,佯装笑容说道:“翔弟,你说错了,何不索性让这孩子把我雪姊及一钵大师认为义母义父,他们抚育造就起来,定然更加亲切和卖力!”
花如雪失笑说道:“琼妹的花样真多!”
一钵神僧却合掌低眉,念了三声“阿弥陀佛”,伸手自仲孙飞琼怀中把婴儿抱过。
夏天翔见一钵神僧肯抱婴儿,便知事成定局,不禁大喜过望,赶紧恭身称谢,与一钵神僧及“巫山仙子”花如雪互道珍重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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