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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琴不懂,想了一下道:“王妃说得我越发糊涂了,若是真能嫁给状元郎,人人称羡,何来耽误一说?”
顾长生嘴角笑意更浓了些,说道:“咱们但看她娶还是不娶。”
丝琴狐疑地看了顾长生一阵,复又开口道:“王妃倒像是看热闹,青三爷虽是老爷认的义子,但与你和王爷从前最是亲厚,你不为他忧着些,怎么还看戏呢?”
“我们忧着她,她可记得过我们呢?我们当她一家人,她拿我们当过什么?”顾长生说起这个就有气,罢了又说:“我只做看热闹已是极克制了,若是要给她添恼,定给她牵这红绳去。”
“牵个好人家的姑娘,才貌俱全的,又能添份势力,算不得添恼,青三爷还得感谢您呢。”丝琴笑着道:“既都回来了,还堵着这口气作甚?要我说,王妃就拿说亲这由头,跟王爷一起,与他来往便是了。”
顾长生看了看丝琴,欲说话,张了嘴又止了,稍显没趣儿道:“罢了,我也不去做这讨臊的事儿。左右我不去都有旁人要拿他做女婿,可有她推的。她若是还记得王爷和我,主动上门负荆请罪来,兴许我还能原谅她。”
丝琴听得还是糊涂,但见顾长生不再想说的样子,也就住了口不再争论。余下便说了些“时节将要入夏,给家里三位小主子准备些什么样衣裳”、“京城今年流行的头面首饰、衣饰花型如何如何”等话,不过都是妇人家爱关心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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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间,最不急终生大事的状元郎青瞳已游完了街,又与三百进士一行人往城西琼林苑去。入琼林苑赴宴之前,诸人先入位于琼林苑北面的金明池玩了些许时候。沿桥进入湖心殿,吃茶看景,亦或于殿宇周围的水面上泛舟,都是文人雅士所喜。
青瞳居在人群中间,旁侧跟着榜眼、探花,以及其他进士。兴致到浓处,自是一番吟诗作赋互捧寒暄。瞧着是酸,但出口的必然是赞风雅的。真风雅假风雅,各自心中明白,亦不会拆穿。
却说此届中了榜眼的是京城赵家公子,叫赵衍,生得高大清俊,风度翩翩。他曾与青瞳同窗过一阵,算是旧相识,所以两人说的话也多些。
赵衍问她当初何故不告而别离开京城,青瞳解释几句,总归都是敷衍搪塞的话。而青瞳问他的,不过是怎么这会儿才参加春闱。赵衍笑,只说自己学问不好,多苦读了几年。至于他学问好不好,青瞳当真想不起来。
当初在监学,青瞳交好的也就是顾长生、许琰和许璟。那时还是三皇子的许璟还老欺负她,把她当个小跟班。她在监学里算是最没家底地位的,所以也没交上什么其他朋友。倒是那些女学生看她生得清瘦弱小,常与她说话,与她八卦各种事情,从没防备之心。
再说回来,这一届的探花郎是个年岁偏小的,亦是京城贵胄子弟,名唤颜青。这颜青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实在是连诸多女子容貌也不及其三分,探花郎是当之无愧的。只是因年岁小,嫩生生规规矩矩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到处瞅,话却不多。那规矩模样不知是生装出来的,还是表里如一。
众人游玩一番结束,自按规矩礼制入琼林苑。这一日琼林苑布置十分喜庆,灯笼彩缎招展,皇上和官中位高者皆在,都是官服加身,直立迎进士入苑。
进士成列入琼林苑,尤状元、榜眼、探花在前,人人皆行注目之礼。便是上座帝王,也起身注目相迎。
青瞳面上十分坦然自若地走在人群的目光中,不徐不缓。说不紧张是假的,手心儿都出汗了。她当真不是个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人,这么大的阵仗,自然有些局促。况且,那上座的皇上,与她之间曾有过千丝万缕的联系。那眼光落在身上,究竟与别人不同。
青瞳按着礼制与其他进士一起向皇上行礼,跪于殿中,俯首低眉。
许璟却并未叫平身,在龙椅上坐了许久,然后从座后绕出来,慢着步子一脚慢过一脚地踩着阶矶下来。
青瞳尽量让自己面色沉静,不能乱了礼制分寸。再是旧相识,如今这人也只是皇上。不尊也得尊着,权当是荣华富贵锦绣前程的踏脚石了。
曾经青瞳与顾长生、许璟、许琰有约,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暴露了她的女儿身。她想以男人的样子,自给自足地活下去。此番回来,许璟没拆穿她的秘密,还让她中了状元,必然还是尊着以前的约定的。
一直等许璟下完阶矶走到她面前,青瞳心里想的也还是这些,越想越发坦然。直到黄袍一角跳进视线里,青瞳的心才又不规律颤了几颤。她低眉颔首,轻吸了口气,绷住身子和原有的意志。
视线里的黄袍不动,只听得他声音威严有力,比当年更显从容霸气:“状元青瞳,平身抬头。”
青瞳有些微的怔,但还是瞬即反应过来,应了声“是”,便起身抬头。目光上移,碰上许璟那万年冷沉的眸光,心头继续微颤,又下落,停在他的下巴上。
有些人,只消望一眼,曾经一度蒙上灰尘的记忆,都会抖落尘埃,毫发毕现,让你想模糊一秒也不成。他进入过你的生活,一度融过在血液里,那是一辈子的稀释不了的印记。
青瞳知道许璟的目光在她脸上,没有丝毫温度,冷得几乎生出了触感。她自然也不再去看他的眼睛,只遵旨行事。这场面上,不出差错就成。
“都平身吧。”许璟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说,连对进士的训诫之言也无,便甩袖回了龙椅之上。余下皆由官员安排入席,酒肉齐,歌舞起。
青瞳坐在龙椅阶矶下的右下手座位上,闷头喝了几口酒,把心头的沉闷驱散了,便与一旁的赵衍时而说句话,品评的都是歌舞宴席之类。
隔了中庭在青瞳对面坐着的,是逸王许琰。他还是当年的模样,无人能比的俊逸翩然,不染尘俗的气质好似不是朝中人。与顾长生,那也是天生的一对璧人。
偶与青瞳目光相触,许琰端杯示意,两人各喝一盅。搁下杯子后起身离席,并不多言语。
青瞳也把手里的杯子搁下,犹疑片刻,以方便之名出了大殿。在月光下寻了回廊里的月白色的身影,走近了道一声:“王爷。”
许琰回身,看了她一眼,开口道:“王妃念你念得紧,何时得空去府上走走。还有你干爹,都该见上一见。”
提起这话题青瞳自觉理亏,扯了下嘴角道:“当年不告而别,这会儿回来也没先去各家府上,都是我的不是。等明儿得了空,必一一上门请罪。”
许琰点头,又道:“孩子也有四岁了罢?”
“对……还有几月便到生辰了……”青瞳回答得声音有些弱:“快四周岁了,若论虚岁,便是快五岁了。”
许琰站直了身形,看向她:“以后的路怎么走可都想好了?”
“嗯。”青瞳声音平和地点头,原早就是心里一直的规划,不需要费力表示。
许琰听罢微微点头,再没有别的话,侧身入了横向回廊,往来时的路回去了。
青瞳站于原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面色平静,片刻,也抬了步子转身回大殿去了。
歌舞升平,举杯对饮,直至席散,再没有其他什么事,一切都有它该有的样子。不论是皇上还是王爷还是高官进士,各在其为,各说其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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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宴席回到家时,已是后半夜。月亮藏了半截在云里,月光疏密不一。吵醒了何盛和何妈妈,何妈妈便去兑了热水在青瞳房间里,给她梳洗。
兑罢热水,何妈妈便说了句:“老爷,您不要我伺候您,也该找两个丫鬟,凡事都方便些。以后您忙起来了,可不见得照看得过来自己。”
青瞳累得眼眯眯的,说:“我就不必了,本就不习惯让人服侍。倒是井哥儿那边,找几个也好。你帮看着,觉得合适的就留下,也不需多机灵聪慧,老实就成。常与晴姐儿一块儿玩,晴姐儿也得趣。”
“诶,那我便各处瞧瞧。”何妈妈欢喜应了。她让青瞳买些下人,一来也是觉得自家的老爷和少爷该有人照顾着。二来,先前是没钱要省着过,这会儿不比以前,家里找些下人也可以充充面子,总归是好事。
当然青瞳不爱管这些琐事,便都交由何妈妈和何盛去张罗。她要忙的却还有很多事,在上任之前,总该把该走的人家都走一遍。若再冷落着,也活该自己在这京城无依无靠的了。
原本就诸事繁累,又吃了酒,青瞳以为搁下头便能睡的。结果躺下后,脑子里却无端冒出今日许璟与她相触的那个冰冷眼神,反反复复。虽不能多思,却也赶不走那张冷沉的脸。直到公鸡打起了鸣,她方才撑不住,有了迷糊睡意。
却又是将将有些要睡着,迷糊中似乎听到窗格响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睁开眼睛,便见床前已站了一人。月光清凉发白,那人的眼神在暗夜中更是冰凉如漫身的山泉水。
睡意即刻消散得一干二净,青瞳忙掀了被子起身,压低了声儿犹疑说了句:“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