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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千金阁前, 一个富贵人家公子打扮的瘦小少年已经站了好一会,他身旁跟着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 瞧着像是少年从家里带来的仆从。
“少爷,你真的要进去吗?”一直拉着那少年试图阻拦他的不是旁人, 正是跟着小皇帝出来的常笑。
为免自己太监的身份暴露,他还特意粗着嗓子说话,“宫里多少美人,您要真喜欢哪个,纳入宫中便是,何必来这种风月之地。”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沦落风尘的女子,都不是皇帝应该接触的对象, 这种风月场所那么乱, 万一得了病怎么办。
“行了,别挡在本少爷面前,我又不是去开荤的。”他见过的美人那么多,还能被这些野花野草迷了眼不成。
常笑讪讪道:“奴才听说, 这里的姑娘都和狐狸精一样, 奴就是担心……”
多是男人家中娇妻美妾无数,还要跑到这销金窟来找快活,不就是为了追求那么些大胆刺激。
皇帝虽然不缺美人,但绝对缺这么大胆奔放的美人。若是燕秦是个阅尽千帆的他肯定不担心,可皇帝如今连个妃子都未曾临幸过,万一就被哪个小妖精迷了眼呢。
在外头不需要顾忌皇帝的形象,燕秦翻了个白眼:“你要是真这么不放心, 到时候跟在我身边不就得了。”
瞧着燕秦已有了决断,常笑便也不再多拦,退到小皇帝身后去,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不管陛下到哪儿去,他都一定要保护好他,不能叫自家单纯的陛下被那些满身脂粉气的狐狸精给玷污了。
没了常笑阻拦,又出了五两入场费,燕秦很轻易的进了千金阁的大门。因是城里最大的销金窟,千金阁把没钱寻乐子的人都悉数挡在了门外,明明是数九寒冬的天气,这楼内却是春意盎然。
一进门,燕秦的鼻翼间便飘来混合着各种脂粉味道的甜腻香气,他本来觉得大冷天的还玩什么折扇看起来傻里傻气的,这会也忍不住支使常笑:“去那边,给我买把扇子来。”
等着描绘着美人图的扇子到了手,燕秦“啪”地一下把扇子打开,把被热烘烘的香风送过来的脂粉味道扇开。
都怪他鼻子太灵敏了些,根本受不了这种甜腻得令人作呕的味道。可好不容易才进来,让他这么打了退堂鼓也不可能。
燕秦这张生面孔进楼的时候,就吸引了好些人的注意,虽然这少年瘦了点,年纪小了些,可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公子。
又瞧燕秦用扇子扇走香风,老鸨心中有了盘算:得,八成是哪家小公子到了年纪来见世面,平日里接触的是那种淡雅的女子,受不了一楼这些庸脂俗粉。
她笑吟吟地迎了过来:“这位小公子看着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我家少爷姓秦。”常笑抢答到,状似无意地把燕秦和脸上脂粉比城墙都厚的老鸨给隔开。
“一楼的这些姑娘,这位小公子可有看中的?”
跟在燕秦边上的常笑,一看就不是来寻乐子的,老鸨没有把他放心上,全身心地应对这个头一回来的小公子。
她眼尖得很,这小娃娃身上都是些好东西,便是没带银两,那腰间玉佩也可抵千金,这么一只大肥羊,不好好褥一把他的毛,她就不是千金阁的琴妈妈!
燕秦摇了摇头:“未曾。”
都说千金阁美人多,可一楼的这些姑娘,加起来都没有他那位白贵妃长得好看,也就勉勉强强地比得上先皇后那个样貌平平的侄女。
“既然不喜欢,那还请您到二楼来,楼上清静些。”
琴妈妈带着燕秦往楼上走,一边谈笑活跃气氛,一边问燕秦喜欢什么风格的女孩子。
“琴妈妈,这小公子好生俊俏,你把他让给我吧。”有穿着轻薄纱衣酥胸半露的美人靠在栏杆上,朝着燕秦抛了个媚眼,眼波流转间脉脉含情,莺啼一般清脆婉转的声音像是带了无数小勾子,勾得人心痒痒。
琴妈妈看向这姓秦的小公子:“这是楼里的鸣柳,最擅吹箫弹琴,秦公子喜欢吗?”
燕秦瞧着那张艳丽大胆的面孔,摇了摇头,大多数男人喜欢吃这一套,可惜他是少数男人的那部分。
得了,这小公子喜欢什么类型的,琴妈妈心里有了计较,她嗔了那鸣柳一样:“骚蹄子,张公子还等着你呢,把灵玉给我叫来。”
鸣柳瘪了瘪嘴,做了个委屈的表情,娇嗔的样子看得视线移过来的男人直了眼。
“秦公子往这边请,我让灵玉来给您弹弹小曲儿,您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找我琴妈妈便是!”
老鸨接引人进了一处雅间,请大肥羊秦公子坐下来。
“等一下。”常笑先上前,掏出怀中帕子,把屋内的桌椅擦了三遍,觉得擦得干净了,这才拉开椅子:“少爷,您请入座。”
哟,这是哪家出来的小公子,规矩这么多,琴妈妈心里犯着嘀咕,面上却不显露出半分,还是笑吟吟的。
她指着在雅间内侍候的丫鬟:“妾身还有许多客人要招待,您要是有什么需求,尽管和这些丫头说。”
燕秦点头应了下来,在雅间坐好,过了片刻,便见着雅间后头挂着的白纱布后多了个人影。
看身形,应当是个苗条的年轻姑娘。
“灵玉见过秦公子。”姑娘的声音清澈动听,清脆如珠玉相击声。
大大方方见过礼,灵玉便落了座,调试了琴弦之后,开始弹起曲子来。
不同于其他姑娘,她弹的曲子是一首颇为慷慨激昂的行军曲,一个女子,能够弹出这种毫无缠绵之气的曲子,可以说是相当不走寻常路,加上灵玉只卖艺不卖身的噱头,颇受来这千金阁的文人追捧。
琴妈妈就是觉着小公子可能更喜欢高雅些的,才叫了灵玉来。
燕秦听过比这好听的曲子多了去了,若是行军曲弹的最好的,那还是要数摄政王燕于歌。第二世的时候,对方曾在一次大型的练武活动前弹奏此曲,鼓舞士气。
这灵玉在千金阁里是佼佼者,可要比琴艺,着实和摄政王差得很远。有珠玉在前,燕秦自然瞧不上这次一等的东西。
他也没吭声,听着曲儿,喝了口常笑从宫中用水囊自带的茶水,搬了椅子挪到窗前,把窗子向上撑起,露出足够多的空间,以便他看下头的热闹。
被准许坐在他身侧的常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儿个可是皇帝的生辰,他不在宫里头过,却到这烟花之地来寻乐子。
说是寻乐子,却只是听听小曲儿,什么也不做,哪有趣味性可言。
“公子?咱们要不先出去吧,这曲子也没有什么好听的。”
燕秦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食指竖起放在唇前,嘘了一声:“别吵,别打扰我看戏。”
常笑更是一头雾水:“看戏,那应该是去茶楼,或者是戏班子,您来这干什么?”
为了皇帝这个生日宴,宫里也是特地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可皇帝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致看,还把往年差不多要开一日的生辰宴缩减成了一个时辰,然后就带着他跑到这地方来看戏。
若不是燕秦是皇帝,是他的主子,常笑真的想斥责一句胡闹了。但世界上没如果,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他只好闭上嘴,乖巧地把脑袋从到那个小窗户面前。
他辛苦地伸着脖子,就听见从楼下开始骚动起来。
两个穿着锦衣华服的男人从楼上的雅间一路打到了楼下,撕扯着滚下楼梯,整个千金阁充斥着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喝彩声混合在一起,成了一场交响乐:“打他,打他”“别打了,李公子,快住手!”“张公子,鸣柳不值得的!快别打了!”
燕秦的唇角微微翘起来,常笑却觉得有些诡异:“您早知道这里会有热闹看?”
燕秦摇摇头:“我只是听说这里的戏好看,方才正好瞧见隔壁的雅间有个熟人在吵架。”
子不语怪力乱神,燕秦并不想透露自己能够“预知”的秘密。他本不需要向常笑解释,但隔墙有耳,这解释的话,他还是要说一两句,这样哪一天他说的话落到某个人耳中,他才会是正常无辜的。
两位公子的小厮也加入了群架,然后是他们各自的朋友,本来只是两个男人为争一青楼女子大打出手,结果不知不觉演变成了打群架。
事情闹得大了,就有人偷摸摸地跑回府,把年轻气盛的张公子和李公子也叫来。
衣着华贵的世家夫人来了,穿着兵甲威风凛凛的武将也来了,门口甚至还出现了一个叫常笑惊讶不已的人。
在发疯的两个人被拉开的时候,对上那个青年面孔的常笑也惊恐地捂住了嘴巴,眼疾手快地把撑起的窗子打下来:“陛……少爷,摄政王,他怎么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