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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婚旨之后, 燕秦就趁着休沐日,在自己的寝殿, 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在心里算了笔国库的账, 他对自己现在的财政状况进行了归纳与总结:一个字,穷,两个字,很穷,三个字,非常穷。
差不多娶了皇后,就要掏空他一半的家底, 娶皇后的钱, 还可以从国库出,娶摄政王的钱,只能走他私人的小金库,本来就没有多少钱, 办完这两次婚事, 他就真的穷得连买张记蛋黄酥的钱都没有了。
燕秦是皇帝,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宫里随随便便一个花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如果他要拿出去变卖,肯定能换不少钱。
但有一点,他的寝宫里的东西, 绝大大多数都刻上了皇家的印记,带有这种印记的东西,基本上是出不掉的,而且一个皇帝,沦落到贩卖自己的家具发家致富,未免太惨了一些。
燕秦想着自己小金库的那些东西,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他虽然也是个皇帝,现在也成功亲政,但攒小金库的能力还是不如先皇。
不是说他手段不行,主要的原因还是在摄政王。有摄政王在,他想要攒小金库本来就不容易,等摄政王成了他的皇后,小金库就变成了私房钱,想要瞒着对方攒下来肯定比先前更难了。
燕秦拨弄着眼前的金算盘,心情十分的糟糕,但是婚旨都已经送出去了,又不能不娶。
他犹豫了一下,把聘礼单子上的几样物品划掉,划完了之后,他又觉得这单子十分的寒酸,实在是配不上摄政王的身份,算了,穷点就穷吧,穷自己不能穷老婆,只盼着自己以化名在外置办的几处铺子能把钱给挣回来。
他咬了咬牙,还是把自己的家当全给摄政王添上了。
看着那单子上的东西好一会,燕秦怕自己又后悔,把单子叠好了,小心翼翼地锁紧盒子里,等到待会去替他去取东西的常笑来了,他就让对方把东西拿走,这样的话,即便是他心生悔意,也肯定不好意思再反悔把东西拿回来。
把单子放进盒子,给盒子上锁,把盒子放在大箱子里,然后把箱子推到床底下去,燕秦的动作一气呵成。
怕自己等不到常笑回来就后悔,燕秦还特地把箱子推到里头去。
不行,还是很想把单子拿出来改一改怎么办,燕秦纠结地看着那单子,然后又把它往里推了几寸,推到他平日里从来不会推进的深处。
一直推到箱子不能再退的时候,燕秦才松手,这个时候,他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进到龙床下了,慢慢退出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某个地方。
在那一瞬间,他听到了一个类似齿轮转动的声音。只是很轻微的一声,如果不是这个地方足够安静的话,他压根是不可能听到这声音的。
他愣了一下,又看向周围,床底下实在是太过昏暗,即便眼睛已经适应了现在的黑暗,也还是不能够完全看清楚里头的每一处细节。
燕秦快速地爬了出来,又取了龙帐顶端一颗硕大的南海夜明珠下来,重新钻到床底下。
因为担心有手脚不干净的宫人乱碰自己的东西,燕秦的寝宫一向是由常笑或者是燕秦自己亲自打扫的。
他自己爱藏东西在床底下,所以屏风之后的地方,他连常笑都不让碰。床底下因为几日没有打扫过,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燕秦也不嫌脏,一手撑着身体,尽量让身上的龙袍离地面远一些,另一只手,他托举着从帐子上摘下来的那颗夜明珠,尽可能地照亮周边的环境。
检查完了床底下所有的地砖,他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而且因为慢慢在床底下移动的缘故,明黄色的龙袍已经变得灰扑扑的,他的头发肯定也变得脏兮兮了。
真的是累死了,还白费功夫,燕秦有点丧气地趴了一会,打算歇口气便钻出来。
他刚趴没多久,常笑的声音便从屏风后传过来了,燕秦下意识地便要钻出来,脑袋一抬,又是咚得一声。
“哎哟。”他下意识地去揉自己的脑袋,手里的夜明珠咕噜噜地滚了出去,也不知道滚到了哪里,燕秦再一次听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齿轮转动的声音,他看到床底下的一块砖石发生了变化,露出了很浅的一个角来。
燕秦趴在那里没动,只吩咐常笑:“让其他人出去,常笑你进来吧。”
常笑得了吩咐,绕到屏风后头龙床前头,他一看,没瞧见皇帝身影,又喊了句:“陛下,您在哪?”
床底下传来小皇帝的声音:“我在这呢,你再取盏灯来,有罩子那种。对了,还要火折子跟蜡烛。”
小皇帝怎么突然钻床底下去了,常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皇帝既然出声吩咐了,他立马应了声,把火折子和没用过的蜡烛揣在兜里,又从桌上取了一盏灯,也钻床底下来。
燕秦这会已经把开了一个角的砖石推开一部分了,他看了眼常笑:“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来给孤搭把手。”
常笑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凑到小皇帝跟前,吐了口唾沫在掌心,搓了搓手,撸起袖子使出吃奶的劲一推。
在主仆两个同心协力之下,床底下多了一个可容下燕秦那个大箱子的缺口。床是固定的,但是床底下有够高,他尝试了一下,能爬下去。
因为先皇死得太急太早,每次重生都是在先皇的灵堂上,燕秦对这个皇宫还是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他做了三世的皇帝,在这个寝殿也睡了十多年,摆设都改了许多,这是头一次发现这床底下还有这样的玄秘。
他也没有贸然下去,往自己的身上摸了摸,摸出一颗圆滚滚的金豆子,顺着那黑黢黢的洞口往底下一扔,又竖起耳朵细细倾听。
金豆子叽里咕噜地滚了下去,然后发出很清脆的落地声。他在心中估算了下,这洞口下头,应该有一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台阶。
他喊了常笑,又示意自己的影卫跟上,自己拿了灯和蜡烛,和常笑一起下去。
常笑点了火折子和蜡烛走在前头,蜡烛一直没有熄灭,他也没有觉着呼吸困难,往下一直走,还能感觉到有风,甚至能够听到流水的声音,只是声音很小很远,石板隔音的效果又够好,所以他睡在床上,愣是一直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响动。
台阶的最上端黑,中间更黑,越往下走,反而越明亮,等到完全走下去,燕秦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这底下,建了个大概御书房三分之一大小的密室,密室里有窗子,风和水声就是从小小的窗子传来的,应当是同这皇宫了某些密道一样,都是打通了一些和地面相连的地方。
燕秦也无心去管这密室的构造,他细细打量着密室里的东西,然后发现,密室之所以如此明亮,是因为四个角落里都镶嵌了夜明珠。
从夜明珠的大小和圆润程度来看,应当是皇帝才能够拥有的东西。除了充当照明之物的十二颗夜明珠,密室里还摆了不少的宝贝和几个封起来的大箱子。
燕秦试着拖了下大箱子,太沉了,竟然没有能够拖动。
他看了密室东西的摆设习惯,琢磨着这大概就是先皇的小金库,也不打算继续在底下久待了,又和常笑出来,换了身衣服,叫了几个小厮,把小金库里的大箱子一起给弄出来。
箱子上还上了锁,燕秦没有找到钥匙,命人找了巧匠,把锁给弄开了,一打开箱子,里头全是些先皇藏的好东西。
金灿灿明晃晃的,简直能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这些东西落到在场人眼中的时候,燕秦甚至听到了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不过再怎么吞咽口水也没有用,这个既然是先皇的东西,那现在自然就是他的东西,旁人休想染指半分。
最多看在这些宫人帮他把东西弄出来的份上,赏他们点银子。
因为太过兴奋的缘故,燕秦甚至都没有换掉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亲自点起他发的这一笔横财。
他一边哼着歌,一边把手里的金算盘珠子拨得哗啦啦作响。
算完了之后,燕秦脸上露出喜色,当真是一大笔横财。
不得不说他和先皇是亲父子,总爱往床底下藏东西,只是他还仅仅是藏在床底下的箱子里,而先皇直接在床底下挖了一个大密室。
密室到底是先皇安排的,总感觉被人发现了就好像暴露了什么大秘密一样。主要是燕秦爬到床底下拿东西很不方便,他打算清点完了银钱珠宝,便换个地方藏东西。
突然一下子变成有钱人,燕秦还有点不大适应,他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接受了这个骤然暴富的事实。
等东西藏好之后,他又把自己的箱子拖了出来,然后取出了摄政王那张单子。
这些子他不觉得心疼了,倒觉得给摄政王的聘礼实在是太过寒酸,一提笔,又在上头添了好些东西,把先皇藏的小金库送出去三成。
反正是从天而降的东西,得到的太容易,燕秦花出去也不怎么心疼。
皇帝添给未来皇后的聘礼,要安排出去,也需要如今执掌凤印的人过目。德妃是没有那个权力更改小皇帝的决定的,但是一看小皇帝给未来皇后的嫁妆单子,她差点没有嫉妒得昏过去。
人比人气死人,说的就是德妃现在的这种情况。自从白牡丹白贵妃被皇帝厌弃,她就是这个宫里最尊贵的女人,现在空降一个皇后,一来就要压在她头上,自然让他很不舒服。
而且看皇帝给皇后添的这嫁妆单子,肯定是掏空了小皇帝的金库。本来她还想着,摄政王和皇帝不和,摄政王的妹妹肯定不受小皇帝重视,可一看这单子,她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
真要不看重皇后,聘礼大可按照礼部的规矩,按照最低档次的来,何必额外添上这么多好东西。
德妃感觉自己嫉妒的发狂,她知道自己不见得多爱小皇帝,毕竟入宫的时候,她就看到很清楚,这宫里,最不能贪图就是帝王的感情,但小皇帝的宠爱,就意味着财富和权力,她实在是喜欢这东西,可她胆子没那么大,还不敢和摄政王作对,咬了咬牙,赤红着一双妙目,也没有敢额外做什么手脚。
敲定了聘礼的单子之后,礼部户部就按照皇帝的旨意,为未来的皇后准备聘礼。
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朝廷动荡,现在的朝臣们急需一件大事来稳定他们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这一次礼部和户部没有让燕秦失望,休沐日刚过去没两天,底下人的人便告诉他:“陛下,您要的聘礼,已经按照您的单子备好了。”
这么一大笔钱,送出去还是很可惜的。燕秦亲自检查了一遍聘礼,让人悉数送到摄政王府去。
燕秦面皮薄,没有亲自去送,只在宫里待着,暗搓搓等着送东西的宫人回来汇报摄政王当时的表情。
燕秦的聘礼送到,摄政王这边也在准备“燕如歌”的嫁妆。“燕如歌”是摄政王一手捏造出来的人,她模样出众,性格和摄政王十分的相似,虽然一直被养在外头,但是该有的东西半点都不能少。
不仅仅是不少而已,摄政王在这个便宜妹妹的嫁妆上头显得非常的大方,更准确的说,几乎是掏空了大半个摄政王府去筹备这一桩婚事。
京城中,许多只有一个独女,或者是爱女如命的父母,会为了自己唯一的子嗣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摄政王府呢,摄政王根本就没有女儿,这燕如歌只是他的妹妹而已。有哪个当家的会把大半个家产给不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呢。
没错,并非一母同胞。虽然外界的传闻是这位燕如歌大小姐是一直养在外头,可就京城里谁不知晓,燕于歌的母亲根本就只有燕于歌这么一个儿子,这突然冒出人,十有八九是燕秦父亲的风流债。
这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是真的能够忍受心爱之人身边有其他人,更不用说忍受自己的心上人同其他人有了孩子,即便这孩子也是女子,她们也不可能看这些人顺眼。
燕于歌母亲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在外人看来,无论如何他都要站在自家母亲的这一边,可摄政王的心却歪了,歪到那突然冒出来的“野种”身上。
谁能料到这“燕如歌”只是摄政王用来蒙蔽世人的障眼法呢。摄政王的行为太过反常,也难怪管家禁不住多想。
三媒六聘到位,皇帝的婚服和皇后的凤冠霞帔也备好,对有些人来说是过了很久对另一些人来说,则是转瞬就到了帝后大婚的这一日。
不过德妃等人甘心不甘心,管家害怕不害怕,摄政王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拦。
一大清早的,摄政王府的小姐便被人弄起来梳洗打扮,她模样生得和摄政王五六分相似,涂抹了厚厚的脂粉之后,容色更显得艳丽逼人,看起来倒是和摄政王的母亲十分相似了。
要知道燕于歌之所以能够有此等容色,就是因为肖似他那个京城第一美人的母亲。可这燕如歌分明不是燕于歌的母亲生得,怎么会和摄政王的母亲长得相似呢,这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人的疑惑若是让宫里的皇帝听了,肯定是嗤之以鼻。这问题还不简单,那燕如歌本就是为了摄政王的谋算量身定做的人物,自然要同摄政王长得相似,不然的话,摄政王当日化了妆容充当他的皇后,岂不是一下就露了陷。
帝后大婚这日,管家显得非常的紧张,他紧张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怕摄政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让燕家上下都为摄政王蒙羞。
他甚至多次委婉地提醒摄政王,燕老爷子和燕家的祖先就在供奉的祠堂里看着这一切呢,摄政王可千万别脑子一时糊涂。
燕于歌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的管家脑子里能编造出一个他和“燕如歌”不伦之恋的故事来,其实如果他认真的话,还是能够发现自家管家的紧张和不对劲。
但这话他完全没有办法放半点心思在管家身上,接下来和小皇帝的那场婚事,就足够占据他所有的心神。而且等皇帝来接新娘的队伍到摄政王府前,他就要完成和新娘子身份的对换,一切都要掐好时间点,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燕于歌这副样子落到管家眼里,更是让管家心里拔凉拔凉的。管家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数百个绣娘连夜赶出来的另一件男式的婚服给毁了。
他是没有听说摄政王要和哪位姑娘成婚的,唯一有嫌疑的就是这个新进府的燕如歌,燕于歌和燕如歌长得那么相似,外人一看就知道是兄妹,兄妹不伦之事,绝对不能发生在他的主子身上!
在皇帝的八抬大轿来接之前,摄政王进了自己的房间,检查了一下他的第二套婚服。他前些时日和小皇帝商量好了,帝后大婚,然后等大婚这几日,小皇帝可以不理政事,他就趁着这几日,同小皇帝把第二场婚事给办了。
这便是他要管家做两套相似婚服的缘由,婚服都是现成的,大婚布置的喜房之类的,也都是现成的。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他就发现,男装的那一套,竟然硬生生被人给毁了。
不是碎成破布的那一种毁,但穿在身上,肯定是破一个大口子。谁大婚会穿破了的婚服,那不是咒自己的婚事不圆满么。
摄政王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这婚服是前不久才送来的,他审问了一直守在门前的侍卫,确认没有人进过自己的房间,从而推断出,这婚服,是在送来之前就给毁的。
他刚想好好审这案子,抓出罪魁祸首,管家便来通知他:“王爷,陛下迎亲的队伍到了。”
皇帝的队伍到了,意味着他得快点把人给换下来了,燕于歌看了眼床上的婚服,又瞥了眼管家:“知道了,本王这就去通知妹妹。”
这些时日以来,管家似乎表现得不大对劲,仔细一想,能够接触到他这套婚服的人不多,敢有胆子毁了他这婚服的人就更少,管家正是其中之一。
虽然不知道管家缘何做出这种事情来,但光是忤逆他这一条,就足够让他惩戒一番管家了。
但现在他没有那个闲情去理会管家了,无论如何,让他到了小皇帝身边再说。
他辛辛苦苦地做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个冒牌货陪着小皇帝一起完成帝后大婚的所有仪式的。
头一次册封皇后,燕秦也是一大早就被人捞起来,任由一堆老嬷嬷啊太监之类的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其实他不是很爱涂这种玩意,但礼部的那些官员坚持,又说历朝历代皇帝都是这么来的。
横竖一辈子就是这么一次,燕秦也懒得去和他们多费口舌,坐在椅子上做了一个多时辰,他尊贵的龙臀都快坐麻了,才终于听到一句:“陛下,已经好了。”
他一看镜子里,被自己给吓了一大跳。本来他就够白了,镜子里的男人脸白得像个男鬼,脸上还两坨红艳艳的,看着特别滑稽可笑。
“你们莫不是在捉弄孤吧。”这个样子,他上街是给百姓看猴戏吧,还怎么体现他的英明神武英俊潇洒。
虽然官员和老嬷嬷们费尽口舌想要说服小皇帝,但燕秦还是坚决拒绝了把自己脸刷成鬼一样的妆容。
他勉勉强强地接受自己脸上涂了三层粉,拒绝了比猴子屁股还红的腮红,确定自己足够英俊潇洒了,这才出了大门,去迎接他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