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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不会弹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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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初小心翼翼的,又用略带戏剧化的口吻问道:“……恕我愚钝,还希望伯爵大人明示!”

    格雷伯爵手指放在黑白琴键上胡乱按了一通,善初总算看明白一点:格雷伯爵不会弹钢琴。

    虽然在会客厅里摆着一款一看就极为昂贵的钢琴,但格雷伯爵根本不会弹。

    但格雷伯爵的手指生得极漂亮,是养尊处优的青葱十指,而他的仪态也是一流,因此,只要关上耳朵,他弹琴的样子还是很好看的。

    善初心想:格雷伯爵适合弹琴给颜控的聋子看。

    格雷伯爵收回十指,结束了闹着玩儿一样的弹奏。

    他转头对善初笑问:“我弹得怎么样?”

    “很有意思。”善初回答,“具有强烈的个人风格,隐约有点后现代野兽派的风采。我愿称之为‘艺术’。”

    善初这样的瞎话张口就来,也不管肉麻不肉麻,他只当自己是一个不要脸的佞臣就罢了。

    格雷伯爵忍俊不禁——这次他露出的是真的笑容,不是那种礼貌的、端庄的笑容,而是真正的笑了。不是笑不露齿的假把式,他那淡樱色的嘴唇弯起,露出雪白的贝齿,非常灿烂。

    这笑容没有他程式化的笑容好看,但却很生动。

    善初甚至想把他这次罕见的笑容拍摄下来。

    然而,这笑容很快消失了。

    格雷伯爵站起身来,说:“有几个我们组织的志愿者被挖角到了哲夫那边去了。”

    “是吗?”善初露出恰如其分的讶异神色,“真想不到。”

    善初是想不到哲夫那么莽,居然这么快就下手了。

    哲夫拿着家里给的钱和人也办了慈善项目。但哲夫是学生,办课外项目需要一批学生志愿者,不然会有点儿奇怪。

    他当然可以直接雇佣成年人帮自己办事,但这样的话,就失去了“学生课外项目”的风味,怕是会影响申请。

    然而,雅典学院里比较优质的志愿者都在格雷伯爵的项目里。

    善初一番鼓动之下,哲夫便壮起胆子来挖格雷伯爵的人。

    他挖人的手法也很简单粗暴,首先是“画饼”,说自己的项目投入资金更大,而且承诺推荐信和好项目;其次是“加钱”,虽然名义上是“志愿者”,但会以“补贴”的名义给出不菲的时薪。

    而志愿者和“格雷基金”本来就没有什么劳动关系的约束,说走就走也是很自然的。志愿者一窝蜂地跑到了哲夫那边,甚至还有带着“格雷基金”的活动方案等机密出逃的,真叫人大开眼界。

    格雷伯爵说:“现在人手不足,你说该怎么办?”

    善初心想: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不高兴呀,那就好了。

    虽然哲夫这么做是善初挑拨的,但这件事谁也不知道。就算格雷伯爵再聪明,也不可能猜到是自己背后挑拨吧?

    既然如此,格雷伯爵就只会将账算在哲夫头上,这也是善初所乐见的。

    善初悠悠开口,说:“其实这个项目也快收尾了,过两天等办完了义卖会,项目会暂时结束。说实话,我们也不需要那么多人。”

    确实如此,只要哲夫再耐心等几天,格雷伯爵手上的项目收尾,他好声好气地问格雷伯爵借人,格雷伯爵热衷做人情,是一定会答应的。

    但哲夫昏了头,做出了临尾挖角的事。

    格雷伯爵说:“最后一步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我们前期做了多少苦工,如果最后的义卖会办不好,那就等于是失败。你懂吗?我不接受失败。”

    “当然不会失败。”善初说,“前期准备工作很充足,我相信义卖会会很成功的。”

    “可是人手不足的问题你打算怎么解决?”格雷伯爵又把话题绕回来。

    善初想了想,说:“可以请pr公司协办?”

    “那就没有‘学生味’了。”格雷伯爵摇头,“不行。”

    哲夫挖角也是出于一样的原因:学生课外项目必须要有“学生味”,如果找的是专业机构承包,那就是“变味儿”了,容易被人诟病,说这是大少爷雇人作秀,而不是学生统筹课外活动。

    善初想了想,说:“那这样吧,我跟哲夫交涉,跟他借人。”

    格雷伯爵笑了笑:“倒成了我跟他借人了。”

    “……嗯。”善初挠挠头,知道格雷伯爵有些小骄傲,不肯对哲夫低头。

    善初思前想后,忽然灵光一闪,道:“这样吧……办成线上活动。”

    “线上活动?”格雷伯爵笑问。

    “对,就是线上拍卖会。”善初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可以和x平台合作,他们流量大……我们还可以找名人和kol推广……”

    格雷伯爵仍不满意:“改成线上的话确实能降低成本,但是,我们线下的场地已经订好,请柬也发出了不少,这时候煞停,你有考虑过会有什么负面影响吗?”

    善初一怔:“是……是我思虑不周。”

    “我这样骤然问你,你想不出好的应对策略也很正常。”格雷伯爵道,“我再给你一周的时间,你好好想一想。”

    善初沉默半瞬,才说:“好,我现在去办。”

    格雷伯爵托着腮说:“先别急,给我弹一首钢琴曲吧。”

    善初道:“那就献丑了。”

    善初坐在钢琴旁,随意地弹了一首《献给爱丽丝》。

    格雷伯爵听毕,便笑道:“不错。”

    善初说:“我这水平恐污尊耳。”

    “很有意思。”格雷伯爵淡淡说,“具有强烈的个人风格,隐约有点后现代野兽派的风采。我愿称之为‘艺术’。”

    ——格雷伯爵这是把刚刚善初的评语原封不动地还回来了。

    善初嘴角抽了抽,说:“伯爵大人的记忆力真强。”

    一周之后,善初再次提交了方案:“志愿者和我们合作已久,他们会离开,很大原因是因为哲夫那边给了现金补贴。我们这边如果也提供补贴……”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方案吗?”格雷伯爵脸上隐隐有不虞之色,但嘴角依然含笑,“这不是你的真实水平。你还记得我请你来做助理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善初犹豫半晌,终于想起:“你说,组织需要我这种单纯善良的人才。”

    “不错。”格雷伯爵随意地敲了敲黑白琴键,“请发挥你的单纯善良吧。”

    说着,格雷伯爵把自家pr的联系方式给了善初。

    三天后,一个高热度事件窜上了热门:雅典学院贵族霸凌有色人种

    雅典学院这四个字本来就在全国人民心里有十足分量,加上“贵族”和“有色人种”的两大对立人群,这个热度瞬间就拔高了。

    这位“贵族”自然就是哲夫。

    而发稿的人则很友善地替“受害者”善初打了码。

    雅典学院原本很多学生就听说过哲夫霸凌的传言了,现在热搜也上了,不少学生也纷纷留言佐证,搞得一时满天风言风语。

    因为哲夫出了丑闻,手上的项目被迫中断,不少志愿者又跑回格雷基金了。

    格雷伯爵看着这个进展,十分满意。

    善初也算是明白,格雷伯爵和自己一样都是一腔坏水、但从不自己亲自出手的恶人。

    善初原本想借格雷伯爵的手来打击哲夫,没想到,格雷伯爵也是个不愿意手上沾血的,因此,反手将善初推出去当枪。

    善初无奈叹气:不过,好消息是,我还是通过格雷伯爵的pr办事,也算是能隐藏住我的“杀手”身份。

    而且……这次也算是真的把哲夫打懵了。

    要说,哲夫搞校园霸凌的事情只在小圈子里传播,对他影响还是不大的。但现在都上热搜了,他是真的很慌了。

    如果他的名声臭了,牛剑还能收他吗?

    考不上好学校,名声也不行,他以后在社交圈还能抬头做人吗?

    这一下确实是把哲夫架在火上烤了。

    哲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紧找到了善初,请他帮忙澄清:“善初,现在只有你才能帮我了!你去接受采访,告诉记者,我根本没有霸凌你,好不好?”

    哲夫的眼里写满热切的渴望,就像是沙漠旅人看着绿洲一样——可惜,善初不是绿洲,而蜃楼。

    善初皱起眉,说:“我当然相信你,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哲夫急了,脸红脖子粗,全无平日衣冠楚楚的风度,双手捏紧了善初的肩膀。

    善初吃痛,便眉梢压低,愁云聚拢,八分似病西施,看得人心疼。

    哲夫立即怜惜地松开手,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太用力了?啊,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善初风中白莲一样的摇头:“我不能说……你别问了……”

    说完,善初就嘤嘤嘤的内八字跑走了。

    哲夫家人那边却打听出来了,原来这热搜是格雷伯爵的pr买的。

    哲夫这才明白了过来:怪不得善初说他没办法帮我,还露出那样的愁容,原来他是受到了格雷伯爵的胁迫!

    哲夫家人却问:“怎么突然得罪格雷伯爵了?”

    “我不过是请走了他几个志愿者以及参考了他们的方案而已!”哲夫嘟囔着。

    哲夫老爸气得仰倒:“所以你是挖角了他的人、还偷他的方案?!”

    “也没有这么糟糕,又不是盈利企业,组织慈善活动,来来去去都是这些志愿者、这些方案的,有什么偷不偷的?”哲夫嘴硬反抗。

    “你到底怎么了?”哲夫老爸气得够呛,“你从前怎么折腾也都是有分寸的,最近却发了疯,先是招惹艾米莉,现在连格雷伯爵都杠上了?”

    哲夫也是憋得有些难受,忍不住说:“我一直循规蹈矩,有什么错处?但其实大家都是同学,又都是一个圈子的,为什么我就得矮格雷伯爵一头?就凭他有伯爵的头衔吗?现代都什么年代了?”

    哲夫也是有趣的人,他欺凌弱小的时候自诩上等人。但被格雷伯爵和w夫人打击的时候,又想起了“人人平等”了。

    哲夫老爸叹气,说:“你说得对,现在没从前讲究了。但是,我们既然是这个圈子的人,就得遵守圈子的规则,你不跟格雷伯爵卑躬屈膝是可以的,但你也不能冒犯他啊!”

    哲夫也是反叛期上来了,十分不忿,根本听不进去长辈的教诲。

    到底是个未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大少爷,作起来也是感天动地的。

    更别说背后有个绿茶大师在煽风点火了。

    然而,哲夫确实是在圈子久了,始终会认同“表面礼节要做足”的规则。所以,周末,他便提着葡萄酒到格雷小庄园去找格雷伯爵道歉认错。

    哲夫来的时候,阳光正好,栀子花和茉莉花围着的玻璃房里,绿茶美人正在弹钢琴。

    善初一边弹琴,一边用余光扫到了哲夫的身影,手下动作便顿了顿了,不自觉错了一个音节。

    善初心里猜到哲夫是来求和的。

    他想,既然哲夫来求和了,格雷伯爵说不定就真的原谅他了。

    善初可不想哲夫和格雷伯爵达成和解。

    善初眼珠子转了转,心想:哲夫最近脑子不太好,又被自己迷得五迷三道,用最低级的手段应该就能激起他的战意了……

    于是,善初便停下手,抬起头,一脸天真地说:“我刚刚好像弹错了。”

    格雷伯爵坐在沙发上,点头:“是的。”

    “我不太熟悉这张谱子。”善初指了指曲谱,“是这里吗?要重新弹一次吗?”

    格雷伯爵走到钢琴边,低下头查看曲谱。

    善初便趁势要站起来,脚下一滑——当然是假的,他只是想要装作滑倒,让格雷伯爵扶自己一把,制造暧昧假象,好让哲夫生气。

    哲夫这种爱搞pua的男生占有欲特别强,肯定受不了喜欢的人和他人亲近,因此,只要稍有嫌疑,就能让哲夫化身妒夫。

    然而,善初要倒下的电光火石之间,格雷伯爵竟是一个腾挪,蛇形走位,生生避开了善初的“投怀送抱”。

    善初不甘心地往侧边倒下,格雷伯爵竟也能堪堪躲过。

    善初战意燃起,再来一招水中捞月,而格雷伯爵则平沙落雁闪避。

    善初越挫越勇,贵妃醉酒身子一歪,格雷伯爵凌波微步走螺旋。

    ……

    格雷伯爵旋身灵敏,走位之奥妙,像是自由的风。

    善初最后体力不支,踉跄倒地:“啊呀……”

    哲夫原本正从花道上走来,隔着玻璃门就看到格雷伯爵左右横跳、善初东歪西倒,最后美人委顿在地、可怜得很。

    哲夫也没看清怎么回事,但他现在被善初迷得脑子都没了,立时就冲进去,扶起善初:“善初,你怎么了?”

    善初抬起头来,眼泛泪光楚楚可怜。

    哲夫心疼无比。

    善初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计划成功了:哲夫在这个情形下根本不可能跟格雷伯爵开口道歉,甚至还可能冒犯格雷伯爵。

    哲夫看着柔弱的受伤美人,果然忍不住火气,有些冲的问道:“伯爵,我能不能问问一下,你们两个刚刚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