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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半,善初被电话吵醒。
他带着几分起床气,脸色不善地举起手机,惺忪的睡眼因为手机屏幕的光线刺激而眯起,朦胧视线中依稀能看到来电是施箫奈打来的。
善初心想:这一定是那个笨蛋版本的施箫奈。
潇洒公子版本的施箫奈干不出大清早打电话的糟心事。
善初按通免提:“喂?施公子?”
施箫奈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声筒传来:“你怎么还不告我?”
善初:果然是那个蠢的。
“啊,不是发了律师函了吗?”善初敷衍地说。
施箫奈很不满意:“律师函又怎么样?也没有正式起诉啊。你这是光打雷不下雨!”
“我最近不是忙着备考嘛。”善初继续敷衍,“施公子,您相信我,我真的是诚心要告你的,就是申请学校的事情太忙,一时抽不开身。”
施箫奈默了半晌,才问:“你要申牛津还是剑桥?”
善初心想:怎么现在大家都默认不是考牛津就是考剑桥的吗?
但仔细想,施箫奈那个骄傲劲儿,估计会说“牛剑以外无名校”。
善初淡淡说:“剑桥。”
施箫奈说:“你想去哪个学院?”
“还在想。”善初说,“不劳您费心了。”
施箫奈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起来:“谁要为你费心?自作多情!”
善初:……
半晌,施箫奈又说:“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别的事情影响耽误了提告的进度。”
“你很急吗?”善初问,“不急的话等暑假过去了再说?”
“好,你别又糊弄我。”施箫奈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而善初是真的在糊弄施箫奈。
善初怀疑这个蠢版施箫奈喜欢自己,但也仅仅是怀疑而已。而且他也没有探究的欲望。
若说那个聪明版的施箫奈,善初还有周旋周旋、玩玩游戏的兴趣。而这个蠢蛋版本的,可一点也提不起善初的胃口。
善初挂了电话后,便索性洗漱起床。
过了半会儿,手机显示新信息:
【施箫奈: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善初想:这么有礼貌的,应该是聪明版本。
善初却没理会,先打了个蛋,给自己做了顿早餐,慢悠悠地吃完,回到卧室打了两盘游戏,打了个呵欠,才想起来施箫奈应该还等着自己回复呢。
他便回了一句ok。
没过一会儿,施箫奈的电话就打来了。
善初接起电话就说:“一大早打来干什么?为你弟弟的莽撞行为而道歉?”
施箫奈笑了:“这么浅白的试探吗?”
“试探什么?”善初装傻道。
“试探我们是不是双胞胎啊。”施箫奈笑说。
“那我不试探,”善初撇撇嘴,“我就直问了,你们是双胞胎吗?”
“不是。”施箫奈也很直接地回答了。
善初其实也不觉得是,就算是双胞胎,也不可能做到从外形到声音都一模一样。更别说,他从来没听说过施箫奈有兄弟。
那就只能是……双重人格?
善初问:“所以你们哪个是主人格?”
不问“你们是双重人格吗”,而是直接问“你们哪个是主人格”,是常见的绿茶话术。
打个比方,绿茶不会问“你有女朋友吗”,而是问“你女朋友应该很幸福吧”,诸如此类。就是把真正想问的信息藏在问题的前提里,而不是作为问题提出。
这样的话术听着曲折,但其实是很直白的,就跟刚刚善初不问“刚刚打来的是你弟弟吗”,而是问“为你弟弟的莽撞行为而道歉吗”一样。
这既然是聪明版的施箫奈,应该是一眼就能看出善初问题里所设的陷阱的。
善初也不打算隐藏,就看施箫奈要不要自己踩进陷阱里去。
施箫奈轻笑一声,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
善初打断道:“得了吧,成人世界里的‘不是不想’就等于‘就是不想’。”
施箫奈却把话一拐:“我只是想保留一些神秘感而已。不然,你会很快对我厌倦的。”
这句话倒是有些意思,而且对善初也判断也很准确。
善初确实很容易感到厌倦,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因此,他人生三十年以绿茶之道养鱼无数,却始终无法确立一段恋爱关系。
他知道,不是那些男人有什么问题,能被他看上的鱼,基本上都是好货色,不存在什么大问题。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他总是看见一条美丽的鱼就见猎心喜,把对方钓上来养在鱼塘几天,便兴趣缺缺,最后又把鱼放回海里。而他自己则继续垂钓,日复一日。
善初开始回忆,他都钓过什么鱼,好像有……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跑过一张张年轻又俊俏的脸孔,然而……
然而他顿了顿,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就像是忘记了最重要的鱼。
但这不应该啊,如果是普通的鱼,他忘了也就忘了。若是重要的鱼,他又怎么会忘?
……
施箫奈的声音再次响起:“hello?你还在听吗?”
善初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猛然发现自己在和施箫奈聊天中走了神。
“不好意思,”善初淡淡说回应,“在听的,就是刚刚信号不好。听的不是特别清楚……”
绿茶是不能承认自己走神的,只能把责任推给信号了。
施箫奈也不深究,笑道:“三天后水晶宫有个慈善晚宴,如果你能陪我去就好了。”
“是吗?”善初表现得兴趣缺缺。
作为绿茶,不能次次邀约都答应。
施箫奈说:“那里会有你想要的东西的。”
善初说:“你怎么确定?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可是我知道。”施箫奈的声音里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
善初不以为意。
通话结束后,善初收到了一封来自施箫奈的邮件,邮件里是一张图片。
看到图片的善初瞳孔放大。
图片是慈善晚宴一款拍卖品的图文介绍,这是一枚55克拉祖母绿形切割海蓝宝石配碎钻的戒指。
要说海蓝宝石也不是特别值钱,虽然有55克拉重,但估价也不会超过一万美元。然而,对于善初而言这枚戒指却价值连城、意义非凡。
这是善母的遗物之一。
她的遗物怎么会出现在慈善拍卖上呢?
原因简单又狗血。
善母死后,焦娇作为续弦看到旧女主人留下的东西十分不爽。她便笑笑说:“听讲善夫人最喜欢做公益了,就索性把这些都捐了吧。”
于是,善母的衣帽首饰就全都被焦娇处理了。
但据善初所知,焦娇捐掉的只有海蓝宝石之类的不太值钱的半宝石和一些旧衣物,真正昂贵的首饰却都被她私吞了。
当然,十五岁的善初还读不懂这么多关窍,只以为焦娇真的把宝石都捐了,就大吼大叫,把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徒增亲爸的烦厌。
在善初长大成人之后,都喜欢满世界飞、参加各样的拍卖,把善母的遗物一件件回收,这几乎成为了他的习惯。
他还雇了专人去搜集相关信息,他好有的放矢地进行回收。
现在,善母的海蓝宝石戒指重现眼前,善初当然不可能放过。
但善初又感到极为怪异:施箫奈怎么会知道我想要这枚戒指?
想到施箫奈胸有成竹的说“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善初就越发皱深了眉心:他怎么知道?他怎么会这么确定?
施箫奈还把邮件发了过来,似乎是笃定了善初会感兴趣。
善初看了看手机,果然发现施箫奈又发了一条信息:【一起来吗?】
施箫奈这仿佛掌控了一切的态度却莫名引起了善初的抵触。
善初作为绿茶,非常不喜欢主动权被夺取的感觉。而施箫奈那志在必得的态度也让善初不是很舒服。
善初将手机面朝下的扣下,抬起眼睛看着天花板,思考着对策。
亡母的遗物他是一定要拍下的。虽然他现在账户上存款不多,但拍下这枚价值不高的海蓝宝石戒指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弄到慈善晚宴的邀请函。
施箫奈自然愿意带善初去,但现在看施箫奈的架势,是在等着善初求他呢。
善初眼前忽而闪过格雷伯爵的脸。
格雷伯爵,他倒是可以……
算起来,善初已经晾了格雷伯爵好一阵子了。
善初觉得火候大概也差不多了,不然晾着晾着可能就真的凉了。
他拿起手机,给格雷伯爵打了个电话。
电话嘟了几声,才被接通。
格雷伯爵声音沉厚:“日安,善初。”
听到这温温吞吞的“善初”二字,善初心神一晃,才想到自己好像很久没听到格雷伯爵的声音了。但仔细算算,也就是半个月罢了。
善初答:“你好,格雷伯爵,你现在方便接听电话吗?”
“我已经在接听电话了。”格雷伯爵回答,声音带几分笑意。
善初沉默两秒,而对方也在沉默,像是火车鸣笛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十分悠远。
“你那边是火车声吗?”善初问,“你在出游?”
“是的,我在巴黎。”格雷伯爵回答。
善初心神一晃:如果没记错的话,哲夫就是在巴黎遇害的。
善初嘴唇仿佛有些干燥。
“善初?”格雷伯爵问。
善初回过神,稳定住声音:“你去巴黎了?哦,去多久了?我没打扰到你的旅游吧?”
“刚去了一周。”格雷伯爵回答,“并不是去干什么愉快的事情,能听到你的声音也不错。”
善初的心咚咚跳,再次想起施箫奈的话:格雷伯爵杀了哲夫?!
不会吧,不可能吧……
善初清了清嗓子,说:“哦,这样……”
“有什么事吗?”
格雷伯爵声音十分温柔,语气完全不像一个杀人犯呢。
善初压下那点浮躁的情绪,稳定声线说:“是这样的,我想问你有没有办法可能帮助我弄到一张三天后水晶宫慈善晚宴的邀请函?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很感激的。”
“问题应该不大。”格雷伯爵说,“我让妮娜联系你。”
“谢谢。”善初说。
格雷伯爵顿了顿,说:“为什么那么想去这个拍卖会?你是看中了哪件拍卖品吗?”
“啊,我就是闷得慌,想去凑个热闹。”善初没说实话。
“这样,你代表格雷基金去吧。”格雷伯爵说,“用格雷基金的名义随便拍点什么,到时候让他们把账单送到我那儿就好了。”
善初心想:什么意思,这是给钱让我花?
男人示好左不过那些招数,发发信息聊聊骚,送送礼物花花钱。
像格雷伯爵这种闷骚是不会主动发信息聊骚的, 但却是舍得花钱的人。
然而,格雷伯爵又不明说“看上什么,我付钱”,只拿什么格雷基金做筏子,说“你代表格雷基金拍东西吧”,显得不亲不近、不疏不远。
善初却笑说:“全让我拿主意?”
格雷伯爵说,“凡是你看上的,都可以拍。”
善初挑眉:“我看上就拍?”
“是的,你眼光好,我信得过。”格雷伯爵答。
善初想:老男人就是闷骚。
善初故意用少年烂漫的语气说:“啊?我花多少钱都成吗?”
“自然不是。”格雷伯爵说,“凡事都要有底线。”
善初觉得好笑,问道:“那底线是什么?”
“不要让格雷基金破产。”格雷伯爵说完,又顿了顿,补充,“最好不要。”
善初沉默:……
格雷伯爵误解了他的沉默,便又道:“实在超过的话,也不是不能商量。”
善初:……这就是您的底线?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