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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善初问格雷伯爵的去向时,施箫奈立即皱起眉,满脸不同意:“你要去找他?”
“是啊,找他。”善初语气坦荡,仿佛这是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找他干什么?”施箫奈露出了孩子气的不悦,“不是警告过你了,离他远一点!”
善初却道:“怎么远一点?他是我老板,我刚才帮他办事呢。汇报工作总是要的吧?”
“他给你多少工资,我给双倍!”施箫奈作为未成年少年竟然也发出了霸道总裁式的豪言壮语。
善初被他逗笑了:“小屁孩,好好读书,花爸妈的钱还是悠着点吧。”
施箫奈听到“小屁孩”三个字后,立即像炸了毛的猫,气哄哄的说:“你少看不起人!什么小屁孩……怎么,你、你就喜欢那个年纪大的我是吗?”
善初听到“年纪大的我”几个字,眼神忽而一闪:“你另一个人格年纪大?”
蠢版施箫奈脸上立马露出了“妈呀我说漏嘴了啊呸你能不能当我没说过”的懊悔神色。
善初看了看施箫奈,目光带着几分了然,像是一个破解了诡计的侦探:所以,这个施箫奈不是“蠢版施箫奈”,而是“未成年版施箫奈”。另一个施箫奈,比较聪明比较潇洒,是因为他年纪比较大、阅历更深。
所以说,施箫奈也重生了吗?
这有点奇怪。
如果说施箫奈重生了,为什么这个“未成年人格”保留了?
而善初和格雷伯爵看起来却只存在“成年人格”,并没有变成双重人格。
善初越想越觉得奇怪。
施箫奈却以为善初掌握了什么玄机,定定看着他,半晌嘟囔说:“你就是喜欢老东西不是?”
善初回过神来,伸手摸摸施箫奈的脑袋瓜:“小朋友真可爱。”
明明善初比施箫奈要矮,摸他的头还得踮起脚,但莫名的就是有一种长辈的气势。
这个场面搞得小施很难受,只能干瞪眼。
善初笑笑,扭头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花园走过——黑色的斗篷、白色的面具,正正是施箫奈描述的那个人。
善初目光随他的身影而动。
之前没留意还不曾觉得,现在仔细留心,善初便发现这个黑斗篷男子的身高和走姿和格雷伯爵真的是一模一样。
“真的是他……”善初喃喃道。
安抚了施箫奈两句,善初便往格雷伯爵离开的方向走去。
只见格雷伯爵走入了花园角落的钟楼。
那是一座老式的独立钟楼,孤零零地伫立在草地上,高约三层楼,是大理石堆砌出的八角形建筑。
在大黑夜天里,这座老钟楼便显得有些阴森,甚至像黑童话里女巫的家。
善初却没感到害怕,尾随着格雷伯爵推开金属门,在他面前的是蜿蜒而上的大理石楼梯,古老的石墙上挂着新式的led壁灯,只是壁灯造型还是充满古意的,专门做成蜡烛的样子,因此也不至于不伦不类。
只是这样的壁灯所发出的光芒也十分有限,只能勉强照出楼梯的轮廓而已。
善初顺着灯光伸出脚,一步一步地拾级而上。
墙壁犹如纸卷一样往上卷着,每几步就是转角,你永远不知道前面是什么。
善初这才稍微感染了一点老式钟塔的恐怖氛围。
他走了好一阵子,开始喘气了,还没看到那个黑斗篷的影子。
一股奇怪的念头涌上心头:我刚刚看到的真的是格雷伯爵吗?会不会是鬼?
他瞬时想到很多鬼故事的情节:孤魂野鬼感念到活人的念头,伪装成对方的情人,诱惑活人跟随自己进入楼塔,然后将活人推下楼……
这样的情节却没让善初害怕,反而让他笑出声来。
这是什么老套情节。
善初不怕鬼。
他想的是,世界上应该是没有鬼的。就算如果真有鬼,也没什么可怕的。
毕竟,如果厉鬼害死了我,我也会化厉鬼啊?
到时候我成了厉鬼的同事,大家就平等了。
善初轻笑一声,却如同有回声一般,另一个角落也传出了轻笑。
善初似有所感地回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楼塔的平台上,发出轻笑的人是穿着黑斗篷的男人。
宽阔的斗篷掩盖了他标致的长腿宽肩,而白色的面具也将他完全的容貌完全遮住。
黑斗篷站在那儿,背后是满天星光,底下的灰色的石板,看着真像一抹幽魂。
善初扶着墙壁,说:“格雷伯爵?”
对方不应声。
善初往前走去,越走近便越是确信:“你是格雷伯爵吧?”
对面的人不理他。
善初大起胆子,伸手去够对方的面具。
对方不闪不躲。
善初将那白色的面具摘下来,果然看到了许久未见、甚是牵挂的一张俊脸。
善初露出胜利的笑容:“我就知道是你。”
格雷伯爵勾唇笑:“你真的认出了我吗?”
“当然。”善初面不红气不喘地说,“真的。我一眼就觉得你很熟悉。”
“骗子。”格雷伯爵轻哧。
善初暗想:格雷伯爵这样全副武装地来到舞会,也没和谁打招呼,估计就是想装神秘。
可他却偏偏和平时不太对付的施箫奈打招呼了,为什么呢?
想来想去,应该是因为全场下来,善初都没有认出格雷伯爵,所以格雷伯爵急了。
但格雷伯爵怎么可以急呢?
他可是个大闷骚。
他不愿意主动找善初表明身份,便拐弯抹角地找了施箫奈,通过施箫奈给予善初提示。同时,他又故意出现在花园,引导善初来找自己。
唉,闷骚老男人的套路就是这么枯燥。
善初歪着脑袋,做出天真少年应有的表情:“你怎么会来呢?不是说在国外吗?”
“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便过来看看。”格雷伯爵说。
“看什么?”善初问。
格雷伯爵说:“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
善初说:“早知道你来了,我就不越俎代庖地拍藏品了。也不知我拍得对不对。”
格雷伯爵说:“我已说了,随便你拍。”
善初问:“那我拍得怎么样?”
“拍得不够随便。”格雷伯爵说。
善初笑笑,伸手触摸格雷伯爵的斗篷:“这斗篷挺厚的,应该很暖吧。”
“你冷吗?”格雷伯爵问。
善初摸了摸手臂,做出冷的样子:“有一点儿。”
善初想,这个时候,绅士应该把外套解下来,搭在自己身上吧?
但格雷伯爵没有这么做。
格雷伯爵敞开了斗篷,然后将善初拢进自己的怀里。
一件宽阔的斗篷,同时罩在了两个少年的身上。身体的温度裹在针织斗篷里,散发出灼人的热气。
二人面对面的在斗篷里拥抱。
善初抬起头,看到格雷伯爵的下巴。
格雷伯爵的下巴很好看,十分精致、雪白。
善初也没想那么多,下意识的就踮起脚,张开嘴,咬了咬格雷伯爵的下巴。
格雷伯爵没有料到善初会这么做,有点儿吃惊。
当善初的牙齿碰触到格雷伯爵坚硬的下颌骨时,就有些后悔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他便松开嘴,然后看到了格雷伯爵雪白的下巴上多了一排浅浅的压印。
见到这个,善初有些古怪地笑起来。
格雷伯爵脸上浮现无奈与纵容的样子,低头看善初。
当格雷伯爵低下头的时候,下巴就不那么明显了,更抓善初注意力的是格雷伯爵的嘴唇,那两片淡粉色的、薄薄的唇。
善初再次踮起脚来,像是试图去吻格雷伯爵。
但和之前所做的一样,善初并没有真正贴上去,保持住和他的嘴唇隔着一点点的距离,就是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善初已经是第三次这么做了。
第一次是在艳艳家的沙发上。
第二次是在格雷伯爵的花园里。
现在是第三次。
善初凑上去,却不吻上去。
而格雷伯爵的反应还是一如往常,一动不动,就像是在说:我容许你亲上来,但你不能指望我吻下去。
这态度让善初有些扫兴,他便往后挪开,再次拉开距离。
就在善初后退的时候,他感到后腰被摁住了。
而他后仰的颈脖也被格雷伯爵的手掌扣住。
善初被迫保持着抬头的姿态。
格雷伯爵说:“闭上眼睛。”
善初像是被蛊惑了一样,顺从地合上眼,然后,温热的唇便吻了下来。
格雷伯爵吻了他。
不是那种蜻蜓点水的吻,而是一触即燃的吻。
善初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眼前全是漆黑,却好像看到了刚刚在格雷伯爵背后铺设开的星空。
唇齿太过缠绵,呼吸都是温热的。
格雷伯爵吻他吻得很深,就像是要吸取他的灵魂一样。
善初身体发软,全靠格雷伯爵搭在他后腰和后颈上的手支撑住平衡。
他们不知在这儿吻了多久。
善初觉得,他们可以一直这样吻,吻到天亮。
只是到了某一个瞬间,像是雷霆一样响亮的钟声敲响。整座钟楼都为之震动。
善初像是惊醒似的睁开眼,格雷伯爵也停止了亲吻,身体往后退。
冷风灌进松开了的斗篷,给他们带来几分清醒。
钟声仍在敲着,敲了十二下。
格雷伯爵说:“还冷吗?”
善初打了个哆嗦,不知该说什么。
格雷伯爵把斗篷解下来,搭在善初的肩上:“回去吧,很晚了。”
他语气淡淡的,头发依旧是纹丝不乱,若不是他身上衬衫起了皱褶,善初完全看不出来对方是刚刚热吻得似不要呼吸的人。
相较之下,脸红脚软、呼吸紊乱的善初就狼狈不少了。
他拢紧斗篷,随格雷伯爵一起走下石阶。
风从身后吹过,善初下意识地回头,仍看到星辉满天。
很久之后,在同样一个满天星星的夜晚,善初问格雷伯爵:“那天你为什么终于决定吻我?”
格雷伯爵回答:“因为我不吻你,你就不会吻我。”
善初像闹脾气的猫那样皱了皱鼻子,道:“那前两次为什么吻我呢?”
格雷伯爵用摸猫的力度揉了揉善初的后颈:“因为太容易得到的吻,不会被你期待。”
善初再三思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所以……所以一开始在钢琴房里,我向你歪倒,你凌波微步一样地躲开我、还有后来我拿艾米莉的情信给你、你当着我的面前撕掉……都是故意的?你是在playhard-to-get?”
格雷伯爵一笑:“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像什么?”善初略带恼意。
格雷伯爵说:“你像哲学家孔夫子说的那种‘难养的小人’——‘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所谓难养的小人:亲近他会举止不逊,疏远他又会招致怨恨。
为了养这样的小人,格雷伯爵必须把握好亲近和疏远的尺度。
在善初谋算着让格雷伯爵为自己神魂颠倒的时候,格雷伯爵也在使计让善初为自己魂牵梦萦。
他们之前,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狐狸,从来难算计。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