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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前,青未落八岁!
在八岁之前,青未落并不是一个瞎子。倒不是说那时候的青未落眼睛里没有妖孽,只是她还小,她眼睛里的妖怪也很弱小,再加上玉婆婆看得紧,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说起来,玉婆婆像是老早就知道青未落的眼睛里有妖怪似的,玉喜可以整天跑去外面串门,而青未落却偏偏像被软禁一般,只能关在家里面。那时候的她对玉婆婆也有诸多误解,因为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玉婆婆捡来的孩子,所以,她小小的心眼里充满了嫉妒,她觉得玉婆婆一定是偏向玉喜,疼爱玉喜。
若不是那一次叛逆地出逃,若不是那一个血淋淋的教训,青未落也许现在还是一个活在光明之中的人,可惜,说一千道一万,都已经晚了。
记得那时候青未落才八岁,出事的那天是刚好是元宵节,很早的时候她就听玉喜跑进跑出地说要去看元宵灯会,玉喜性子活泼,朋友也多,她和小伙伴们在院子里玩,嘴里不停地叨叨元宵灯会的事。一会儿说那灯笼有各种各样的颜色,各种各样的形状;一会儿说那灯笼大得海了去了,就跟房子那么大;一会儿又说那些灯笼里面藏了一些孩子喜欢的吃食,元宵节对孩子特别优待,无论谁找到了吃食都可以免费吃。
那时候的青未落不知道这里面有许多是孩子话,在她的小心眼里,玉喜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所以元宵灯会就像是一块强力磁石,牢牢地吸引着她。
天渐渐暗下来了,玉喜被小伙伴们叫走去看灯会了,临走的时候玉喜说她一定买一个最好看的灯笼回来送青未落,可是在青未落的小心眼里,一个小灯笼显然是不满足的。她怎么能满足呢?玉喜走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都是光,就像是她心目中的灯笼一样明亮。
可是,玉婆婆一直守在门口,她得看着青未落,还得把第二天的药材整理出来,这些年,她全凭着自己的手艺让两个孙女衣食无忧。青未落看她伛偻着背,专心地挑着药材里的残渣,好似完全没把元宵灯会放在心上。
“呀!玉婆婆,您在呢!太好了,我家牛儿突然发了高烧,真是急死我了,您能不能帮我过去瞧瞧?”说话的是一个一脸愁容的大婶,虽然是大冬天,可是她却跑得满头大汗,看起来确实是着急了。
这样的情况下,玉婆婆当然要马上出诊,而青未落也知道,假如玉喜不在,玉婆婆连出诊都是会带着她的。
当青未落乖乖地背上药箱,打算跟着玉婆婆一起出门的时候,那个大婶忽然顿住了,她用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看着青未落和玉婆婆,问道:“这个孩子……也去吗?”
玉婆婆点头道:“是啊,家里没人照看她,我不放心。”
那大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玉婆婆,我家那娃得的可能是麻疹,据说小孩子之间是会传染的,你看……”
“这样啊……”玉婆婆有些为难看了青未落一眼,一咬牙对她说:“未落,你在家里待着,千万别跑出去,我很快回来。”
“嗯!”青未落听话地点点头,心里已经荡漾开一丝欢喜。
玉婆婆还是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大婶也劝慰道:“玉婆婆,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不放心哪!”
“对啊!我都这么大了,您放心走吧。”青未落假装很懂事地劝慰道。
玉婆婆走了,终于走了。青未落舒了一口气,浑身上下有一种刚从大牢里释放出来的快感。她的内心是一片欢腾啊!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盼来了自由的时光,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元宵节灯会,她终于可以去亲自瞧一瞧了!
玉婆婆前脚出门,青未落后脚就立马开溜!她很少出门,难得出门的几次机会都是跟着玉婆婆出诊,所以对于这个镇子真的是非常不熟悉。八岁时她们住的镇子叫福源镇,名字很吉利,也确实是风水宝地。虽然她们在这里住了两三年了,可是,青未落还像是一个刚到这里的客人一样,看什么都稀奇。她循着那喧天的锣鼓,循着那明亮的灯光顺利找到了灯会,福源镇靠近河道,来来往往的船只特别多,所以这里一向繁华,在这样特别的节日里,看千万点繁灯点缀于树下廊前,灿烂如昼,那灯光倒影在河道里,就如同银河一般绚烂。小小的青未落看得呆了,一路走一路看,早已忘记了回家的路。
那天晚上,和青未落一样出来看花灯的孩子也特别多,他们或是家里大人陪同着,或是和伙伴们一块儿,和她这样一个人出来的,却是真没有。在这样热闹的街市上,如同青未落这般形单影只的,真是一个异类。渐渐地,她有些难过起来,那些花灯再是漂亮,一会儿就看腻了,可是孤独感一旦袭来,真的是挡都挡不住,尤其是她心里还藏着偷跑出来的罪恶感。青未落有点想玉婆婆和玉喜了,她想回家,可是回家的路呢?她茫然地站在大街的中间,浑然不知东西南北,那一种突如其来的茫然让她的心慌乱起来,连眼睛都开始隐隐作痛,她无助地抱住双膝,蹲在地上抽泣起来。
“小妹妹!你怎么啦?”一个温暖的声音划破了凝聚在青未落身上的无助,她抬起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个穿着水绿色衣袍的少年,他梳着干净的发髻,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玲珑的花灯。她从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脸,花灯照着他的面颊,就好似暗夜之中的一轮明月。他看着她,眉间露出悲悯之色,一只手已经友好地伸出,要把她从冰冷的地上扶起来。
青未落看得呆了,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是木然地伸出手,让他把她扶起。
“小妹妹,你和家人走散了吗?”
青未落摇摇头,她哪敢告诉他自己是私自逃出来看花灯的,那样岂不是让他讨厌她笑话她。
“那你怎么在这里哭呢?”
青未落怯怯地说:“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长长“哦”了一声,笑道:“这样啊,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他看上去比青未落大五六岁,所以在他眼里,找不到回家的路,那是一件多小的事情啊。可是,当他问起青未落家在哪里的时候,她也说不上来。青未落从没有一个人离开过家,在她的心里,只知道家长得是什么样子,但是从不知道它在哪里。
他一愣,觉得这个小女孩倒是有些滑稽,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倒是挺违反常理的。
忽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雁唐,尤雁唐,你原来在这儿呢!你阿爸急着找你,你快过去吧。”
尤雁唐朝声音的来处望去,不远处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正使劲地朝他挥手。
尤雁唐也冲他挥挥手,回应道:“我就来!”他转过身,一脸愁容地看着青未落,道:“小妹妹,我有事要过去,不能帮你了。对了,我把我的灯笼送你吧,你看,这灯笼里还有一些花糕呢,有意思吧?这可是我刚刚猜谜赢过来的,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尤雁唐把灯笼递到青未落的手中,冲她微微一笑,就转身离开了。青未落不知道回家的路在哪里,可是她这辈子都记住这个人的名字了,尤雁唐,从那以后,她的心里又多了一盏灯,一盏可以让她在痛苦的生活之中感受到温暖的灯。
可是,尤雁唐交给她的那盏灯笼却没有带给她好运,甚至,她的厄运都全是因它而起。
在尤雁唐把灯笼递到青未落手中的时候,她的心就不感觉孤独了。青未落把手伸进那个小小的灯笼里,那个雕刻精致的灯笼有一个暗格,里面真的装着散发着桂花香味的花糕。她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精致的花糕,心里也甜滋滋的,便想着从中取一块尝一尝。可是,这块花糕还没有送到嘴边,忽的从她的身旁伸出一只黑乎乎的手,不由分说地就把她手里的那块花糕给夺了去。
青未落转过身去,原来是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小乞丐,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长相,小乞丐的头发已经长得把他整张脸都盖住了。那小乞丐见青未落盯着他看,以为她是要把花糕夺回去。已经到嘴边的肥肉,他怎肯放弃,于是索性一股脑儿把整块花糕全塞在嘴里,脖子一直囫囵吞了下去。
青未落是玉婆婆养大的孩子,玉婆婆是个医者,她那种体恤弱者,关怀弱者的慈悲之心,她从小耳濡目染。虽然那是她喜欢的花糕,虽然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哥哥送给她的,可是小乞丐饿了,他吃了她的花糕,她一点都不生气。她笑盈盈地看着小乞丐狼吞虎咽的样子,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可是青未落不知道的是,黑暗之中还站着一群如同他一样的小乞丐,他们看着她笑盈盈地面对着那个小乞丐的抢夺,胆子突然就大了起来。那是青未落那么多年平静生活从未遇到过的事情,她猝不及防地被一群野蛮的小乞丐推倒在地,他们像是疯狗扑食一样抢夺她的灯笼,她被他们压着,根本没有办法站立。因为饥饿,这群小乞丐们的眼里根本没有青未落这个弱小的孩子,只有那些花糕,他们恶狠狠地踩在青未落娇小的身体上,抢夺着她手里的花糕。他们把那个可爱的小哥哥送她的灯笼撕得粉碎,又野蛮地从她的腿上,肚子上踏过。
撕心裂肺的疼痛,满腔的怒火,让青未落的心里一下子住进了一个恶魔。就在那一刻,她爆发了!她的眼睛里好像有两团火焰在跳动,恨不得把他们全都烧毁,整个福源镇的土地也跟着她的愤怒晃动起来,那些树上的,房檐上的灯笼噼里啪啦地往下落,原本灿若星河的街市变成了一片火海,可是这些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