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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绷带打上最后一个死结,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几乎脱力地坐倒在地板上。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满是血污的样子看起来甚是可怖,淡淡的血腥味在房间里若有似无地飘荡着,混合着室内原本的水墨味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g田睡得很熟,呼吸平缓而有规律,原本皱起的双眉也已经渐渐舒展开来。给他盖好被子,我又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下,这才慢悠悠地收拾好急救箱,捡起刚才放到一边的衬衫。衣服上还带着隐约的温度,浸了血的地方一半冰凉一半却是温热的。
指尖触到衣料的那个瞬间,身体突然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好像有微弱的电流通过十指,却在抵达胸腔的瞬间蓦然达到了最大值,猝不及防地直击心脏。
残留在十指上的触感再一次苏醒过来,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肌肤时的灼热感顿时“腾”地窜起,一下子点燃了全身每一个细胞。
停下停下停下!
我慌得一下子从地上跳坐起来,想也没想就抱起那件染血的衬衫夺门而出。房门在身后悄然合上,客厅里静得可以听见石英钟嘀嗒走动的声响。
我靠着门板深呼吸了一下,正准备将怀里的血衣处理掉,谁知竟听见一个奇怪的“刺啦”声,类似于电波故障时的那种杂音,但很快就被一个模糊的男声代替。
我眨眨眼,循着声源在衬衫里仔细翻了翻,这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个不太起眼的通信器。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那个男人还在坚持不懈地吼些什么。
犹豫了一下,我正迟疑着将耳机放进耳朵里,冷不防就被里面震耳欲聋的吼声吓得手一抖,差点将通信器整个扔出去。
“十代目——!”
我皱了皱眉,将话筒凑进嘴边小声道:“狱寺君?”
那边的声音猛然一顿,里面的急躁瞬间奇异地减了大半,转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防备:“你是什么人?”
我无力地抽了下嘴角,耐心解释起来:“我是栗山,栗山千寻。”想了想,继续道,“g田现在在我这里,他受了点伤,不过稍微处理了一下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你们要过来接他吗?”
“你说什么?!十代目怎么会受伤?!”对方的音量瞬间拔高,一下子又恢复了先前的焦急。我猜那边的狱寺现在一定急红了眼,扯着嗓子在猛喊,“我现在就过去!”
然而不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正想告诉他“g田正睡着,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危险,可以稍微晚一点再过来”,又是一阵“刺啦”的声响,随即说话的人就换了一个:“是栗山吗?”
糯软却充满威慑的童音在耳腔里缓缓散开,我甚至能够感觉到顺着耳机传递过来的浮躁一下子沉淀下来,“阿纲先拜托你,天亮之后我会让山本去接他。”
“诶?”我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重复,“我?可是……我并不是彭格列的人。”
对方轻哼了一声,不屑的声音里充满了警告:“这件事情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嗯……刚才听见的上膛声一定是错觉吧……
“虽然阿纲那家伙到现在依旧是个废柴,不过看人的眼光还勉强说得过去哼。”
哈?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不等我反应过来,对方就毫不犹豫地挂断了。我盯着手里的东西良久,最后只好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将通讯器单独放到了玄关口的柜子上。
然而,直到收拾完坐到沙发上,脑子里还在不停回放着刚才reborn的那番话。我觉得意识有些乱,但大概是由于实在太困了所以一点也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混乱。
g田的眼光自然是信得过的。你看在他身边的人,虽然形形□□,但在关键时刻都是值得依靠的,都是很好的人。比方说山本,比方说g川,比方说狱寺,比方说reborn,比方说——
京子。
我无声地笑了笑,打了个很大的呵欠,一头倒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也不知到了什么时间,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竟冷不防对上一双含笑的棕眸。那双眼睛实在漂亮,好似玛瑙却比玛瑙更为光亮,里面流转着的光华就像是盈了一池月光。
大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我盯着对方好几秒,这才猛地坐起身:“g田?!”
“咚”
他显然是没有料到我的突然反应,又来不及躲开,两人的额头顿时狠狠撞在了一起。我吃痛地一把捂住脑袋,疼得几乎要流出泪来:“好痛……”
他坐在地板上摸了摸前额,有些无奈地冲我笑道:“抱歉。”
我扁了扁嘴角,不满地瞪他:“你的脑袋也太硬了。话说,你怎么起来了?伤员应该好好躺着休息!”
“嗯……也许是因为经常受伤的缘故,我从以前开始就恢复得很快……”g田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弯起的眼角里溢出星光。他抬起头来看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一下子笑出声来,却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嘶……”
“什么那么好笑啊!小心伤口。”我立马皱起眉凑过去,见他腰间的伤口并没有再次渗出血来总算稍微松了口气,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到了地板上。
这个时候才发现视线似乎比平常要模糊得太多,我虚起眼眸,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带隐形眼镜,只好顺手拿起放在边上的普通眼镜带上。
推了推镜框,现在总算能看清楚了。
g田的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没有一丝苍白,反而渐渐恢复了红润。除了露在外面的身体几乎缠满了绷带这一点外,还真是看不出一个伤员的样子。
他看了我几秒,有些腼腆地别开脑袋,声音也不由低了下去:“嗯……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原来栗山さん也会有这么冒失的时候。”
哈……能够娱乐到你真是我的荣幸……
额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我轻咳一声,立马转移话题:“刚才用你带着的那副通讯器联系到了狱寺和reborn,reborn说等天亮之后会让山本过来接你。”说到这里,我叹了口气,视线定定落在他脸上,“ne,g田,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话音刚落,就能感觉到对方的动作突然就僵硬了一秒。他垂着头,刘海在眼前散开,堪堪遮住了那张脸上的表情。我只能看见他抿紧了唇角,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眸中又恢复了最常见的那种温润:“嗯,是我大意了。”
说着,他缓缓勾起唇角,半敛着眼睑淡淡移开了目光,完全看不出一点劫后余生的应有表情,“我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拥有匣子,所以只好让狱寺君把那个集团的老大先带走,”
“自己却留下来善后?”我皱了皱眉,觉得这件事情果真是他的风格,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可你是boss,g田。”
他笑了一下,歪头看向我,神情隐隐带了点严肃:“说起来,关于上次的那件事情……栗山さん,我们昨天晚上在将那个男人带回总部之后问出很多事情,今天晚上就是去剿灭那个贩卖人体器官的团伙的。”
心里一惊,我不由睁大了眼:“贩卖人体器官?不是单纯的杀人吗?”
“不是。”他缓缓摇了摇头,棕眸中流露出温柔的悲悯,“那是一个盗卖人体器官的团伙,杀人、然后将新鲜的器官走私到各个国家。这是一个刚刚发展起来的小家族。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为了钱?”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续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最终的目的是——”顿了一下,g田抬起眼睑,清澈的瞳仁里倏忽划过一丝白色的光芒,“匣子。”
“咔”
时针与分针重合。但只一秒,紧接着又不紧不慢地分离。
又是匣子。
从去年十月在γ口中听说这个东西的存在开始,然后是新年前的遇袭,接着是g田的订婚仪式,现在又是非法贩卖人体器官……为什么总是在和匣子扯上关系呢?
我知道,虽然匣子看上去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小方盒。但那里面蕴藏着的能量绝对不容小觑。
g田第一次打开匣子的那一天,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到了,从这小小的方盒里喷射出的火焰拥有多么惊人的冲击力,那是之前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是人力所无法企及的。
可以猜得到,从匣子开启的那天起,一定有很多黑手党都确信了它的存在甚至是打开它的方法。
——要变得强大就要得到匣子。
这个观念在整个地下社会里盛行起来。所有人都想立于顶端,尤其是那些原本不得不依附于他人的小家族。
所以,匣子就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即使必须不择手段。
我微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我去倒杯水给你。”
但没还走几步突然被叫住:“栗山さん。”
脚步顿了一下,我“嗯?”了声转过头去。g田依旧像刚才那样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穿过书房门落在了那一地的色卡上:“很久没有见到你戴眼镜的样子了呢……原本是在工作吗?”
我眨眨眼,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应道:“嗯,一直弄到晚上觉得饿了才下楼去买吃的,然后就遇到你了。”
g田轻笑一声,抬起头来,双眸清明,笑容里竟带着几分怀念:“果然,栗山さん总是会在关键的时刻出现呢。”
这个瞬间,我好像又看见了初见时的那个少年。他腼腆地冲我笑,棕眸皎洁,是只属于这个人的天真和单纯。
我愣住了,脑海里一瞬浮现出好几年前那次选修课最后的答辩会。
那一天我有事去晚了。虽然前一天确实有和g田打过招呼,他也说过“嗯,我一个人也没有关系”这样的话,但等我赶到会场的时候,却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讲台上,面对着底下黑压压一片人群,紧张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然而我还记得他看到我时眼中一瞬绽放出的璀璨光芒,紧接着就像换了个人一般,虽然依旧红着脸,却一下子能够十分流畅地陈述起来。
什么啊,明明在关键时刻起了重要作用的、一直都是你g田纲吉啊。
我敛起眼睑,只听得他的声音再一次传过来:“栗山さん……真的一点都没变呢。”我没有接话,在顿了一下后转身继续向厨房走过去。
“可是我……大概是变了吧。”
男子的声线依旧清澈,温软好似四月清风,只不过此时隐约带上了那么点迷茫与困惑,因而仿佛变得湿润起来。
我没有看他,可脚步还是不自觉停了下来:“ne。”我微仰起头,目光移向客厅的窗户,渐渐泛白的天光正从外面悄然投入,与里面的灯光相互交杂,恍若开出了灰白色的花朵。
“无论你变没变,在栗山千寻的眼里,g田纲吉一直都是g田纲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