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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讲述这几天的发生的事情。
那天狗蛋儿被青灵儿设法救回来,老爹和二丫都很高兴,虽然二丫的容貌是毁了,但是一家三口人都在,这比什么都好。
可是第二天,狗蛋照例出去捡柴,就一直没有回来。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人。
二丫和老爹爹到处去找,也没有发现。去其他邻居家里打听,别人家里的孩子都在家,都说白天没和狗蛋儿一起玩。
这下两个人心里就慌了神儿了,一夜都没法入睡,第二天早上刚一见光,两个人就奔着城外的乱坟岗而去。那里尽是荒坟和暴露在外的遗骸,早已荒废多年,寻常人是不会来这里的。但是那些士兵口中说的“丢到后山喂狼”,就是丢到这里来了。
二丫也顾不上害怕里面的尸骨,一处一处仔地细搜寻开来。
说到这里,二丫哭得没法继续说下去,便伏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司马老爹叹了一口气,接着讲了下去。
终于在一个土堆旁边,发现一堆新的尸骨,皮肉都所剩无几,可是身上的衣物正是狗蛋儿每天穿着的。
老爹讲到这里,二丫坐起身来,擦了几下眼泪,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荷包,摆在青灵儿面前。
老爹看了一眼这个荷包,说道:“狗蛋儿的尸首埋了,只拿回来了这个。这是上次,二丫在乱坟岗里从他娘身上捡回来的。让这娃戴在身上,没想到,又……”
两个人都没法继续说下去,但是青灵儿已经清楚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了。“哪里有这么凑巧、这么不幸的事情!这山城里的穷苦人,受穷一辈子还不是最苦的,还要随时受到被狼吃掉的威胁。”
青灵儿问清了乱坟岗的方向,嘱咐这父女两人,待在家里,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门。便独自一个人,运起足通,飞奔到了乱坟岗。
那乱坟岗在一处山谷中,三面被山包围,只有一面有一个十几丈宽的开口。这里面就算不用神识观察,都能感觉到其中阴气森森,不知多少无辜葬身狼口的茂良百姓,尸身被暴露在这里。
青灵儿开启眼通,在里面到处搜寻,终于发现一处新堆起来的土包,前面还立着一块破木牌,上面用黑炭写了“司马狗蛋”四个歪歪斜斜的字。这字应该是老爹写的。
青灵儿呆呆地立在土堆前,不觉间回忆涌上心头。
司马家,家徒四壁,所用器物都陈旧不堪;粗衣将将能遮体。十几岁的孩子,就开始分担家里的生计,每日辛苦上山捡柴。
好在孩子们生得一副单纯的心地,心中并无芥蒂。这心地,就在狗蛋儿立志要成为大侠时,那清澈的眼底;还有二丫那充满关爱,笑弯的眉眼。粗布破衣加身,他们也没有抱怨。
可是厄运频频临身,十六岁的二丫,已经两次从这阴森恐怖的乱坟岗,找回家人的遗骸。四口人,现今只幸存下垂垂老叟和毁了容貌的少女。恸哉!恸哉!
青灵儿悲愤不已,胸中郁闷,呼之欲出。遂以绿竹杖狠狠插入地面,双膝触地,仰天长歌:
人生寅中而趋驰兮,何苦劳形而离悲。
始知无畏而愿往兮,懵懂恨夭于宵小。
幼不能幼而喜乐兮,来往鬼谷而多坷。
妻子相继而夭寿兮,老残藏悲乎何其。
枯瞳鬓朽而苍颜兮,瘦盼乱塚乎三番。
为人不悯而饲暴狼兮,鱼肉凄苦而心不安。
风雷飓吼而独不诛兮,恶吏老死而谓有报?
祈请怜惜而殄贼兮,哀骨堆积乎接天。
帝旨攻伐而我受兮,岂敢延宕而姑息!
悲乎!悲兮!吾儿往矣!
危乎!危兮!恶满盈矣!
青灵儿早就知道,这哪是什么恶狼伤人,分明是邪徒饲养恶狼,以人为饲料。
而因为自己的疏忽,明明已经开始实施消灭炼魄宗的计划,却让炼魄宗在自己面前,又杀害一个天真的孩童。青灵儿此时自责不已,却也无法挽回一条生命。
绿竹杖荡出层层青光,和着青灵儿的歌声,超度着这里的亡魂。
随着时间推移,青灵儿的悲歌便能把这里的怨气怨灵超度一空的,但是敌人已经出现,没有时间留给青灵儿了。
围绕乱坟岗的三面山顶,几十个大红灯笼一样的光点亮起来,慢慢围拢靠近过来。
狼来了。
远处的山头上,一个人影在迅速地念动着咒语。这一边狼群齐齐地扑向青灵儿。
“来得好!”青灵儿娇喝一声,绿竹杖横扫出去,一片青影扫向奔来的狼群,大部分狼都被扫飞出去,撞在山墙之上。
还有几只躲闪过青灵儿的攻击,嗷嗷叫着飞奔过来。
青灵儿这才定睛看清,这些狼通体暗红,两眼红得像过年时的灯笼。
“狼的眼睛怎么这么红!”青灵儿心中嘀咕道。
这些狼不但全身和眼睛红,青灵儿神识扫过,发现这些狼的周身,都笼罩着隐隐血气,似乎不是普通的狼。
“这是妖兽!已经有了一定修为!而且好像被血印一样的东西驱使着,不畏疼,只是一味扑来。”青灵儿心中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正想间,之前被打飞的狼也形成第二梯队,咆哮着冲了过来。
青灵儿御起绿竹杖,悬在半空中,高声念动那奇怪风格的咒语,“月神荣恩,赐我华光;星母至尊,与我流光;退我敌忾,解我急危。”随即召唤出一颗阴火陨石,砸向狼群。
这些妖狼虽是有了些修为,但是都不到筑基期,平时对付凡人,是没有问题。可是青灵儿的实力堪比结丹修士,虽然把法术伪装成了奇怪的异域咒术,但是其实质,是实实在在的修士手段。
几只狼顿时被砸成灰烬。青灵儿更不客气,随手又是几颗流星般的火球,将狼群砸得七零八落。好几只狼被震飞到山墙上,晕死了过去。
但是这些狼不惧死,它们是炼魄宗培养出来的傀儡妖兽,专门在这茂良山城外吃人。与其说吃人,不如说是吸取人的血气和全身的精华,然后在狼体内炼化。炼化到达一定程度,炼魄宗的人再将狼送回宗门,炼入血池,进而提升血池的威力。
不得不说,麻鬼六这一代炼魄宗弟子,推陈出新的能力是很强的。竟然饲育出这样的妖兽。而且还想出在这深山中圈养凡人的办法,神不知鬼不觉,慢慢完善血池。绕了几个圈子,谁也不会想到山民被狼吃掉后,会化成血池的一份子。况且这里人迹罕至,除了有些历练的修士偶尔经过,再无外人来此。想必接下来青灵儿要去的乌蒙顶和竹山村,也是如此情形。
可是恶贯而满盈,岂有永世不揭之善恶。
青灵儿到此,就假借琉璃之手,昭告天下:恶棍在此!就是这山城太守,还有他身后的黑窝。
青灵儿突然将流星转向,砸向远处的一个山头儿。也不关注结果。落地,绿竹杖一挥,杖头金光化作利刃,斩下一只完整的狼头,御杖飞回到城中。
这些狼其实也是最大的受害者。狼性是狼的天性,以此在山野中奔跑,那是天经地义的,并没有错。
而这些傀儡狼,不但没有错,而且还可怜至极。因为它们从来就没有按照自己的天性自由过一刻,不只被炼魄宗修士驱使暴虐凡人,最后还要以身饲血池。这不悲哀么。
而真正丧心病狂的恶狼,神志清醒,却主动施暴的至恶之人,此时正悠哉地躲在人群里。
……
第二天一早,正好是茂良城的太守何无艾的轿子经过的时间。琉璃背着一个小包袱,高调现身,安静地站定在街中央,拦住了轿子的去路。
轿子前开路的士兵,上前呵斥:“大胆刁民,竟敢拦截太守的轿子,活够了么。”
假扮琉璃的青灵儿冷冷微笑,也不言语。
“嘿!竟然不把本总兵放在眼里!”那说话的兵从没被如此蔑视过,心中怎能接受。几步走到琉璃面前,抽刀就是一劈。
青灵儿出手如电,绿竹杖也不去防御这士兵砍来的刀,而是直直抽在他的腰间。虽然力道控制得很轻,对一个修真者来说,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却也把这人硬是抽飞了出去,落在几丈之外的地面,随即又滚出去很远,才停住,趴在当街。这人,被抽得一时半会儿是爬不起来了,只好倒在地上哼哼。
这一来二去,两个人突然动起手来,却引来街上过往百姓的注意。不多时围观的人群就聚拢起来。但是围观的队形却有点奇怪,众人不是圆圆地围成一圈,而是有意无意地,远离太守一边,大多数人群呈一个扇形,远远排在青灵儿的身后。
这时其他的士兵好像想起来什么,急急挑来轿帘,往里面低声报告:“太守,拦路的好像是前几天太守要找的那个妖女。脸上有一块红斑。”
“哦?她竟然敢当街拦我去路,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把他给我抓起来!”太守何无艾在轿子里,趾高气昂。
那士兵又怯怯地回答:“可是……那妖女好像很厉害,凭我等恐怕……,要不要请仙……”
“算了!待我亲自看看。”何无艾心中飞速盘算过后,打断了士兵的建议,一挑轿子帘走了出来。
鹅黄的绸缎加身,略显富态的腰身和嘴脸,好一个富贵的山城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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