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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临江虽然口头答应,但直播很快就开始了,他是没有时间对视频进行剪辑处理的,这种情况下有三种可能,第一:直播里的女人确实是陆瑾乔。第二:现场多机位拍摄,有技术人员随时可以切换镜头,此外,现场还有愿意配合拍摄的其他女人。第三:不是直播,而是提前剪辑处理过的视频。
敬舒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纪临江应该在现场安排的多机位拍摄,三百六十度向宋司璞展现陆瑾乔的“全部”,相当于三百六十度摧毁宋司璞,无死角拍摄,这么变态的法子,纪临江是做的出来的,所以当敬舒给出建议后,纪临江才能那么快想办法无缝衔接,技术人员切换的多角度镜头语言丰富多彩。
至于他们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女人配合,敬舒不得而知,或许是电话里那名小厮提及的黎姐?只要是愿意配合演戏的女的,谁都能来这场直播,毕竟不需要她们露脸,露脸的是陆瑾乔,随便一个镜头切换成陆瑾乔昏厥的脸,就足以让宋司璞疯魔。
总体分析下来,纪临江应该采纳了她的建议,没有动陆瑾乔。
敬舒开车来到陆瑾乔的所在地,仰头看着高高的楼层,她其实不清楚陆瑾乔和纪临江之间是什么关系,暂时无法甄别是敌是友,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纪临江无法像利用自己一样利用陆瑾乔,如果可以利用她,或许根本不需要闵敬舒这个赝品出马,直接就能让陆瑾乔拿下了宋司璞。
仔细分析一番,陆瑾乔应该……无公害。
敬舒在车里换了套白裙子,将管家绑结实了,拿走了他的手机,根据获取的消息,看押陆瑾乔的两个人都很能打,敬舒不能跟他们硬碰硬,也不能节外生枝,一旦惊动纪临江,她就完了。
敬舒往楼上走去,按照报给她的门牌号,来到了房间门外,贴近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隔音效果很好,听不到里面的情况,她的手中握着那瓶喷雾,采用两种策略,第一:如果不好下手,就以纪临江委外她前来的是由先套近乎,再出其不意,毕竟她和纪临江之间的事情,纪临江的下属应该都心知肚明。第二:如果好下手,就直接开干,她这张和陆瑾乔相似的脸,可以混淆视听。
敬舒深呼吸,随后按响了门铃,她的手按在猫眼上,阻止了里面的人偷窥。
“谁?”房内有人问。
敬舒没吭声,继续按响门铃。
“暗号!”房间里的人冷声。
敬舒皱了皱眉,还有暗号?她依旧按着门铃。
房间里再无动静。
看来他们很谨慎,敬舒看了眼隔壁,随后敲响了隔壁房门,以送外卖的借口骗开了邻居开门,敬舒用袖子捂住口鼻,朝着开门的中年男人喷了大量的水雾,待男人瘫软之际,径直闯进了中年男人家中,家中没有旁人,敬舒从窗户外的空调外挂机上跳至目标房间的挂机上,推开半开的窗户翻进去。
灯光昏暗的房间里,一名头发黑长的女人正坐在桌边写字,美丽的面庞,白皙的肌肤,还有唇角恬静的笑容,如幽幽绽放的百合,皆散发着美好的气息。
她看见敬舒跳了进来,目光触及敬舒的脸,女人微微有些讶异,眼里略过一抹惊艳的光,似是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陆瑾乔的视线凝在敬舒的脸上。
敬舒如同一片枯朽的落叶,颤巍巍的挂在寒风凌冽的枝头,看着那个女人眼角的垂泪痣,情绪静悄悄的崩溃,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陆瑾乔。
陆瑾乔的真人比照片更灵气,五官更精秀,双眸闪动,眉宇间有洒脱的纯真,敬舒无法用言语形容她的美,她似晨间的露,暮间的汐,夏日的光,冬日的暖阳,干干净净,让人生出莫名的保护欲,想要保护她的光芒,像是呵护黑夜中摇曳的烛光。
她的五官虽精秀,但没有照片里那么标准,可凑在一起,便美极了。
只是坐在那里,就将敬舒的灵魂吸附了过去,敬舒忽然变得无比矮小丑陋,自卑的阴影覆盖了她,让她的灵魂卑微的匍匐在地,避无可避。
陆瑾乔静静看着她,好奇的从头到脚打量她。
敬舒说,“宋司璞让我来带你离开。”
听见宋司璞三个字,陆瑾乔整个人容光焕发,她从桌前起身。
看来不用对陆瑾乔使用喷雾了。
许是听见房间里有动静,一个随意揪着马尾,穿着无袖短褂的女人往房间里走来,“瑾乔,怎么了?”
“站着别动。”敬舒低声对陆瑾乔说了句,随后快步像门口走去。
黎姐刚走到门口,便迎面遇上了敬舒。
黎姐看着她的脸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时,敬舒的喷雾自下而上,向黎姐的鼻孔喷去。
敬舒忽然捂住了口鼻,黎姐察觉不对,刚要动手,敬舒警觉地往后跳了两步,拉开距离,再次冲她的脸喷出大量水雾,水雾扑面,黎姐扎扎实实吸入了两口,四肢忽而麻痹,全然软绵绵的坐倒在地上。
陆瑾乔担忧,快步往黎姐的方向跑来。
“我说了站着别动!”敬舒低斥,“你不想见到宋司璞了?”
陆瑾乔止了步子。
虎子听见动静觉得不对劲,从厕所跑了出来,“黎姐,谁来了?”
敬舒立刻俯身趴在黎姐倒地的地方哭,她的头低垂,穿着白裙子,看不真切。
“瑾乔,发生什么事了!”虎子快步跑来,刚靠近敬舒,敬舒猛然抬头,喷雾大量喷向虎子,虎子震惊地看着她,似是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敬舒持续的喷雾便撂倒了他。
果然她这张脸,行事很便利。
“瑾……瑾乔……不……不你……你不是瑾乔!”虎子惊恐地指着敬舒,这张冷漠的脸乍然跟陆瑾乔很相似,可是仔细辨别,根本不是瑾乔!
敬舒没言语,快步走进房间里牵住了陆瑾乔的手,便往外跑去。
陆瑾乔慌忙之下拿走了记事本,频频回头,担忧地看着地上的黎姐和虎子。
“他们没事,睡上一夜,明天一早就醒了。”敬舒牵着她飞快下了楼,这喷雾相当于安眠药的功效,对人体没有伤害,她将陆瑾乔带上车。
陆瑾乔焦急的对她比划着手势。
敬舒看不懂,信口胡诌,“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按照宋司璞的吩咐带你离开。”
听见宋司璞三个字,陆瑾乔便安静了下来,敬舒开着车通往郊区,她不会让宋司璞和纪临江完成交易,一旦纪氏控股宋氏,纪临江便如虎添翼,更加难以对付了。
决不能让纪临江称心如意,亦不能让她就这么回到宋司璞身边,在家仇彻底水落石出前,她不会把陆瑾乔给任何人,这个女人在自己手中,便证明自己拥有了与他们谈判的权力。
陆瑾乔在本子上写下一串字,竖起记事本。
敬舒看了眼,记事本上写着:黎姐和虎子哥不是坏人,他们陪伴照顾了我三年,是我最好的朋友。
敬舒皱眉,“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可以详细告诉我么?”
陆瑾乔思索片刻,在本子上写道:可以。
她很认真的写下了很长一段话,像是写长篇作文,眉眼透着认真,字迹漂亮。
敬舒静静的开着车,陆瑾乔的身上有青草味儿的体香,整个人散发着美好真诚的纯净,哪怕不用只言片语,也会让人无条件相信她,想要保护她,她如初雪,如胎婴,半点公害都没有,哪怕第一次跟敬舒相见,她也能坦诚相待,像是多年的老朋友,全无防备。
敬舒忽然有些明白,宋司璞为什么会那么那么爱陆瑾乔。
因为这个女人,是世间真善美的代名词,她有纯天然的真挚,不掺俗世的杂念。
陆瑾乔写道:护士说那个自愿捐献器官给我的人手术前夕忽然反悔,我的身体拖不了太久,我不想连累司璞,也不愿看到司璞为了我日夜操劳,便不告而别,本想从我和司璞最爱的那个海边离开,是纪先生及时救了我,将我送往国外接受治疗,并帮我找到了捐献者,这三年我前后通过五次手术,身体得以恢复到这个程度。
敬舒唇角微微颤抖,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相信陆瑾乔说的每一个字,她佯装无事,又继续说,“自愿捐献器官?你知道那个自愿捐献器官又反悔的人是谁吗?”
陆瑾乔摇头,写道:司璞说是一个与我相似的女人。
泪水模糊了双眼,敬舒握紧了方向盘,心如刀割,“纪临江为什么要救你,想过么?”
陆瑾乔写道:纪先生说,他是司璞的好朋友,有法子救我,让我不要放弃。
好朋友?敬舒笑了声,“三年,你为什么不跟宋司璞联系?”
陆瑾乔写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康复,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来,如果无法活着,和司璞联系只会让他更痛苦,纪先生说,等我身体康复了,便送我回司璞身边,我一直等着这一天。
她知无不言,又一无所知。
敬舒抓紧了方向盘,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白,怎么可以在这场因她而起的战场上这么遗世独立,追本溯源,她才是这场战争的导火索,为什么她像是最无辜的人,陆瑾乔越是干净纯白,敬舒越发觉得自己肮脏不堪,心底的妒忌和怒意涌动,最终化作了苍白无力的悲哀。
她想象了无数个跟这个可恨的女人相见的场景,无一例外的想将自己遭受的一切痛苦施加给这个女人,让她尝尝她的痛苦,让她体会体会她的痛不欲生,要给这个姓陆的女人换一张她自己厌恶的脸,让她尝尝被这个世上最险恶最残忍的男人欺骗的滋味儿!
可是,当真正见到了陆瑾乔,心里凝聚的所有不甘和愤怒只能自己硬生生吞下去,这个女人一无所知,她是毫无杂质的钻石,让人不忍心敲碎。
而敬舒,则是泥泞的沙粒,可以随意践踏。
从何时起,她,闵敬舒,一个骄傲的,争强好胜的女人,沦落成了一幅丧家之犬的样子,被自卑的阴影笼罩,仿佛再也等不到天亮,这张脸,成为她不顾一切赴死的理由。
恶心,罪恶,羞耻,屈辱,卑微,只想将自己藏起来,藏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你哪里不舒服吗?”陆瑾乔在记事本上写下。
敬舒不想要她的关心,不想让她的靠近,这个女人任何善意的示好,都让敬舒察觉到自己灵魂的肮脏,脏极了,可是,敬舒却是连吼她闭嘴都不忍心,她将眼泪逼回眼眶,说,“字写的很好。”
陆瑾乔笑开,写道:是司璞教我的。
敬舒没有言语。
陆瑾乔又写:司璞的字最漂亮,看到你的第一眼,我觉得你像是司璞笔下的字,既锋锐又端秀,工整美丽极了,我从没有见过你这么美丽的女子,像是酒巷深处打磨的珍珠,也像司璞的钢笔写下的字,沦陷进去,一眼万年。
敬舒脸色发白。
陆瑾乔给她写了很多关于宋司璞的事情,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关不上了,她满心欢喜描述的宋司璞,那些细枝末节,是敬舒从未看到过的另一面,像是初春伸展的枝桠摇曳着残雪的闪光,站在春天里的陆瑾乔看到的是生机勃勃的绿色暖阳,而站在冬天里的敬舒看到的是残雪冰冷的挣扎。